我被鎖在鎏金床柱上,玄色蟒袍被扯開半邊,帝王溫?zé)岬暮粑鼑娫陬i側(cè)。
“皇叔當真不愿低頭?”“陛下該稱臣為攝政王?!薄盎适蹇芍?/p>
這宮里所有人都在傳……”“說朕這皇位是靠爬上攝政王的床得來的。”十二年前先帝暴斃,
我抱著年僅六歲的趙硯登上皇位,血洗朝堂扶持他親政。誰能想到,如今這被我養(yǎng)大的幼帝,
竟將我困在這九重宮闕里。1我被鎖在鎏金床柱上,指尖死死摳住冰涼的螭紋。
玄色蟒袍被扯開半邊,帝王溫?zé)岬暮粑鼑娫陬i側(cè),沉香混著龍涎香幾乎要將我溺斃。
“皇叔當真不愿低頭?”朱紅榻帳垂落,趙硯修長的手指挑起我的下頜。
燭光映得他眉眼鋒利如刃,全然不見當年蜷縮在我懷里喊疼的幼童模樣。
銅爐里的龍腦香燒得正旺,熏得人太陽穴突突直跳。我偏過頭避開他的觸碰,
腕間銀鏈嘩啦作響:“陛下該稱臣為攝政王。”喉間泛起鐵銹味,
昨夜他用金錯刀抵著我心口時,劍尖劃破了皮肉。趙硯忽然笑出聲,笑聲里裹著冰碴子。
他扯開我束發(fā)的玉冠,青絲如瀑散落在猩紅錦被上?!盎适蹇芍?,
這宮里所有人都在傳……”他俯身咬住我耳垂,“說朕這皇位是靠爬上攝政王的床得來的。
”掌心傳來刺痛,我才發(fā)現(xiàn)指甲已掐進肉里。十二年前先帝暴斃,
我抱著年僅六歲的趙硯登上皇位,血洗朝堂扶持他親政。誰能想到,如今這被我養(yǎng)大的幼帝,
竟將我困在這九重宮闕里。“放開。”我咬牙道,“陛下若再放肆,臣即刻上表請辭。
”鎏金帳鉤晃動,趙硯猛地攥住我的手腕,銀鏈深深勒進皮肉。“辭?”他眼底翻涌著暗潮,
“皇叔想逃到哪去?漠北?江南?”冰涼的匕首貼上我的咽喉,
正是我親手打造送給他的成年禮,“還是說,想去找那個總給你送桃花釀的燕王世子?
”桃花釀三個字刺得我心臟發(fā)緊。喉間的匕首劃破油皮,血珠滲出來滴在趙硯手背。
他忽然松開手,用指尖沾了血,緩緩抹在我唇上:“皇叔的血,比朱砂還艷。
”寢殿外傳來更鼓聲,已是三更天。趙硯忽然將我摟進懷里,力道大得像是要將我揉進骨血。
他身上的龍涎香混著血腥味,令人作嘔?!盎适蹇傉f我長大了,”他的聲音悶在我頸窩,
“可在你眼里,我永遠都是那個躲在你身后的孩子。”銅漏滴答作響,
我望著帳頂繁復(fù)的云紋,想起初見時的趙硯。那時他穿著臟兮兮的皇子服,
躲在御花園的假山后,眼睛哭得通紅。我摘下腰間玉佩替他擦淚,說以后有皇叔在。
如今玉佩還掛在我腰間,而當年的幼童,成了困我余生的牢籠。2趙硯忽然翻身躺到我身側(cè),
將我半壓在身下。他的手掌撫過我胸前被劍尖劃傷的地方,動作輕柔得仿佛捧著稀世珍寶,
可說出的話卻帶著刺骨寒意:“皇叔可知,燕王世子已經(jīng)成婚了?!蔽覝喩硪唤?,
不可置信地看向他。趙硯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從袖中掏出一封信箋,“三日前的喜報,
娶的是戶部尚書之女,皇叔心心念念的人,早就將你拋諸腦后了?!毙偶堬h落,
我看著那熟悉的字跡,只覺一陣天旋地轉(zhuǎn)。燕辭與我相識于微末,曾在桃花樹下對飲,
說要陪我看遍山河萬里。如今,卻只剩這一紙婚書,將所有情誼都碾碎。
趙硯見我失魂落魄的模樣,眼神暗了暗,突然緊緊抱住我:“皇叔,只有朕不會離開你,
這天下都是朕的,你也只能是朕的?!彼穆曇魩е鴰追职d狂,又似藏著無盡的委屈。
我閉上眼睛,不再掙扎。任由他的吻落在臉上、脖頸,思緒卻飄向了遙遠的過去。這些年,
我一心輔佐他,卻從未真正了解過他眼底的偏執(zhí)?;蛟S從他意識到權(quán)力的那一刻起,
就早已將我視為他的所有物。第二日醒來時,趙硯已經(jīng)上朝去了。我看著空蕩蕩的床榻,
摸了摸腰間的玉佩。殿外傳來腳步聲,是我的貼身侍衛(wèi)。他神色慌張,湊近低聲道:“大人,
燕王世子...被陛下賜了毒酒。”我猛地起身,銀鏈嘩啦作響。心口傳來一陣鈍痛,
比趙硯的折磨更令人窒息。原來,他不僅要困住我的人,還要斷了我所有念想。夜幕降臨時,
趙硯回來了。他身上帶著酒氣,眼中卻滿是清醒。“皇叔今日可安好?”他伸手想攬住我,
卻被我側(cè)身避開?!把噢o的事,是你做的?”我聲音發(fā)顫。趙硯臉色瞬間陰沉下來,
猛地將我抵在墻上:“為什么?為什么他死了你這么難過?朕才是這天下之主!朕給你一切,
你為什么還是不肯看朕一眼!”我看著他失控的模樣,突然笑了。
笑得眼淚都出來了:“陛下,你終究還是變成了自己最討厭的樣子,
當年那個哭著說不想當皇帝的孩子,早就死了?!壁w硯愣住,手緩緩松開。他后退幾步,
跌坐在地上,
喃喃道:“不...不是這樣的...朕只是怕失去你...”夜風(fēng)卷著殘葉撲進窗欞,
燭火在趙硯慘白的臉上明明滅滅。他突然發(fā)出一聲短促的笑,
像是被抽走了脊梁般癱在蟠龍紋地磚上,玄色龍袍拖曳在塵土里,
倒比我這個階下囚更狼狽幾分?!霸瓉碓诨适逍睦铮捱B當年那個哭哭啼啼的廢物都不如。
”他伸手去夠我的腳踝,腕間明黃絲絳垂落,露出內(nèi)側(cè)猙獰的舊疤,那是十二歲那年,
他為護我擋下刺客留下的。“可皇叔忘了,若不是你親手教我如何握緊權(quán)柄,
我又怎會變成今日模樣?”銅漏的水聲漫過寂靜,我忽然想起先帝駕崩那夜,
暴雨將未央宮的石板澆得發(fā)亮。年幼的趙硯渾身濕透地沖進我的書房,
懷中死死抱著傳國玉璽,稚嫩的嗓音帶著哭腔:“皇叔說過,只要有這個,
就沒人能把我們分開?!薄澳菚r你明明說,會永遠站在我身邊。”趙硯突然暴起,
將我重重撞回床柱,銀鏈在劇痛中勒進血肉。他滾燙的淚砸在我鎖骨:“為什么教我殺人,
教我權(quán)謀,卻不肯教我...”喉結(jié)滾動,他將后半句話咬得支離破碎,
“教我如何讓你心甘情愿留在我身邊?”窗外驚雷炸響,暴雨傾盆而下。趙硯扯開衣襟,
心口處赫然紋著半幅殘缺的桃林,正是那年我與燕辭在江南賞春時,帶回送他的畫稿。
“皇叔看,”他聲音沙啞得可怕,“你的每一句話,朕都刻在骨血里。
”我終于看清他眼底血絲密布,眼尾泛紅,分明是徹夜未眠。
記憶里那個總愛粘著我背書的孩童,不知何時學(xué)會了用最狠的手段,藏最深的執(zhí)念。
指尖不受控地撫上他心口的刺青,卻被他反手扣住手腕按在床榻。“別動?!彼麣庀⒆茻?,
“讓朕再騙自己一次……”話音未落,帶著鐵銹味的吻已落下來。帳幔在狂風(fēng)中翻涌,
恍惚間我又回到初見那日,御花園的晚櫻簌簌落在幼童發(fā)間,
他仰著臉問我:“皇叔會一直保護阿硯嗎?”雨越下越大,打在琉璃瓦上叮咚作響。
趙硯的吻從暴戾變得溫柔,像極了當年他纏著我討要糖糕時的小心翼翼。3雨勢漸歇,
趙硯的呼吸在我頸間漸漸平穩(wěn)。我望著帳頂晃動的暗影,銀鏈的勒痕處傳來陣陣鈍痛,
卻不及心口處的酸澀。他的手仍緊緊攥著我的衣角,
像極了兒時怕黑時抓著我衣袖不肯松開的模樣。我輕輕掰開他的手指,想要起身,
卻驚動了淺眠的他。趙硯猛然睜眼,眼中瞬間泛起警覺的寒光,看清是我后,
又化作一抹復(fù)雜難辨的神色?!盎适逡??”他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陛下該上朝了?!蔽冶荛_他的目光,低頭整理凌亂的衣襟。趙硯卻突然翻身將我壓在身下,
眼中滿是執(zhí)拗:“朕不準!皇叔就這么厭惡朕?”他的質(zhì)問里帶著絕望,
仿佛下一秒我若點頭,他便會徹底崩潰?!氨菹?,”我對上他的視線,語氣平靜卻字字誅心,
“您是九五之尊,而我是您的臣子,我們之間,從一開始就錯了?!彼纳眢w猛地一震,
眼底的光瞬間黯淡下去。良久,他自嘲地笑了笑,緩緩起身:“原來皇叔一直都知道。
”他轉(zhuǎn)身走到窗邊,晨光透過窗欞灑在他身上,卻映得那抹明黃愈發(fā)孤寂?!半薹拍阕摺?/p>
”他背對著我,聲音清冷,“明日早朝,朕會昭告天下,攝政王功成身退。”我愣住,
不可置信地看著他的背影。這個曾用最狠絕的手段將我禁錮在這宮墻之內(nèi)的帝王,
此刻卻主動松開了枷鎖。“不過,”他突然轉(zhuǎn)身,眼中閃過一絲溫柔,“皇叔若敢忘了阿硯,
這天下,朕便讓它永無寧日。”他勾起嘴角,笑容里帶著幾分孩子氣的威脅,
一如當年那個在我懷里撒嬌的幼童。三日后,我騎著馬出了京城?;仡^望去,宮墻巍峨依舊,
卻再不見那道執(zhí)著的身影。懷中的玉佩微微發(fā)燙,
恍惚間又聽見趙硯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皇叔,等我長大了,換我來保護你?!敝皇牵?/p>
我們都沒能兌現(xiàn)承諾。他終究成了這天下最孤獨的帝王,而我,帶著滿身傷痕,
走向不知歸處的遠方。馬蹄踏碎積水,我在泥濘中跌跪于墓碑前。
“燕王世子之墓“六個朱砂大字被雨水沖刷得模糊,墳頭新植的青柏歪斜地插在土里,
倒像是匆忙間敷衍的模樣。指尖摳進濕潤的泥土,腐葉與草根混著血水從指縫滲出。
驚雷炸響的剎那,我摸到棺木蓋板的縫隙。腐朽的木板在暴雨中脆弱如紙,
三兩下竟被我生生掀開。泥漿灌入空洞的棺槨,露出底下半截斷裂的紅綢,
正是燕辭大婚時該系的同心結(jié)。“不可能......”我踉蹌著扶住墓碑,喉間腥甜翻涌。
趙硯親口說賜下的毒酒,太醫(yī)院記錄的暴斃卷宗,還有滿朝文武皆知的葬禮,
此刻卻化作荒誕的泡影。雨幕中一道黑影閃過,我抄起佩劍追去,泥漿裹著碎石打滑,
幾次險些栽進溝壑。穿過桃林時,帶刺的枝椏勾破衣袍,卻不及胸腔里翻涌的驚濤駭浪。
轉(zhuǎn)過山坳,那人立在斷崖邊,玄色大氅被狂風(fēng)掀起。我驟然停步,看著他緩緩轉(zhuǎn)身的側(cè)臉,
蒼白如紙的面容,還有那雙永遠含著笑意的桃花眼。“燕辭?”我的聲音發(fā)顫,
佩劍哐當墜地。雨水混著眼淚模糊視線,卻將他眼底熾熱的光灼得更亮。
他張開雙臂朝我奔來,衣擺掃過滿地泥濘,在驚雷炸響的瞬間將我死死抱住?!皼]等到你,
我怎舍得死?”他的氣息帶著藥香,滾燙的淚珠砸在我肩頭,“飲下毒酒那日,我便發(fā)過誓,
就算化作厲鬼,也要再見你一面......”他的手顫抖著撫上我頸間的傷痕,
“趙硯那個瘋子......我定要將你從他身邊搶回來。
”4燕辭的掌心帶著常年握劍的薄繭,此刻卻輕柔地替我擦去臉上的雨水。
他牽著我跌跌撞撞走了半個時辰,終于在山坳間尋到一座破敗的農(nóng)舍。
茅草屋檐還在往下滴水,他踹開腐朽的木門,將濕透的披風(fēng)鋪在發(fā)霉的草垛上,
又從灶臺下翻出半塊干硬的面餅。“將就些?!八麑⒚骘炾蓛砂?,自己留了小的那塊。
火光在他臉上明明滅滅,映得眼下青黑愈發(fā)濃重。我這才發(fā)現(xiàn)他走路時右腿微跛,
袖口隱約滲出暗紅血跡?!澳愕膫?.....“我伸手去拉他的衣袖,
卻被他反手扣住手腕。燕辭突然將我按在斑駁的土墻上,
溫?zé)岬暮粑鬟^耳畔:“比起你身上這些傷,算得了什么?“他的指尖撫過我鎖骨處的牙印,
聲音陡然變得沙啞,“趙硯他......““別說了?!拔椅孀∷淖?,心跳如擂鼓。
這簡陋的農(nóng)舍里,唯有彼此交疊的喘息聲。燕辭突然笑起來,帶著劫后余生的慶幸,
他把我摟進懷里,下巴抵著我的發(fā)頂:“等雨停了,我們?nèi)ユ?zhèn)上買新被褥。
“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小了,月光透過破窗灑進來,在他側(cè)臉鍍上銀邊。燕辭說起假死的經(jīng)過,
說他買通太醫(yī)院用了假死藥,說裝殮時咬破舌尖騙過所有人。我聽著聽著便紅了眼眶,
原來在我以為他已身死的日夜里,他竟在黑暗中獨自掙扎了這么久。“睡會兒吧。
“他將我輕輕放倒在草垛上,自己靠著土墻閉目養(yǎng)神。我卻睡不著,望著他疲憊的睡顏,
突然想起趙硯。那個偏執(zhí)瘋狂的帝王,此刻是否正在宮中大發(fā)雷霆?
是否已經(jīng)派出無數(shù)暗衛(wèi)搜尋我們的蹤跡?夜風(fēng)卷著潮濕的泥土氣息灌進屋內(nèi),
我往燕辭身邊靠了靠。他下意識將我摟得更緊,仿佛生怕一松手,
我就會消失在這茫茫夜色里。晨霧漫過籬笆時,燕辭正蹲在井邊磨劍。
晨光掠過他后頸的朱砂痣,將那抹紅映得鮮活如血。我捧著剛摘的野莓走近,
他立刻收了鋒芒,伸手替我拂去發(fā)間草屑:“當心刺扎手。“這樣的日子轉(zhuǎn)眼過了三十天。
我們修補了漏雨的屋頂,開墾出半畝菜地,甚至在院角種了株野桃。每當夜幕降臨,
燕辭總會將我圈在懷里,聽他講那些被時光掩埋的心事。月光透過窗紙灑進來,
他指尖撫過我頸間的傷痕,眼底翻涌著我從未見過的暴戾:“等風(fēng)聲過去,
我定要讓趙硯血債血償。“這天晌午,燕辭去鎮(zhèn)上換米。我蹲在灶臺前生火,
聽著院外的蟬鳴此起彼伏。井水在木桶里晃出細碎的光,恍惚間竟生出歲月靜好的錯覺。
可當我望向墻角那把磨得鋒利的長劍,心口突然泛起一陣不安。
趙硯當真會如此輕易放過我們?夜色漸濃時,燕辭還未歸來。我站在村口的老槐樹下張望,
遠處山道空蕩蕩的,唯有晚風(fēng)卷起幾縷沙塵。直到更鼓聲傳來,
才看見一個踉蹌的身影出現(xiàn)在視野盡頭。燕辭的衣襟染著大片暗紅,懷里死死護著半袋糙米,
看見我時,蒼白的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遇到山匪了,不過都解決了。“我扶著他進屋,
燭火下才發(fā)現(xiàn)他手臂上的傷口猙獰可怖?!皠e擔心,小傷。“他想要安慰我,
聲音卻虛弱得發(fā)顫。我顫抖著替他包扎,突然想起趙硯的手段。這一個月的平靜,
會不會只是暴風(fēng)雨前的寧靜?那看似安寧的村莊四周,是否早已布滿了暗衛(wèi)的眼線?
窗外的野桃在風(fēng)中搖晃,投下斑駁的影子。燕辭沉沉睡去后,我握著他的劍坐在門檻上。
月光冷得像把刀,削得人心頭生疼。或許從趙硯松開枷鎖的那一刻起,
這場逃亡就注定不會有盡頭。5灶臺上的陶罐咕嘟作響,野山菌的香氣混著炊煙漫過草屋。
我蹲下身往灶膛里添柴,火星濺在手背也不覺得燙,這是燕辭教我的,
說這樣才能煨出最濃的湯。院角的野桃開了第三茬花,粉白花瓣落在燕辭修補的窗紙上,
恍惚間竟像極了江南的春日?!霸谙胧裁??“燕辭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帶著井水浸過的清涼。
他剛從溪邊浣衣歸來,衣角還滴著水。我望著他被日光曬得微褐的側(cè)臉,
突然想起趙硯養(yǎng)在御花園的白菊,永遠矜貴地開在琉璃盆里,半點風(fēng)雨都見不得。這三個月,
我們學(xué)會了用藤蔓編筐,在山澗設(shè)網(wǎng)捕魚。燕辭甚至用廢木料做了架秋千,
每當他推著我蕩向天際,就能看見連綿青山在云海里翻涌??缮钜估?,
我仍會被噩夢驚醒……趙硯握著金錯刀抵在我心口,燕辭的棺槨在暴雨中腐爛成灰。
“下月該去鎮(zhèn)上買鹽了。“燕辭往湯里撒了把野菜,“要不要順便買匹布?給你做件新衣裳。
“他說得自然,仿佛我們真能這樣過一輩子。我攪動著木勺,看著沸湯里搖晃的倒影,
忽然問:“你說...趙硯會不會真的...“話音未落,燕辭手中的陶碗“啪“地碎裂。
瓷片濺在他腳邊,他卻恍若未覺,盯著我一字一頓道:“他殺了你最信任的副將,
燒了你親手建的糧倉,你還要為他開脫?“他的聲音在發(fā)抖,我這才驚覺,
那些被我刻意淡忘的血腥過往,早已在燕辭心里結(jié)了痂。夜風(fēng)卷著桃香撞開虛掩的柴門。
我望著滿地月光,突然分不清是自己對趙硯的偏見太深,
還是這場平靜本就是自欺欺人的幻夢。燕辭默默撿起碎片,掌心被劃出細痕也不在意,
只是將我攬入懷中,輕聲說:“睡吧,有我在?!翱僧斔暮粑兊镁d長,
我卻睜著眼直到天明。窗紙上的桃影漸漸淡去,東方泛起魚肚白時,
我聽見遠處山道傳來隱約的馬蹄聲,一下,又一下,敲在逐漸冰涼的心臟上。
這日燕辭走得急卻忘了帶銀子,我匆匆追出去,卻……蟬鳴在耳邊炸開,
我死死攥著懷中碎銀,指甲幾乎掐進掌心。燕辭倚著老槐樹的身影被烈日拉長,
與黑衣人交疊的影子像是張吞噬人心的網(wǎng)?!笆雷舆€準備陪那人演戲多久?
“黑衣人壓低聲音,腰間佩劍的穗子隨著動作輕輕搖晃,“不惜傷了自己的腿,值得嗎?
“燕辭抬手把玩著袖口的銀線,桃花眼里閃過一絲陰鷙?!爸挥羞@樣,他才會恨那狗皇帝,
等時機一成熟,我便用他的命換這天下?!八男β曄穸旧咄滦?,驚飛了槐樹上的麻雀。
“趙硯不是愛他如命嗎?到時候我倒要看看,江山和心上人,他會怎么選。
“黑衣人遲疑道:“如果那狗皇帝不肯呢?““他不會不肯?!把噢o冷笑,
指尖狠狠碾過樹皮。“為了他,趙硯命都可以不要,江山算什么?“他突然收起笑容,
語氣變得輕蔑?!爱敵鯙榱私咏?,我可是費了不少功夫,那趙硯也是,
為了個男人成瘋成魔,知道我要殺他,竟將他囚禁在深宮,可惜啊,聰明一世的攝政王,
卻是個蠢的?!八麖男渲刑统霭雺K碎玉,正是我送他的生辰禮?!笆裁炊揪?,
不過是苦肉計罷了,如今我說什么他便信什么,還真是愚不可及?!皾L燙的日頭曬得人發(fā)昏,
我卻如墜冰窖。后退時枯枝在腳下發(fā)出細微的脆響,我死死咬住舌尖,
血腥味漫開才穩(wěn)住顫抖的雙腿。燕辭仍在與黑衣人密謀,絲毫未察覺樹影后的動靜。
碎銀從指縫間滑落,跌在青石板上的聲音被蟬鳴吞沒。我轉(zhuǎn)身跌跌撞撞地跑,
身后傳來燕辭隱約的叮囑:“記得把消息傳到宮里......“風(fēng)灌進喉嚨,
嗆得眼眶發(fā)酸。原來那些共賞桃花的溫柔、雨夜相擁的誓言,不過是他復(fù)仇棋盤上的棋子。
山風(fēng)卷起衣擺,遠處宮城的飛檐在云層下若隱若現(xiàn)。趙硯偏執(zhí)的禁錮、燕辭虛假的情意,
將我困在這權(quán)謀漩渦的中央。而我曾以為逃離了宮墻,卻不知自己早已踏入更深的陷阱。
6木門被推開時帶起一陣熱風(fēng),燕辭額頭沁著薄汗,目光掃過桌上原封未動的碎銀,
唇角勾起熟悉的溫柔弧度:“瞧我這記性,走得太急......“他伸手來拿銀子,
指尖擦過我的手背,帶著刻意的親昵。我強壓下胃部翻涌的惡心:“下次仔細些。
“看著他轉(zhuǎn)身離去的背影,方才那些刺耳的對話仍在耳畔回響。他腰間佩劍隨著步伐輕晃,
那曾為我斬斷山匪刀刃的武器,如今卻成了懸在趙硯頭頂?shù)睦小Q噢o走后,
我望著空蕩蕩的院子,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灶膛里未燃盡的柴火突然爆開,火星濺在青磚上,
映得窗紙上映著的桃枝影如同張牙舞爪的惡鬼。那些與他共度的三餐四季,
突然都化作淬了毒的蜜糖,在回憶里灼燒心口。夜色漸濃,我坐在門檻上望著滿天星斗。
遠處偶爾傳來幾聲犬吠,卻驚不破這令人窒息的寂靜。趙硯的臉不受控制地在腦海中浮現(xiàn),
想起他偏執(zhí)卻熾熱的眼神,想起他總說“天下和你,朕都要“時的模樣。
曾經(jīng)厭惡至極的禁錮,此刻竟成了某種難以言說的牽掛。這些年輔佐趙硯,
我看著他從稚嫩孩童成長為心懷天下的帝王。他推行新政、減免賦稅,
讓邊疆流民有了安身之所,讓京城夜市的燈火比從前更盛。即便手段狠厲,卻從未失了民心。
起身摸出藏在梁上的兵書,借著月光反復(fù)研讀。我必須趕在燕辭動手前有所準備。
撕下衣襟布條,將戰(zhàn)略部署細細寫下,盤算著如何聯(lián)系從前的舊部。為了這來之不易的太平,
為了千萬百姓的安穩(wěn),就算要重回那座困住我的宮城,就算要再次面對趙硯,
我也絕不能讓燕辭的陰謀得逞。更鼓聲驚起夜梟,我將布條塞進墻縫。
窗外的野桃在風(fēng)中搖晃,投下斑駁的影子。這一次,我要親手斬斷所有背叛,
護住這萬里江山。燕辭俯身替我系緊斗篷時,指腹擦過我手腕的舊疤。
從前我會為這樣的觸碰心悸,此刻卻只覺得他指尖的溫度像毒蛇信子?!吧斤L(fēng)涼,
莫要受了寒。“他笑著將碎發(fā)別到我耳后,桃花眼里盛滿關(guān)切,
與那日密謀時的陰鷙判若兩人。我強撐著笑意點頭,任由他將我攏在懷中。
他身上的松香混著若有似無的血腥味,不知是今日狩獵沾染,還是昨夜又與黑衣人密會。
當他的唇落在發(fā)頂時,我聽見自己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不是心動,而是警惕的轟鳴。
待他一離開,我立刻撬開灶臺下的暗格。泛黃的輿圖鋪開在粗糙的木桌上,
那些曾被我用朱砂標記的軍事要塞,此刻成了扭轉(zhuǎn)局勢的關(guān)鍵。顫抖著磨開墨,
我在草紙上寫下暗語,將字條塞進陶罐,趁著夜色埋進后院桃樹下。
這是與舊部約定的聯(lián)絡(luò)方式,希望他們還能收到我的訊息。白日里,我裝作如常浣衣種菜,
實則在燕辭的行囊、床鋪間搜尋蛛絲馬跡。某次整理他染血的衣襟時,
從內(nèi)襯夾層摸到半卷密函,剛展開一角就聽見腳步聲,慌忙將紙團塞進嘴里咽下。
苦澀的墨汁混著血腥味在喉間翻涌,我才驚覺自己竟已到了這般境地。同時,
我托村里貨郎帶信給從前的暗衛(wèi)統(tǒng)領(lǐng)。信上只寫著“查燕王世子“五個字,
卻不知能否順利送達。每當夜幕降臨,我便對著月光擦拭佩劍,劍鋒映出我疲憊卻堅定的臉。
情愛確實迷人眼,但我不能再做任人擺布的棋子。燕辭歸來時帶回新鮮獵物,
見我在擦拭長劍,笑著打趣:“怎么,怕我被山匪擄了去?“我回以淺笑,將劍收回劍鞘時,
指尖輕輕撫過劍柄上的螭紋,那是趙硯登基后賜我的,曾以為是禁錮的象征,
此刻卻成了我守護江山的信念。桃林在夜風(fēng)中沙沙作響,我望著燕辭熟睡的側(cè)臉,
手悄悄摸向藏在枕下的短刃。7菜刀剛切開鮮嫩的野菇,一枚銀針“叮“地釘入木案,
尾端纏著浸透藥汁的布條。我渾身血液瞬間凝固……那是舊部獨有的聯(lián)絡(luò)暗號。
展開布條的剎那,潦草字跡刺痛雙眼:子時,后山破廟?;鹈缲澙返赝淌芍鴼埰?,
我望著灶膛里翻卷的灰燼,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燕辭晨起時說要去鄰村換糧,
此刻日頭未落卻仍未歸,難道他察覺到了什么?握著鍋鏟的手微微發(fā)抖,
往日他總愛從背后環(huán)住我,下巴蹭著我的發(fā)頂說“真香“,如今想來,
那親昵姿態(tài)下藏著多少算計。子時的梆子聲驚飛夜梟,我輕手輕腳摸出房門。
野桃林里彌漫著潮濕的腐葉氣息,月光被枝葉切割成碎片,灑在通往破廟的小徑上。
推開門的瞬間,霉味混著鐵銹腥撲面而來,燭火搖曳中,熟悉的玄色披風(fēng)撞入眼簾。“大人!
“那人猛然轉(zhuǎn)身,臉上疤痕猙獰可怖,正是三年前被趙硯“賜死“的副將沈翊。
我踉蹌后退半步,佩劍已出鞘半截:“你不是......““糧倉不是陛下燒的!
“沈翊扯下染血的繃帶,露出胸口猙獰的箭傷,“當年有人偽造陛下手諭,
我拼死突圍才發(fā)現(xiàn)......“他劇烈咳嗽,指縫間滲出黑血,“真正的縱火令,
落款是燕王世子的私印,陛下他明知被栽贓,卻怕你為我報仇會陷入險境,
才將罪名全部攬下......“他氣息愈發(fā)微弱,
枯瘦的手摸索著抓住我的衣袖:“這幾年……我重傷未愈,
都是陛下暗中命人照料……他怕走漏風(fēng)聲,連太醫(yī)院都沒敢聲張……“沈翊咳出一口黑血,
嘴角卻扯出一抹笑:“如今我只剩最后一口氣……只想見大人最后一面……告訴他,
沈某……從未怪過他……“我只覺天旋地轉(zhuǎn),耳畔嗡嗡作響。
沈翊顫巍巍摸出半枚燒焦的印信,正是燕辭的私印殘件,隨后重重倒下,永遠闔上了雙眼。
沈翊的手重重垂下,砸在滿是青苔的磚地上,驚得燭火劇烈搖晃。
我顫抖著合上他圓睜的雙眼,喉間像被浸了毒的絲線勒住,發(fā)不出半點聲音。就在這時,
廟門突然被撞開,夜風(fēng)裹著雨絲灌進來,幾欲吹滅搖曳的燭光?!按笕?!
“熟悉的聲音驚得我猛然轉(zhuǎn)身,竟是從前麾下的暗衛(wèi)統(tǒng)領(lǐng)。他身后跟著三名披甲士兵,
皆是渾身濕透,刀鞘還在往下滴水。我緊繃的脊背瞬間松弛下來,
卻又立刻警惕地看向廟外:“你們怎么來了?可有被人跟蹤?““卑職等收到大人密信,
生怕您有危險?!敖y(tǒng)領(lǐng)抹了把臉上的雨水,目光落在沈翊的尸體上,眼眶瞬間通紅,
“沈?qū)④娝?.....““先將他好生安葬。“我彎腰撿起地上的半枚印信,塞進懷里,
“燕辭就在附近,動靜莫要太大。“吩咐完后,我獨自踏入雨幕。雨水澆在臉上,
卻洗不凈滿心的悔恨與震驚。原來趙硯那些令人窒息的禁錮背后,藏著這樣沉重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