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光幽幽,在陽光下顯得微不可察。
江燭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是湛藍(lán)的眸子,充滿了好奇。
他嚇了一跳,本能向后飄去,這才看清是什么東西。
一只鳥,形狀如烏鴉,頭有花紋,背部羽毛翠綠,白嘴紅足。
他想起了沉睡前,那一抹綠光。
“你是游魂,還是山海精靈?”異鳥拍打著翅膀,飛至他身前,十分好奇。
江燭搖頭:“我只是一縷燭光,當(dāng)吸收足夠的日月光華,才能短暫醒來,只能蘇醒三個時辰?!?/p>
“那算是什么?”異鳥疑惑道。
“算是游魂吧?!苯瓲T驚訝道:“你居然能聽到我說話,我曾嘗試和他們交流,他們聽不見,也看不見我?!?/p>
“肉眼凡胎,難見游魂?!碑慀B道。
“那你是山海精靈么?感應(yīng)他們祈求而來?”江燭詢問道:“他們也聽不見你的聲音?”
“你的問題真多。”異鳥歪了歪頭:“他們在祈求精靈?”
“是的,白云觀主祈求精靈降臨,賜予他法力,踏足仙道?!苯瓲T道:“那高臺之上,是觀主準(zhǔn)備的祭品?!?/p>
“嘁?!?/p>
它人性化地鄙夷,十分不屑:“凡俗之物,那些精怪都瞧不上,更何況精靈?好歹也準(zhǔn)備三柱香。”
“精怪又是什么?”江燭對于這個世界,充滿了好奇。
“人類將我們山海神異,劃分兩種,貌美可愛,稱呼精靈;丑陋害人,稱為精怪?!?/p>
異鳥說道:“無論是精靈精怪,都可賜予法力,助凡人踏足仙道,但也需要凡人有仙道天賦。”
“那你看我,有仙道天賦么?”江燭期待地問道。
異鳥仔細(xì)打量他:“有,但我沒有人類的修仙法門?!?/p>
“好吧?!苯瓲T失望了。
“但我可以教你聚集日月精華法門,或許能讓你快些蘇醒,待的時間久一些,若能多吸收些,也可轉(zhuǎn)化成法力?!碑慀B道。
“真的?”江燭驚喜萬分。
“你的時間太短暫了,還是等會再教你?!?/p>
異鳥道:“我叫精衛(wèi),從東海而來?!?/p>
“精衛(wèi)?”江燭詫異,仔細(xì)打量它:“你可會銜來樹枝和石子,以填東海?”
精衛(wèi)錯愕地看著他:“為何如此說?東海廣闊無邊,以樹枝和石子填海,何年何月可成?豈不可笑?”
“我只是聽人說,精衛(wèi)鳥會以樹枝和石子,丟向東海?!苯瓲T道。
“可能是我筑巢時,被凡人瞧見了?!本l(wèi)道:“回答你之前問題,我以法力隱藏了自己,他們看不見我,也聽不見我的聲音?!?/p>
“有法力真好。”江燭羨慕地道:“你不是被他們祈求所感,為何來這里?”
“我在遠(yuǎn)游,打算去看看千山萬水,正好看見你突然消失,他們筑高臺而祈求,心中好奇,才會停留。”精衛(wèi)解釋道。
“那我讓你失望了吧?我并不是神異之物?!苯瓲T道。
“也還好,你的本體很堅固,我嘗試過,法力撼動不了它。”精衛(wèi)道:“是我見過最堅硬的物品,比那些仙師道者的法器還堅固?!?/p>
“你見過仙師道者?”江燭好奇道:“能說說他們么?”
“不曾見過,只見過殘缺的法器,還不如我的羽毛?!?/p>
精衛(wèi)道:“我傳你吸收日月精華之法,我也要繼續(xù)遠(yuǎn)行了。”
“還會回來么?”江燭道。
“等我返程的時候,我邀請你去東海之濱。”精衛(wèi)鳥口中浮現(xiàn)一道蔚藍(lán)光芒,沒入江燭眉心。
她張開雙翅,扶搖直上,眨眼消失在云層之中。
江燭目送她離開,十分羨慕。
他也想自由自在,翱翔天穹,去看看這奇異的世界。
可他走不了,被青燈束縛,蘇醒短暫。
他看了眼白云觀主,他已經(jīng)老了,哪怕是武者,這么多年風(fēng)吹日曬,身子也難以承受。
他身邊的徒弟,又重新?lián)Q了一批,后山又多了六座墳。
求仙,求仙,如此作為,仙又何曾會多看你一眼?
他尋覓著腦海中的記憶,是一篇吞吐日月精華的法門。
盤坐而下,嘗試練習(xí)。
日月精華匯聚而來,一部分融入身軀,一部分儲存在青燈之中。
真的可以!
他欣喜萬分,若能多待一段時間,他或許真能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三個時辰很快過去,他再次迎來沉眠。
時光悠悠,沉眠不知歲月。
江燭再次醒來,高臺依舊,卻不見白云觀主盤坐,唯有七位弟子,還坐在高臺之下。
他體內(nèi)已經(jīng)有了一絲法力,泛著金銀光輝。
五感變的敏銳,清晰感應(yīng)到,屋內(nèi)有虛弱的喘息聲。
白云觀主!
江燭飄到了白云觀主房間,他頭發(fā)已經(jīng)花白,皺紋層疊,雙目渾濁。
他太蒼老了,口中依舊呢喃:“為何不回應(yīng)我,為何不回應(yīng)我?”
“山海精靈,仙師道者,哪怕是害人的精怪,我都愿意供奉啊……”
江燭幽幽輕嘆,他五臟已經(jīng)走到極限了。
略一沉思,金銀光輝蕩漾,江燭身軀由虛轉(zhuǎn)實,出現(xiàn)在他身前。
“仙,仙師……”
渾濁的雙目,陡然迸射精光,看著突兀出現(xiàn)的江燭,白云觀主激動地伸出手,想要抓住祈求一生的仙緣。
“山海精靈曾經(jīng)來過。”江燭幽幽道:“她叫精衛(wèi),正在進(jìn)行遠(yuǎn)行,但不為你駐足,我也不會。”
“為,為什么?”白云觀主不甘心地看著他:“仙師,我一生都在求,哪怕付出一切,我都愿意?!?/p>
“你為何執(zhí)著求仙?”江燭問道。
“我,我曾見過仙師,三百余歲,容顏不改,我引以為傲的武道修為,不堪一擊……”
他講述著當(dāng)初的事情,面上有濃濃的絕望,最終化為求仙的執(zhí)著。
他遍尋古籍,四處走訪,得知沒有修行法門,可求山海精靈賜福,誕生法力。
他,想要容顏不改,想要長生!
可這一切,都失敗了。
“仙師,賜我福源,引我入仙道吧,我會是您最虔誠的信徒……”
他激動叫道。
“后山十四座墳,你的妻兒,你都未曾考慮過,如此薄情寡義,又有誰敢引你入仙道?”
江燭聲音平靜,緩緩道:“空蕩的道觀,縱使外表再華麗,卻無香火,山海精靈,又怎會駐足?”
白云觀主呆滯,自己這般做,完全是為了,讓精靈或者仙師到來,好直接送給他們,讓他們?nèi)胱 ?/p>
“白云觀太高,遠(yuǎn)離了凡俗,如何獲取香火?”江燭再次道。
白云觀主崩潰了,堅定的道心,被江燭三言兩語摧毀。
兩行熱淚,從目中流淌:“仙師,能否將我的七星劍訣,帶給我的家人,我叫燕南星,秘籍就在床榻下?!?/p>
江燭沒有回答,身軀再度虛淡。
他以虛無之身,輕易觀看了秘籍內(nèi)容,飄出了道觀。
白云觀主拖著蒼老的身軀,喚來了一位弟子,死死握住他的手:“云鶴,開山門,任由人來上香,香火鼎盛,仙師自來,一定要等到仙師,讓他復(fù)活我,助我踏上仙道?!?/p>
“我見到仙了,我見到仙了……”
蒼老的神情,癲狂而激動,走到極限的身軀,再也無力,失去了所有氣息。
弟子呆呆地看著他,正想回答,白云觀主已經(jīng)氣絕身亡。
江燭萬萬沒想到,白云觀主最終還想著求仙,妄想著仙師將他復(fù)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