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六月二號,早上七點三十分。
城北分局。
因為有案子,所以重案隊的人都起了個大早,免得開早會遲到,被何金波抓個現(xiàn)行,那就要挨批評了。
鄭康握著保溫杯上樓,下樓的同事和他打招呼。
“哎喲,鄭隊,聽說你新收了一個好徒弟?”
“不成器,沒那么好?!?/p>
“怎么不好了?”同事笑道:“你那徒弟天沒亮就來了,現(xiàn)在正在會議室里做案情分析板呢?!?/p>
“啥?”鄭康一臉懵。
同事指了指樓上:“你自個上去看唄,你們重案隊的人都在圍觀呢?!?/p>
“他腦子里成天都想著啥呢!”鄭康趕緊往上走。
“還能有啥,想進步唄。”
鄭康三兩步跑上樓,路過百葉窗時,還真看見重案隊的老幫菜們圍成了一圈,正盯著楊錦文在白板上寫寫畫畫。
但因為是背對著鄭康的,所以他看不見這小子寫的什么。
他打開門,大步邁了進去。
“楊錦文,你小子瘋了?案情分析板是你一個實習(xí)警員用的?趁何隊沒來,趕緊給我擦掉!”
楊錦文轉(zhuǎn)過身,手里還拿著粉筆,向他笑了笑:“師父,早?!?/p>
“別叫我?guī)煾?,你臉大啊?你是隊長啊?你還分析起案情來了?你誠心給我搗亂是不是……”
鄭康話說到一半,看見白板上的內(nèi)容,表情一下子僵在了臉上。
【黃翠翠的尸體被分割成十一塊,兇手并沒有選擇分批處理,而是把被害者的尸塊統(tǒng)一處理。
但被泥土掩埋的尸體只有三部分軀體,分別是頭顱、左手掌,以及胸腔部分。其他尸塊直接丟棄在蘆葦蕩里,并沒有進行掩埋。
而且,掩埋的尸塊都是淺埋,沒有進行深埋。
尸體處理的非常隨意!
第一個問題:兇手既然對被被害者進行了分尸,為什么沒有選擇分批拋尸?
第二個問題:兇手為什么只掩埋了三部分軀體,其他尸塊卻選擇丟棄?埋到一半就不埋了,是何原因?
第三個問題:攜帶一個成年女性的尸體,是一個體力活,兇手是一次性帶來的所有尸塊,還是分批帶來的?
分批運送,按照一般犯罪人的心理分析,肯定會進行分批處理。
但兇手卻不是這樣,那么最大可能是兇手一次性運送了被害者的尸塊,還進行了同一處理,他是怎么攜帶一個成年人的尸體?
兇手是否有交通工具?他用的轎車?摩托車?還是自行車?
第四個問題:被害人的尸體被兇手進行了同一處理,但內(nèi)臟器官去了哪里?兇手是在分尸現(xiàn)場進行處理了?還是另作他用了?
第五個問題:被害人黃翠翠的左手掌無名指被砍斷,是何原因?
第六個問題:兇手又是埋尸,又是直接丟棄尸塊,是否遵循了遠(yuǎn)拋近埋的原則?
分尸和拋尸是為了隱藏被害者的身份,兇手這么簡單隨意處理尸體,他難道不怕被害者的身份暴露,還是有別的原因?
第七個問題:兇手為什么沒有選擇把尸塊直接拋進燕子河?
這個處理更簡單、更直接,而且一時半會,警方還難以發(fā)現(xiàn)……】
楊錦文聽見師父一頓輸出,只好嘆了一口氣,從白板下面拿起白板擦,準(zhǔn)備擦掉線索板上的內(nèi)容。
他剛一伸手,鄭康立即把他喊?。骸皠e動!”
“師父,我到底擦不擦?”楊錦文顯得很委屈:“這要是何隊看見了,我肯定得挨批評?!?/p>
“滾蛋!”鄭康知道他是在拿自己開涮。
他清了清嗓子,看向圍觀的老幫菜:“干什么呢?看戲???該干嘛干嘛去,一大早就惹人煩?!?/p>
“咳咳……小楊,你繼續(xù)寫?!编嵖低崃艘幌履X袋,保溫杯在手里握了又握:“你這字寫的挺好,練過的吧?”
“我以前在少年宮學(xué)過。”楊錦文嘿嘿一笑。
鄭康坐進椅子里,翹起二郎腿,盯著楊錦文繼續(xù)填充線索板,眼睛微微瞇起。
除了他之外,重案隊幾個組的老幫菜也都盯著楊錦文,個個都睜大了眼。
“真是新來的?”有人低聲問身邊的同事。
“不是,你昨天也瞧見了,老鄭剛收的徒弟?!?/p>
“這么厲害?你說他沒當(dāng)過警察,我絕對不信,這天賦簡直了我去!”
“老鄭撿到寶貝了,這小子單從一個拋尸現(xiàn)場,就分析出這么多門道來,天生的刑警苗子?!?/p>
“聽說他上過大學(xué),當(dāng)過兵,能文能武,文武全才啊,不得了……”
鄭康聽著這些議論聲,并沒有得意,而是眉眼緊鎖,他無法再裝腔作勢,下意識的就站起身,向楊錦文越靠越近。
楊錦文彎著腰,密密麻麻的寫滿了整個白板,但地方不夠用……
鄭康立即把柜子旁邊收起來的白板拖過來:“這有,你繼續(xù)寫!”
“好?!?/p>
楊錦文也不啰嗦,繼續(xù)下筆。
除了文字之外,他還標(biāo)注了蘆葦蕩各部分碎尸的具體位置,畫好了詳細(xì)的拋尸圖,以及拿出安南市北城的交通地圖,并用白板吸粘在右上角。
鄭康咽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問道:“好了沒?”
楊錦文搖頭:“兩個白板不夠用?!?/p>
鄭康向身后的老幫菜喊道:“趕緊去二隊借,再拿兩架白板過來?!?/p>
四個資格較淺的刑警立即跑出會議室,剛好就在樓梯上碰見了上樓的何金波。
“干啥呢?慌里慌張的?抓到兇手了?”
“何隊,你快去會議室,你的位置被人搶了!”
“哦?”何金波訕笑道:“老鄭還想著當(dāng)我這隊長呢?”
“不是他,是他徒弟,那個誰?叫叫……叫楊錦文,這小子正在做線索板,寫了兩大板還嫌不夠,我們這會兒正去二隊借白板呢。”
何金波抓了抓后腦勺,沒聽明白話里的意思,但四個小子已經(jīng)跑上樓了。
他呲了一下牙,快步向重案隊的會議室走去。
見到兩大白板的內(nèi)容,何金波顯得比鄭康都要吃驚。
在缺乏尸檢報告的情況下,楊錦文僅憑拋尸現(xiàn)場就推論出這么多東西,而且每條都具有啟發(fā)性、以及可以深入挖掘的線索。
“你不是兇手,誰是兇手?”何金波腦子‘嗡’了一下,疑問再次浮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