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緋霜驚了一下,很快就恢復平靜。
她沒什么好怕的,畢竟她又不認識對方。
出門在外,是聰明人就要銘記四個字:少管閑事。
希望對方是個聰明人。
葉緋霜關上窗戶,躺回床上。
她的手有點抖,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亢奮。
她手刃了想要害她的人,沒有走上前世的老路。
前世,李婆子的確得手了,她的臉上有三道血淋淋的劃痕。
李婆子還拿走了她的所有錢財。
而且前世走的官道,驛站附近沒有醫(yī)館,耽誤了上藥,以至于留下了疤痕。
她那時怕的不行,以為毀了容,肯定沒辦法和陳宴履行婚約了。
陳宴溫柔地安慰她,說他不介意。
她那時覺得,陳宴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后來才知道,他從來沒打算娶她,他當然不介意。
酸脹和苦澀漫上來,充斥著胸腔,堵得她呼吸急促。
這幾天她刻意不去想陳宴的名字。
可是她知道,既然重生,就一定會和陳宴再見面。
葉緋霜閉上眼,壓下酸澀的情緒,開始思考以后的事。
前世,今年年末,她母親病逝。
母親身體一向康健,忽然就一病不起,現(xiàn)在想來著實蹊蹺,她得回到鄭家弄明白。
然后就是,盡快解除和陳宴的婚約。
前世,她以為,和陳宴的婚約會是她的保護符,死守著這樁婚約。
誰知,竟是她的催命符。
她在鄭家受過的很多明里暗里的欺負,都是那些人嫉妒她和陳宴的婚約。
這一世,她不要這婚約了,也不要陳宴了。
迷迷糊糊睡過去,葉緋霜被外邊的一陣嘈雜聲吵醒。
正準備出去看看,房間窗戶忽然被推開。
一個白影卷著江風闖了進來。
葉緋霜剛拿起稠木桿,聽見來人開口:“是我。”
竟然是剛才那個,看見她推李婆子的人!
對方年紀不大,是一種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間的年輕。
俊眉修目,鸞章鳳姿,人間殊色。
葉緋霜很確定,她前世沒見過這個人。
否則,這張臉,一定會讓她記憶深刻。
葉緋霜警惕地看著他:“這位公子,你想做什么?”
“借你的地方躲一躲。”他指了指外邊掠過的黑影,不慌不忙地說,“在追殺我呢。”
這人相貌清絕,氣質出眾,一看就是豪門世家富養(yǎng)出來的貴公子。
這樣的人,一般惹上的都是大麻煩。
更何況,他都用了“追殺”二字。
看出葉緋霜想拒絕,貴公子又說:“你要是不幫我,我就出去告密,說我看到你殺人了?!?/p>
葉緋霜:“……”
貴公子繼續(xù)說:“外邊是官府的人,他們肯定會抓你?!?/p>
葉緋霜深吸一口氣:“那你怎么不找官府的人幫你呢?”
貴公子頗有些委屈:“可是就是官府的人在追殺我呀?!?/p>
葉緋霜:“……”
外邊的人已經查到了葉緋霜這間房:“開門!官府緝拿要犯!”
葉緋霜冷眼看著眼前之人,對方唇角微微勾起,像是含了抹輕笑,一派溫和從容。
慌張是半點都沒有,哪里像被追殺的?
威逼結束,“要犯”開始利誘:“幫了我,你殺人滅口的事情我絕口不提,而且,這些都是你的?!?/p>
他摸出一大把銀票,在葉緋霜面前晃了晃。
第一張上邊就寫著五百兩。
葉緋霜毫不客氣地接過:“成交。”
她以后要做的事情很多,正是缺銀子的時候。
葉緋霜把要犯……金主推到了床上。
她放下床帳,擋得嚴嚴實實:“躺好?!?/p>
轉身立刻去開門。
誰知門外的人已經等不及了,一腳直接把房門給踹開了。
葉緋霜張臂攔住了這群想往內闖的官兵。
官兵們掃了一眼房間,最后把目光落到了那圍得嚴嚴實實的床帳上。
為首的官兵拔出刀:“讓開!”
葉緋霜飛快打量了一遍這些官兵,目光落在了他們的腰牌上,心里有了計較。
“我是滎陽鄭氏的五姑娘?!彼f。
那官兵兇神惡煞:“老子管你是誰!滾開,老子要搜查!”
“我和潁川陳氏的陳宴公子有婚約,他是我的未婚夫君?!?/p>
果然,這話一出,官兵臉色變了。
他們現(xiàn)在在澠州地界。
前世陳宴說過,澠州歷代知州,都是靠陳家舉薦上去的。
換言之,澠州是陳氏的地盤。
果然,那官兵的聲音一下子就緩和了:“鄭姑娘,我們是履行職務……”
葉緋霜不高興了:“這房間就這么大點,一眼就能看明白。你們還要進去搜,搜哪兒?搜我的床?難道你們以為我把逃犯藏在床上嗎?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她越說越氣,直接讓開身子:“好啊,你搜,我讓你們搜個明白!回去我一定告訴阿宴哥哥,好讓他知道你們澠州的官兵有多盡責!”
官兵連忙收了刀:“不是不是,鄭姑娘,我們不是那個意思?!?/p>
葉緋霜拉著臉,一副氣壞了的樣子。
“不搜了,不搜了,是我們糊涂!”官兵也知道他們這些世家大族的小姑娘規(guī)矩多講究也多,忙說,“鄭姑娘,小的們冒犯了,這就退出去。”
他們不是怕葉緋霜,是怕她口中的陳家公子。
那位公子要是為了哄將來的小娘子,來找他們上官算賬,那他們幾個飯碗都不保!
幾個官兵立刻退了出去,還輕輕關上了房門。
這是這一層的最后一個房間,幾個官兵準備上樓去搜。
轉角處和一群人擦肩而過。
為首的官兵多看了幾眼。見有一個年輕公子正在憑欄遠眺,官兵很好奇對方這黑燈瞎火地看啥呢,今晚又沒有月亮。
等官兵走了,年輕公子身邊一個隨從問:“公子,要不要屬下把那位鄭五姑娘叫出來?”
如果葉緋霜看見這些人,她一眼就能認出這個年輕公子,正是陳宴。
她上一世沒上這條船,當然不知道陳宴也在這條船上。
陳宴長指輕輕敲著船舷,搖頭:“不必?!?/p>
隨從不滿:“那鄭五姑娘鄉(xiāng)下長大的,根本配不上公子!而且公子剛才也聽到了,她還拿著公子的名號作威作福!好生威風!要屬下看,這門婚就該趁早退了!”
陳宴笑了一下:“她為什么拿的是我的名號,不是鄭家的名號呢?”
隨從一噎。
“或許她知道,澠州和陳家的關系。”陳宴瞇眼看著遠方的江霧,喃喃自問,“有趣,她是怎么知道的呢?”
陳宴轉過身來,看著葉緋霜的房間,像是想隔著墻板,看到房間里邊的人。
片刻,他對屬下說:“你派人傳話給母親,和鄭家退婚的事,先擱置?!?/p>
“這門婚,我暫時不想退了。”
另一邊,葉緋霜輕手輕腳地貼著門,仔細聽了一會兒,確定那群官兵是真的走了。
她這才走回床邊。
那位金主側躺在床上,已經睡著了。
葉緋霜:“……”
心真大,就不怕她把他給賣了嗎?
……不對,她仔細看了看。
這人面色蒼白,眉頭微蹙,薄汗浮了一層。
不是睡著了,是昏迷了。
……貴人就是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