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前夜收到沈薇的微信：“答案在藍信封，老地方，速取?！?血液瞬間凍結(jié)。
藍信封是我們高三三班秘密傳遞的作弊工具，只沈薇和我知曉。 我猛沖下樓取回信封，
卻被失控的越野車撞飛到空中?；秀敝衅骋娬厥抡摺呷话嗟闹苤?。
醫(yī)生搖頭對父母說：“多處骨折加腦震蕩，高考...不可能了。
” 彌留之際手機忽然震動，沈薇新消息閃爍： “周洲逼我發(fā)假信息騙你出門，
他說要制造‘意外’！” 再睜眼竟回到車禍前十分鐘！
手機屏幕定格在沈薇發(fā)送的第一條消息。 我冷笑著鎖屏，調(diào)頭走向校長舉報室。
后來周洲在監(jiān)考老師包圍下面如死灰，作弊證據(jù)被當場搜出。 沈薇哭著求我原諒，
遞來沾染油漬的藍信封：“這才是真的答案...” 我當眾點燃信封，
火焰吞噬紙頁時她手腕胎記赫然入目—— 那天車禍錄像里扶著肇事司機的女人，
手腕有著一模一樣的紅痕。第一章：死亡短信屏幕在黑暗里亮得刺眼。高考前夜，
晚上十一點十七分。悶熱的六月空氣凝滯在狹小的出租屋里，呼吸都帶著汗水的黏膩。
臺燈的光線是渾濁的黃色，僅僅照亮桌面上攤開的幾本翻毛了邊的舊試卷集。外面很靜，
死一樣的靜，只有遠處不知誰家的空調(diào)外機在嗡嗡地哀鳴。心臟在肋骨底下不輕不重地撞著，
不算快，但帶著一股沉甸甸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悶。
像是有人用一塊吸飽了水的濕布捂在上面。明天的語文作文素材背了兩遍，好像記住了，
又好像下一刻就能從指縫里溜走。嗡——貼桌面的手機屏幕，毫無預兆地亮起冷白的光，
撕開昏黃和沉悶?！旧蜣薄磕莻€名字跳出來的一瞬，林簡擱在書頁上的指尖，
微不可查地蜷縮了一下。一股微弱又熟悉的熱意，順著指尖爬上來，
很快被心底那點沉悶的冷意壓下去。沈薇，高三（3）班的語文課代表，
永遠穿著洗得發(fā)白的舊帆布鞋，頭發(fā)總是梳得一絲不茍，露出白皙光潔的額頭，
眼睛清澈得像山間溪水。暗戀？這個念頭像是水底的沉船碎片，偶爾晃蕩一下，撞出點氣泡，
轉(zhuǎn)瞬又被高考那龐大如山岳的陰影碾碎沉底。他幾乎是習慣性地解鎖。信息短得只有一行，
卻像瞬間凝結(jié)了屋子里所有渾濁的空氣：【答案在藍信封，老地方，速取。
】林簡的瞳孔猛地縮緊！渾身的血液，在讀到“藍信封”三個字時，轟的一下，
仿佛被灌進了零下幾十度的液態(tài)氮，瞬間凝固，凍結(jié)！
連帶著身體深處那股沉悶的心跳也詭異地停了一拍。胸口那塊被濕布捂住的部位，
驟然變成了一塊沉重冰冷的鐵坨。藍信封！這三個字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視網(wǎng)膜上，
滋啦啦作響。不是曖昧，不是鼓勵，是關(guān)于作弊，是禁忌，是毀滅！
那是一個極其偶然產(chǎn)生的秘密。兩個月前，一次臨時的英語小測，
課桌縫隙里遺落的一本筆記，風恰好吹開其中夾著的那頁，
上面密密麻麻娟秀的英文短句……林簡沒看，立刻按住，抬起頭時，
正好撞進沈薇猛然轉(zhuǎn)回頭、帶著瞬間蒼白的驚慌眼神。那堂課間，在無人的走廊拐角，
日光燈的冷光下，他撿起那個掉落的藍色普通信封歸還給她。
沈薇當時的嘴唇都在抖：“別說！千萬別說！
這是我們……我們?nèi)嗟摹粋€……”她沒說下去，眼睛里的水光映著慘白的燈管。
“三班的秘密?！绷趾喬嫠f了出來，聲音平靜得不像當事人，“就讓它是個秘密。
”只有兩個人知道的小秘密。一個象征著禁忌和毀滅的符號。怎么會？
她怎么會把這事用在這里？一股冰冷徹骨的寒意，從脊椎骨炸開，瞬間蔓延四肢百骸。
林簡感覺自己像是被浸泡在冰窟里，手腳僵硬得無法動彈。腦子里只剩下巨大的嗡鳴聲，
越來越響，淹沒了一切。不對！這不對！沈薇是誰？
一等獎學金、連考試掉根筆都怕影響別人、恨不得把“品學兼優(yōu)”四個字刻在腦門上的學生！
高考是她唯一改變命運的稻草！她是這個城市底層爬出來的窮學生，
一個學期的書本費都要靠周末給鄰居小孩補課湊齊！她比任何人都看重這場考試！
怎么可能把關(guān)乎身家性命的“答案”，以這種粗劣到極點的方式，
在這要命的前夕……發(fā)錯人了？這四個字像毒蛇一樣鉆進林簡混亂的思緒。
這個念頭如同冰錐，刺破凍結(jié)的血液，帶來一種瀕死的窒息感。
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了又狠狠扭了一下！一股尖銳的刺痛在胸腔里爆開！去拿！
立刻去拿回來！那個裝著足以毀掉他和她的“答案”的藍信封！它在那里，
就在校外兩條街后，那個廢棄報刊亭下面第三塊松動的磚后面。必須毀掉它！
腦子里一片混亂，像是被炸過一樣。身體卻比思想更快，
猛地從那張吱嘎作響的舊椅子上彈了起來！動作太過猛烈，帶倒了攤開的試卷集，
雪白的紙張嘩啦啦地撒了一地。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噪音。“簡兒？還沒睡？
”門外傳來母親疲憊又帶著點擔憂的模糊聲音。林簡沖口吼出的聲音又急又啞，
甚至帶了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口渴！下樓買瓶水！”話音沒落，
人已經(jīng)旋風般地沖到門邊，鑰匙胡亂地插進鎖眼擰開，一把拉開厚重的舊防盜門。
溫熱混濁的樓道空氣撲在臉上。他一步跨出去，反手重重帶上門。
“砰”的一聲巨響在空曠的樓道里回蕩，也隔絕了母親那句“帶錢……”的尾音。
林簡連滾帶爬地沖下黑暗的樓道。心臟在胸腔里狂跳，每一次搏動都撞擊著肋骨，
發(fā)出沉悶的、擂鼓般的重響。那聲音撞擊著耳膜，
和狂奔腳步砸在水泥樓梯上的“咚咚”聲混在一起，震耳欲聾。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在尖叫，
蓋過一切：信封！藍信封！毀掉它！六月的午夜，空氣依舊悶得像凝固的膠水。沒有風，
路兩旁香樟樹巨大的墨黑樹冠紋絲不動，連樹葉都像是熟鐵鍛造的假貨，沉重地掛在枝頭。
路燈的光暈在潮濕的地面上鋪開一團團昏黃粘膩的斑駁，
延伸向不見底的、黑暗濃稠的巷子深處。這條通往后街報刊亭的巷子很短，
夾在兩排低矮破敗的老舊居民樓之間。白日里就沒什么人走，到了深夜，
更是空寂如同廢棄的鐵軌。只有幾只不知藏在哪的蛐蛐，在角落里發(fā)出單調(diào)枯燥的鳴叫，
更襯出這一方黑暗的死寂。林簡幾乎是憑著身體的本能往前沖，
肺部在悶熱的空氣里像破舊的風箱，每一次拉扯都帶著火燒火燎的痛。
汗水迅速浸透了薄薄的舊T恤，緊緊貼在后背上，冰冷地黏著皮膚。
眼前是熟悉的巷子輪廓在昏暗中晃動，腳步凌亂地在狹窄的小路上回蕩?？斓搅?！
再轉(zhuǎn)個小彎就是……吱嘎——?。?！刺穿耳膜的剎車聲，帶著一種金屬瀕臨斷裂的尖嘯，
毫無預兆地、從身后那片沉重的黑暗里爆裂炸開！時間，或者說林簡感知里的時間，
在那一瞬間，被強行扭曲了。像一塊脆弱的玻璃，被這駭人的巨響狠狠砸中。
他甚至來不及回頭。一股難以想象的、純粹的、毀滅性的暴力，像一柄攻城槌，
帶著冰冷的呼嘯，結(jié)結(jié)實實地、無可阻擋地砸在了他的左側(cè)身體上！咔嚓！
骨頭斷裂的聲音清晰地響起，如此近，近得像是從他自己的腦子里迸出來的一樣。
他甚至沒感覺到疼痛。巨大的力量裹挾著他，身體輕飄飄地離開了地面。
視野像一臺高速旋轉(zhuǎn)后突然卡住的攝像機鏡頭，整個世界在一瞬間瘋狂地旋轉(zhuǎn)、扭曲、倒懸！
深墨色的夜空旋轉(zhuǎn)著占據(jù)了全部視野。路燈昏黃的光暈像是融化的蠟，
被飛速地拉長、扭歪、攪成一團團混亂詭異的光斑。
他看到了飛掠而過的、居民樓斑駁褪色的老舊紅磚墻面，看到了路旁濃重搖晃的香樟樹影，
甚至還看到那只趴在路燈光暈邊緣一動不動的、被驚得忘了叫的野貓的圓眼睛……然后，
是在那狂亂顛倒的視角里，一個穩(wěn)定得可怕的畫面，如同慢放的電影特寫鏡頭，
在他被拋向最高點、即將下墜的那個臨界瞬間，
牢牢地鎖定在他的視野中央——巷口通往主街的方向。一輛越野車巨大的黑色車頭輪廓，
在夜色里蟄伏著。它的駕駛座車窗玻璃，搖下了一半。一張臉。一張年輕、冷漠，
甚至帶著一絲尚未完全褪去的驚愕和……惡意完成后的奇異平靜的臉。
林簡不認識這張臉的主人，但他認得這張臉！
它幾乎每天都會出現(xiàn)在高三（1）班教室門口——周洲！一班的那個周洲！永遠被簇擁著，
家里據(jù)傳說開了好幾家廠子，平日里趾高氣揚，用鼻孔看人，連老師都讓他三分的周洲！
時間恢復流速的瞬間，林簡重重地砸落下來。
堅硬冰冷的水泥地面狠狠地迎接了他破碎的身體。啪嗒。
林簡口袋里甩出的舊手機滑落在一旁路面的水洼里，屏幕頑強地亮了一下，
顯示著【沈薇】的名字和那條帶來噩夢的信息，然后在水里閃爍了幾下，屏幕徹底熄滅，
像一顆死掉的眼睛。巨大的、撕心裂肺的疼痛，
如同海嘯般后知后覺地咆哮著淹沒了他殘存的意識。骨頭茬子刺破皮肉，
溫熱的液體迅速濡濕了衣服，粘稠而冰冷。黑暗，沉重窒息的黑暗，像浸透了水的厚毛毯，
猛地蓋了上來，緊緊捂住他的口鼻，不容抗拒地將他拖向意識混沌的深淵。
所有的喧囂、疼痛、冰冷……都迅速模糊、遠去。
只有周洲那張定格在車窗后、帶著點愕然和冷酷完成態(tài)的臉，像燒紅的鐵塊，
烙進了意識沉入黑暗前最后的畫面里。冰冷。消毒水的味道是唯一能抓住的東西，
頑固地鉆進鼻腔，粘附在氣管壁上，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這股令人作嘔的化學氣味。
林簡眼皮沉重得像壓了兩塊鐵砣。費了天大的力氣，才撬開一絲縫隙。白。慘白刺眼的光線。
然后是模糊晃動的影子。人影？鬼影？分不清。
“……頭部撞擊……多處粉碎性骨折……脾臟破裂……”冷冰冰的詞語碎片飄過來，
像冰凌子扎進耳朵。聲音很遙遠，隔著一層厚厚的水。是穿著白大褂的人在說話。
穩(wěn)定了……但高考……”后面的話被一陣壓抑的、悶在喉嚨里、瀕臨崩潰的抽泣聲蓋了過去。
“……我的兒啊……”是母親的聲音。那種絕望的、帶著鐵銹腥味的哭泣，
每一個音節(jié)都在用力地切割著林簡模糊的意識。他聽到父親笨拙又哽咽的、毫無作用的安慰，
斷斷續(xù)續(xù)，像被揉皺的紙。
……命保住就好……命保住就好……”高考……考不了了……這幾個字終于凝成實質(zhì)的錐子，
穿透麻木的痛楚，狠狠刺進林簡殘存的意識深處。結(jié)束了。
奮斗的那些年……沒日沒夜啃書本，省下每一分飯錢買復習資料……所有的掙扎，
所有的卑微夢想……都在那一下撞擊里，像脆弱的玻璃器皿，粉身碎骨，碎成了粉末，
混著他自己流出來的血，粘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被車輪碾過，被清潔工掃走，
消失得無影無蹤。一股死沉的、無邊無際的黑暗涌上來，不是身體的昏迷，
而是來自靈魂深處某個角落徹底的崩塌和湮滅。所有的光，所有的熱，所有的“以后”，
都跟著那三個字，熄滅了。沉重的眼瞼像斷掉的鍘刀，猛地落下，重新合上，
隔斷了那片慘白的光，也隔斷了那撕心裂肺的哭聲。沉吧。沉下去。不需要感知，
不需要思考。就這樣……嗡——一點微弱的震動感，從身體左側(cè)傳來。細微得幾乎可以忽略，
卻像冰原上突然炸響的一顆種子，帶著一種不容忽視的、強行擠入的執(zhí)拗！那該死的震動源，
固執(zhí)地，一下，又一下，極其微弱地在死寂里持續(xù)著。
是……貼著身體的位置……林簡僅存的那一點不甘散去的意識，如同風中殘燭，
被這微弱卻倔強的持續(xù)攪動牽引著。一種幾乎是被身體本能驅(qū)動著的抗拒，
讓他用盡了最后一點瀕臨消散的力氣，右手極其輕微地、顫抖著，向左側(cè)挪動了寸許。
指尖觸碰到一個冰冷光滑的硬物。是手機！
那個掉進水洼、此刻冰涼地躺在病床枕頭邊的手機！它的屏幕正微弱地亮著，
帶著一股瀕死般的、幽幽的冷光，在慘白的病房里詭異跳動。
屏幕的光刺著他勉強睜開的眼縫。模模糊糊，全是重影?！旧蜣薄棵痔鴦又Ｏ旅?，
一條最新信息，像一個森冷的冰窟窿，赫然掛在屏幕頂端：【周洲逼我發(fā)假信息騙你出門！
他說要制造‘意外’！對不起林簡！對不起?。?！】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鋼針，
狠狠地扎進林簡混沌的腦子里！周洲逼她發(fā)的？假信息？騙我出門？制造“意外”？！
周洲……那張在車窗后驚愕又平靜的臉！一瞬間。剛才那沉入深淵般、只想速死的黑暗絕望，
被一種更原始、更酷烈、仿佛來自地獄巖漿最底層的狂暴力量猛地掀翻了！
那是一條陰毒兇殘的毒蛇！它潛伏在黑暗里，早已算計好一切，噴吐著謊言的信子，
冷冷地等著他這條被誘騙出的蟲子！怒火不是點燃的，
而是在血液、骨骼、每一個細胞里轟然爆裂！帶著被背叛、被愚弄、被徹底摧毀的滔天恨意！
周洲！沈薇！意識被這驟然的仇恨點燃，眼前的世界猛地扭曲了一下！
所有的疼痛感知如同潮水般褪去！消毒水的味道消失了！父母的哭聲遠去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巨大的、詭異的、難以抗拒的吸力！仿佛一個無形的旋渦出現(xiàn)在靈魂深處！
他的意識被這股力量猛地從破碎的身體里拔了出來！像一個高速旋轉(zhuǎn)的陀螺，
被一只無形巨手狠狠掄起！嗡————?。?！耳畔不是巨響，
而是一種超越聽覺極限的、仿佛空間本身被撕裂的尖銳蜂鳴！瞬間的失重！絕對的真空！
靈魂在扭曲的甬道里被瘋狂拉扯碾碎！劇烈的拉扯感持續(xù)了億萬年，又似乎只是一彈指。
嗡——沉重的墜落感戛然而止。粘稠滯重的熱空氣重新包裹住身體。
老舊書桌硌著手肘的鈍痛清晰傳來。
熟悉的、混合著油墨和汗味的復習卷氣味霸道地鉆入鼻腔。目光所及。昏黃的臺燈光圈里。
那本舊試卷集，還攤開在第137頁。一個潦草的紅色問號，剛剛畫在題號旁邊，
墨跡都沒干透。貼著桌面。手機屏幕幽幽地亮著。那熟悉的、帶來了絕望的信息，
像一個冰冷的審判書，靜靜地躺在那里，發(fā)送時間顯示：23點18分。
距離那條毀滅性的撞擊，還有……10分鐘。林簡劇烈地喘息著，額角瞬間涌出冰冷的汗水，
順著太陽穴滑落。他猛地抬起頭。墻上，老舊的掛鐘，秒針正一跳、一跳，
平靜地朝著那個命中注定的時刻——前進。凝固的血液轟然沖上頭頂，
又在心臟驟然收縮時猛地凍結(jié)。窗外，一片死寂的悶熱。
只有心臟在胸腔里撞擊發(fā)出的、沉重而紊亂的悶響，如同失靈的節(jié)拍器，
敲打在緊繃的神經(jīng)上。汗。冰涼的汗珠沿著林簡繃緊的顴骨滑下來，
滴落在桌面上攤開的試卷頁上，暈開一小圈深色的、不規(guī)則的濕痕。他沒動，
身體僵得像塊石頭，只有眼睛死死地盯著手機屏幕上的那條信息?！敬鸢冈谒{信封，老地方，
速取。】指尖無意識地抽搐了一下，帶得書頁沙地一聲輕響。
那被汗水暈開的字跡模糊得更厲害了。十分鐘。只有十分鐘。樓下，那條漆黑冰冷的小巷，
那輛疾馳而來的越野車，
著車窗的、混合著驚愕與殘忍完成態(tài)的年輕臉龐……像一個被強行按進腦海深處的恐怖鏡頭，
清晰無比地反復閃回。憤怒像地殼深處躁動的巖漿，瘋狂地涌動著，灼燒著每一根神經(jīng)。
周洲的狠毒！沈薇的背叛！但僅僅是憤怒嗎？在那足以焚毀靈魂的烈焰中心，
盤踞著一種更冰冷、更粘稠的東西——近乎冰冷的、被徹底遺棄在死亡邊緣的絕望。
那個躺在冰冷病床上，聽著父母絕望哭泣，被告知“高考…不可能了”的自己……不！
這個念頭像毒蛇噬咬，比身體的劇痛更讓人無法忍受。
他不能再去取那個該死的、致命的藍信封！再踏入那個巷口，
就是自己愚蠢地再次把脖子伸到周洲那柄名為“意外”的鍘刀之下！
那雙曾經(jīng)帶著少年純善的眸子深處，有什么東西徹底碎裂了。
一層陰沉的、幾乎不帶人類溫度的寒冰迅速凍結(jié)了里面的情緒。沒有暴怒的吼叫，
沒有沖動的砸桌，他只是極其緩慢地放下了僵硬的手指。動作有些凝滯，
帶著剛從車禍瀕死狀態(tài)掙扎回來的笨拙和沉重。書桌邊靠著墻，放著他那個破舊的雙肩背包。
那是他的家當，幾乎裝著整個高三的拼殺。林簡伸手，手指觸到背包粗糙的布料。
他拉開拉鏈，沒有猶豫，直接從最里面的隔層里，摸出了一個被小心折疊起來的舊筆記本。
藍色的塑料封皮已經(jīng)磨損發(fā)白，邊角卷得厲害。他沒有翻開。
只是把這個舊本子緊緊地攥在手里，指甲甚至因為過度用力而深深陷進脆弱的塑料封皮里。
那廉價的藍色塑料發(fā)出輕微變形的咯吱聲。然后，他轉(zhuǎn)過身。腳步落在老舊的地板上，
沒有之前沖刺般帶倒椅子的莽撞，反而沉得異常，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厚厚的冰層上，
發(fā)出堅實而冰冷的回響。走向那扇虛掩的房門?？蛷d沒有開燈，一片漆黑。
父母房間的門縫里也透不出光，里面?zhèn)鱽砀赣H壓抑疲憊的鼾聲。
林簡甚至沒有看一眼父母緊閉的房門。他徑直走向大門。鑰匙插入鎖孔，
發(fā)出清晰的金屬摩擦聲。擰開?！斑菄}”。老舊厚重的防盜門被拉開一條縫隙。
外面悶熱的、裹挾著城市灰塵氣味的夜風立刻涌了進來，吹在他滿是汗水的臉上，
帶來一絲極其微弱的涼意。他甚至沒有反手關(guān)門。
任由那扇破舊的門在他身后無聲地、黑洞洞地敞開著。樓道里更黑，幾乎沒有光。
感應燈在他進來時掙扎著亮了一下，微弱昏黃的光線只照亮腳下一小圈，隨即又迅速熄滅了，
把他重新丟進濃稠的黑暗里。他一級一級地往下走，腳步聲在寂靜的樓道里回蕩，空洞，
清晰。走出單元門。悶熱再次包裹全身。路燈的光像是病久了的人吐出的一口黃痰，
渾濁地糊在地上。主街的路燈亮一些，車流的聲音隱隱傳來。他沒有像第一次那樣，
朝著那個吞噬他的黑暗巷口奔去。他頓住了腳步，站在單元門門口那片渾濁的光暈里。
他的臉籠罩在陰影里，一半被渾濁的光模糊照亮，另一半沉在更深的黑里。
嘴角極其微弱地向上扯了一下。那不是笑，
更像是某種堅硬冰冷的面具肌肉做出了一個無意義的牽動動作。他低頭，
看了一眼左手緊緊攥著的、已經(jīng)有些變形的藍色舊筆記本。然后，他抬起頭，
目光越過前方沉沉的黑暗，
筆直地投向了夜色中隱約能看到的、隔著一條街的、更高一片建筑群的方向。那個方向，
是這所城市老舊工業(yè)區(qū)邊緣唯一一所高中的行政區(qū)域。那個時間點，
或許有一兩個加班或者值班的老師還在，
但也可能……正坐著那個總喜歡把自己打扮得像成功人士、頭頂毛發(fā)日漸稀疏的老校長。
林簡抬起腿。方向，截然相反。皮鞋的鞋跟落在寂靜冰冷的水泥路面上，
發(fā)出比之前更堅定、也更沉重的篤——篤——聲，每一步都像敲在寂靜的鼓面上。
他穿過那片渾濁的光暈，離開單元門，目標明確，沒有一絲猶豫，
背對著那條能吞沒一切的漆黑小巷，
大步朝著那個隱藏在更深夜色里的龐大黑色建筑輪廓走去。
那建筑像一個沉默的、蟄伏的巨獸。路燈昏黃的光在寂靜的長街上拖出兩道斜長的影子，
一前一后。篤——篤——林簡的腳步聲敲打著光滑的水泥路面，
聲音在這夜深人靜的時間點異常清晰。他走得不快，甚至可以說很穩(wěn)，
但每一步落下的間隔都完全一致，帶著一種機械般的精準。
左手始終緊緊攥著那個變形的藍色舊筆記本，關(guān)節(jié)因為用力而顯得過分蒼白。
那所高中行政樓就在眼前了。四層，貼著小塊白色瓷磚的墻面在夜色里泛著冰冷的灰白。
大部分窗戶漆黑一片，只有一樓的角落，保安值班室的窗戶透出點昏黃的光。
正門巨大厚重的玻璃門早已鎖閉。林簡沒有任何遲疑，腳下方向微偏，沒有絲毫停頓，
直接走向大樓側(cè)面一條狹窄的消防通道。厚重的灰色鐵門虛掩著，
或許是為了方便最后巡查的保安。他伸手推去，鐵門發(fā)出低沉的摩擦聲，應聲向內(nèi)開啟。
一股帶著灰塵和紙張氣味的、混合著學校特有消毒液味道的冷空氣瞬間涌了出來。
通道里燈光慘白。皮鞋踏在光潔堅硬的水磨石地磚上，發(fā)出更響亮的回音。
篤——篤——篤——，回蕩在狹窄的空間里，異常刺耳。通道盡頭是一截向上延伸的樓梯。
值班室的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頂著稀疏花白頭發(fā)、穿著陳舊保安服的老頭探出半個身子，
一臉困倦和被打擾的不悅：“哎哎！誰??？干什么的？樓鎖了……”“舉報。
”林簡的聲音不高，甚至有點平淡突兀地響起，打斷了保安的問話。在死寂狹窄的通道里，
這過于簡短的兩個字像兩塊石頭砸進冰面。保安老頭明顯愣了一下，渾濁的眼睛努力睜大，
想看清陰影里林簡的臉：“啥？舉報？這大半夜的，你舉報啥？
” 老頭狐疑地上下打量著這個突然闖入的高瘦少年。校服沒穿，
但氣質(zhì)有種學生特有的單薄和緊張？不，又不是緊張……那是一種……冰冷的麻木？
尤其那雙眼睛，在慘白的燈光下亮得瘆人?！爸匾e報，”林簡的聲音依舊沒什么起伏，
平鋪直敘，像在背誦條例，“關(guān)于明天高考的?！备呖迹∵@兩個字像是有魔力，
老頭臉上殘余的那點睡意和不耐煩瞬間就被驚飛了。他猛地站直了些，
聲音都拔高了半度：“高考？！你……你是……？”“高三（3）班，林簡。
”他報出自己的名字和班級，語調(diào)沒有一絲波瀾，“找值夜班最高負責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