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庶女林晚晴,生母早亡,活得比婢女還卑微。嫡母克扣月例,嫡姐誣她偷竊,
寒冬臘月被罰跪祠堂。她卻在生母遺物里發(fā)現(xiàn)一本染血的舊賬冊。府中采買虛報三倍價,
田莊收成對不上數(shù)……當(dāng)家主母面色慘白時,她笑著翻開最后一頁:“茲有白銀八千兩,
寄存于城南錢莊,憑此冊可取。”十年隱忍,一朝翻盤。曾經(jīng)欺辱她的人跪在雪地里發(fā)抖,
而她披著狐裘走過朱紅長廊。“從今日起,我叫你們跪,你們便不能站。
”第一章 祠堂寒夜臘月的寒風(fēng),像淬了冰的刀子,刮過林府高聳的青磚院墻,
鉆進(jìn)祠堂那扇沉重卻關(guān)不嚴(yán)實的雕花木門縫隙里,發(fā)出嗚嗚咽咽的鬼泣聲。風(fēng)卷著雪沫,
在地上打著旋兒,寒意無孔不入,直往人骨頭縫里鉆。林晚晴跪在冰冷堅硬的青磚地上,
單薄的粗布棉衣如同紙糊,絲毫抵御不了這徹骨的冰冷。膝蓋早已失去知覺,
麻木得像兩塊不屬于她的頑石,只有針刺般的痛楚一陣陣順著脊椎往上爬,
提醒著她還在人間。祠堂里幽暗,只供桌上一對白燭跳躍著昏黃微弱的光,
映照著祖宗牌位一排排森然羅列的黑影,重重疊疊,壓得人喘不過氣。
空氣里彌漫著陳年香灰和木頭腐朽的混合氣味,沉悶而壓抑?!跋沦v胚子生的東西,
也配動我的玉簪花?”嫡姐林玉瑤刻薄又得意的聲音,仿佛還響在耳邊,
帶著一種貓戲老鼠般的殘忍快意,“給我滾去祠堂跪著!跪到想清楚自己是個什么東西為止!
”那支被故意摔碎在她腳邊的白玉簪花,是林玉瑤眾多首飾里最不起眼的一件,
卻成了構(gòu)陷她的鐵證。嫡母王氏坐在上首,那張保養(yǎng)得宜、眼角卻已爬上細(xì)紋的臉上,
沒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冰封的漠然。她甚至沒看晚晴一眼,
只慢條斯理地?fù)芘滞笊纤^極好的翡翠鐲子,淡淡地吐出一句:“去吧,規(guī)矩不可廢。
莫沖撞了祖宗?!陛p描淡寫,便定下了她的刑罰。父親林承志呢?他當(dāng)時就在旁邊,
手里捧著一卷書,仿佛眼前發(fā)生的一切不過是空氣里微不足道的塵埃,連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晚晴心底最后一絲微弱的期盼,如同燭火被徹底掐滅,只剩下死灰般的冰冷。
饑餓像一只貪婪的蟲子,在胃里瘋狂啃噬。從昨日晌午被拖到這里起,滴水未進(jìn)。
喉嚨干得發(fā)痛,每一次吞咽都像有砂紙在摩擦。身體的溫度在一點點流失,
四肢僵硬得不聽使喚,每一次細(xì)微的挪動都牽扯出鉆心的痛楚。祠堂的角落陰影里,
似乎有無數(shù)雙無形的眼睛在窺視著她,帶著祖宗們的冷漠和審視。她死死咬住下唇,
嘗到一絲淡淡的鐵銹味,才勉強(qiáng)壓下喉嚨里翻涌的嗚咽。不能哭。在這個地方,
眼淚是最廉價也最無用的東西。只會讓那些等著看她笑話、盼著她倒下的人更加得意。
王氏刻薄的話語,林玉瑤惡毒的嘴臉,父親視而不見的冷漠,
還有府里那些見風(fēng)使舵的下人輕蔑的眼神……像走馬燈一樣在眼前晃動。
生母模糊的、總是帶著憂愁和疲憊的面容,卻異常清晰地浮現(xiàn)出來。那個溫柔卻懦弱的女人,
生下她不久便撒手人寰,留給她的,除了一個“庶出”的烙印,
便只有這府里無處不在的傾軋和白眼。憑什么?就因為她是姨娘生的?就因為她無權(quán)無勢,
便活該被踩進(jìn)泥里,任人踐踏?一股近乎灼燒的不甘和怨恨,像暗夜里的毒藤,
猛地從心底最深處破土而出,瘋狂滋長,瞬間壓過了身體的痛苦和寒冷。這念頭如此強(qiáng)烈,
甚至讓她麻木的身體都微微顫抖起來。不能死在這里!更不能像個螻蟻一樣,
無聲無息地爛掉!她要活下去!她要讓那些輕賤她、折磨她的人,終有一日,付出代價!
就在這時,一陣更猛烈的穿堂風(fēng)襲來,吹得供桌上的燭火劇烈搖曳,忽明忽滅。光影亂晃間,
角落里一個被灰塵和蛛網(wǎng)覆蓋得幾乎看不出原色的舊蒲團(tuán),被風(fēng)吹得稍稍挪動了一下位置。
蒲團(tuán)下,似乎露出了一個極其微小的、不同尋常的棱角。若非晚晴此刻正跪在地上,
視線恰好與那角落平齊,又恰逢這陣妖風(fēng),絕難發(fā)現(xiàn)。是什么?求生的本能壓過了一切。
晚晴艱難地挪動早已凍僵的身體,一點一點,如同蠕蟲般,朝著那個角落爬去。
冰冷的地磚摩擦著單薄的衣料,刺骨的寒氣幾乎將她吞噬。短短幾步距離,
耗盡了殘存的所有力氣。她顫抖著伸出手,手指凍得幾乎失去知覺,
費力地?fù)荛_厚厚的積灰和蛛網(wǎng),摳住那蒲團(tuán)下露出的硬物邊緣,猛地一拽!
“嗤啦”一聲輕響,伴隨著灰塵簌簌落下。
一個巴掌大小、用深藍(lán)色粗布包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東西,被她攥在了手里。布料入手粗糙,
卻異常沉重。晚晴的心,在死寂的寒夜里,驟然漏跳了一拍。她緊緊攥著這意外得來的布包,
像攥著溺水時唯一的浮木。冰冷的觸感透過粗布傳來,
卻奇異地在她心頭燃起了一簇微弱的、搖曳的火苗。祠堂外,風(fēng)雪的嗚咽聲似乎更大了。
第二章 遺物玄機(jī)布包沉甸甸的,壓在林晚晴凍僵的手上,
那份意外的重量像一顆投入死水的石子,在她冰冷絕望的心湖里激起了難以言喻的漣漪。
她幾乎是屏住了呼吸,用盡全身殘存的力氣,顫抖著手指,一層層剝開那深藍(lán)色的粗布。
粗布下,是一個毫不起眼的舊木匣子。匣子沒有鎖,邊緣磨損得厲害,
露出里面深色的木頭紋理,顯然有些年頭了。晚晴的心跳得飛快,幾乎要撞出胸膛。
她深吸了一口混雜著灰塵和寒意的空氣,指甲摳進(jìn)匣蓋微小的縫隙,用力一掀!
“咔噠”一聲輕響,匣蓋彈開。沒有預(yù)想中的珠光寶氣,也沒有任何值錢的物件。
匣子里靜靜地躺著一本冊子。冊子的封皮是普通的黃褐色厚紙,邊角卷曲,磨損嚴(yán)重,
甚至沾染著幾塊早已干涸發(fā)黑、形狀不規(guī)則的污漬。那暗沉的顏色,在昏黃的燭光下,
透著一股不祥的意味——像凝固的血。晚晴的指尖觸碰到那污漬,
一股莫名的寒意順著指尖瞬間竄遍全身,讓她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噤。她定了定神,
強(qiáng)壓下心頭翻涌的驚疑和一絲恐懼,小心翼翼地翻開冊子。入目的,是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
字跡娟秀工整,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清冷堅韌。這字跡……晚晴瞳孔猛地一縮!
雖然從未見過生母寫字,但血脈里仿佛有某種奇異的感應(yīng),
讓她瞬間就認(rèn)定了——這是娘親的字!這認(rèn)知像一道微弱的電流擊中了她。她幾乎是貪婪地,
一頁一頁翻看起來。冊子里的內(nèi)容,卻并非什么溫情脈脈的遺言或詩篇。
它更像一本……冰冷到殘酷的賬簿?!拔熳幽耆?,府中采買新茶‘雀舌’,賬記二百斤,
單價紋銀十兩,合計兩千兩。市價實為……五兩?!迸赃呉恍行∽峙ⅲ骸叭霂觳蛔惆俳?,
余者去向不明。”“四月,修繕西跨院花園假山湖石,賬記耗銀一千五百兩。經(jīng)手匠人言,
所用石料次等,市價不過三百兩……”“五月,田莊上報水患,顆粒無收,免租。
然佃戶王老五私下言,當(dāng)年風(fēng)調(diào)雨順,收成頗豐……”一條條,一列列,觸目驚心!
采買虛報,以次充好,謊報災(zāi)情,中飽私囊……涉及的銀錢數(shù)目,從幾十兩到上千兩不等,
累積起來,簡直是個令人頭皮發(fā)麻的天文數(shù)字!而每一筆款項后面,
都清晰無比地指向一個名字——王氏,或者她身邊那幾個心腹管事、陪房的名字!那些名字,
如同燒紅的烙鐵,燙得晚晴眼睛生疼。這哪里是賬簿?
分明是一把淬了劇毒、足以將整個林府后院攪得天翻地覆的匕首!
是王氏這些年貪婪攫取林家財富的鐵證!晚晴捧著冊子的手劇烈地顫抖起來,不是因為寒冷,
而是因為一種巨大的、打敗性的沖擊和一種難以言喻的興奮。原來,
她那位印象中總是低眉順眼、郁郁早亡的生母,竟在暗地里,以如此隱忍又如此決絕的方式,
記錄下了這一切!她是在用生命做賭注嗎?她是否預(yù)見到了自己的結(jié)局?晚晴不敢深想,
只覺得一股酸澀的熱氣猛地沖上眼眶,又被她死死壓了回去。她顫抖著翻到最后一頁,
目光急切地掃過那些熟悉的、令人心頭發(fā)冷的條目。就在她以為這本血淚控訴即將結(jié)束時,
冊子最末尾,幾行截然不同的、墨色似乎更新一些的字跡,猛地攫住了她的全部心神!
“壬辰年冬,得償所愿。此身已入泥淖,唯恐明珠蒙塵。茲有歷年積攢之資,白銀八千兩整,
托付可靠之人,寄存于城南‘匯通’錢莊。憑此冊為唯一信物,可隨時兌取。
盼吾兒……善自珍重,來日方長?!弊舟E依舊娟秀,
卻透著一股塵埃落定般的疲憊和深沉的、幾乎要穿透紙背的眷戀與托付。
“吾兒……”這兩個字,像最鋒銳的針,狠狠刺穿了林晚晴用十年麻木和隱忍筑起的心防。
滾燙的淚水終于失控,大顆大顆地砸落在泛黃的紙頁上,迅速暈開深色的水痕。
她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臂,將幾乎要沖口而出的悲鳴死死堵在喉嚨里,
只余下壓抑到極致的嗚咽在空曠冰冷的祠堂里低回。八千兩白銀!城南匯通錢莊!憑冊可取!
這幾個字,如同驚雷在她混沌黑暗的世界里炸響,
劈開了一條布滿荊棘卻也充滿無限可能的生路!娘親……原來您從未真正放棄過我!
您用生命,給我留下了最后的、也是最強(qiáng)大的武器!林晚晴猛地抬起頭,臉上淚痕未干,
眼神卻在搖曳的燭光里,第一次燃起了熊熊烈焰。那火焰,名為復(fù)仇,名為掌控!
那曾經(jīng)壓得她喘不過氣的冰冷祠堂,那象征著家族威嚴(yán)和壓迫的祖宗牌位,此刻在她眼中,
仿佛都蒙上了一層別樣的、充滿諷刺意味的光暈。她小心翼翼地將染血的賬冊重新包好,
貼身藏入懷中最深處。那冰冷的觸感緊貼著肌膚,
卻奇異地源源不斷傳遞出一股支撐著她、讓她挺直脊梁的力量。她扶著冰冷的供桌,
用盡全身力氣,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膝蓋的劇痛讓她眼前陣陣發(fā)黑,但她咬緊牙關(guān),
強(qiáng)迫自己站穩(wěn)。祠堂的門,“吱呀”一聲,被從外面推開。守夜的粗使婆子張媽裹著厚棉襖,
縮著脖子探進(jìn)頭來,臉上帶著慣有的不耐和輕蔑:“時辰到了!還賴著干什么?趕緊滾出來!
晦氣!”林晚晴垂下眼瞼,遮住眸中一閃而過的冷光,再抬眼時,已恢復(fù)了往日的低眉順眼,
甚至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虛弱和畏懼。她微微瑟縮了一下,聲音細(xì)弱蚊蠅:“是,張媽媽。
”她扶著墻,腳步虛浮地,一步一步,艱難地挪出了這座差點將她吞噬的冰冷牢籠。外面,
風(fēng)雪依舊。冰冷的空氣涌入肺腑,帶著凜冽的痛感,卻也讓她混沌的頭腦瞬間清醒。她回頭,
最后看了一眼祠堂那兩扇在風(fēng)雪中緊閉的、沉重的黑漆大門,仿佛要將它的模樣刻進(jìn)骨子里。
再回來時,絕不會是跪著!第三章 初露鋒芒貼身藏著的賬冊像一塊滾燙的烙鐵,
時時刻刻提醒著林晚晴它的存在和分量。她強(qiáng)迫自己沉靜下來,比以往更加沉默,
更加不起眼。每日依舊是早早去嫡母王氏處立規(guī)矩,低眉順眼地聽候差遣,
忍受著林玉瑤時不時的刁難和下人們?nèi)粲兴茻o的白眼。只是那雙總是低垂的眼眸深處,
藏著一潭深不見底的寒水,冷靜地觀察著府中的每一個人,每一件事。王氏的心腹,
管著廚房采買的趙嬤嬤,趾高氣揚(yáng);負(fù)責(zé)外院灑掃、實則幫王氏盯著各房動靜的李媽媽,
眼神閃爍;還有林玉瑤身邊那個尖酸刻薄的大丫鬟春桃……這些名字,
在娘親留下的那本血賬上,都曾反復(fù)出現(xiàn)!機(jī)會,比她預(yù)想的來得更快。年關(guān)將近,
府里上下都忙碌起來,準(zhǔn)備著各種年禮和祭祀用品。王氏作為當(dāng)家主母,更是忙得腳不沾地。
這日午后,她斜倚在鋪著厚厚錦墊的暖榻上,由丫鬟輕輕捶著腿,臉上帶著一絲疲憊,
對侍立在一旁的大丫鬟秋月吩咐道:“去,把上個月各房領(lǐng)用炭例的冊子拿來我瞧瞧。
這天兒愈發(fā)冷了,別讓那些眼皮子淺的下人,克扣了主子的份例?!彼f著,
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角落里垂手站立的林晚晴。秋月應(yīng)聲而去。不多時,
捧著一本藍(lán)皮冊子回來了,臉色卻有些古怪:“夫人,這……賬房那邊說,
上個月炭例支領(lǐng)的記錄冊子,似乎……似乎找不到了。管庫房的王貴說,
前幾日清點的時候還在,不知怎么就不見了影兒?!薄笆裁??”王氏的眉頭立刻擰了起來,
聲音拔高,“找不到了?一幫廢物!這點小事都辦不好!年根底下,炭火是頂要緊的,
若是短了各房的份例,或是有人趁機(jī)中飽私囊,這責(zé)任誰擔(dān)得起?
”她銳利的目光掃過屋內(nèi)眾人,帶著審視和慍怒。暖閣里一時間落針可聞。
下人們都屏住了呼吸,生怕觸了霉頭。林玉瑤正巧進(jìn)來請安,聞言立刻撇了撇嘴,
目光像淬了毒的針一樣刺向角落里的林晚晴,尖聲道:“母親,這還用查嗎?有些人啊,
天生手腳不干凈!前些日子敢偷我的玉簪花,如今膽子大了,連府里的公賬都敢打主意了!
依我看,就該搜!尤其是那些平日里就鬼鬼祟祟、沒臉沒皮的地方!”她的話,直指林晚晴。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林晚晴身上。鄙夷、猜忌、幸災(zāi)樂禍……如同實質(zhì)的冰錐。
林晚晴的心猛地一沉。又是栽贓!林玉瑤和王氏,這是要把丟失賬冊的污水直接潑到她頭上!
一旦坐實,輕則一頓毒打,重則……她不敢想后果。她藏在袖中的手緊緊攥成了拳,
指甲深深陷進(jìn)掌心,用疼痛強(qiáng)迫自己保持絕對的冷靜。腦海中,
娘親賬冊上一條關(guān)于冬日炭火的記錄閃電般掠過——“癸巳年冬,
府中采買上品銀霜炭兩千斤,賬記單價紋銀一兩五錢,市價實八錢。
庫房實收……一千五百斤?!焙竺娓街粋€小小的炭塊印記,
旁邊寫著:“炭印‘福隆’為假,真印‘瑞和’?!彪姽饣鹗g,一個念頭清晰成型。
就在王氏臉色陰沉,似乎要順著林玉瑤的話下令搜查時,林晚晴猛地抬起頭。
她沒有看林玉瑤,也沒有看那些等著看她笑話的下人,而是直接望向王氏,聲音不高,
卻清晰地穿透了暖閣里壓抑的空氣:“母親息怒。賬冊丟失,事關(guān)重大,確實該查。
只是……”她頓了頓,目光平靜地迎上王氏審視中帶著一絲詫異的眼睛,
“女兒前幾日去庫房領(lǐng)月例時,無意中看見王貴管事將一本藍(lán)皮冊子,
夾在幾匹準(zhǔn)備送去漿洗的舊窗簾布里,交給了漿洗房的一個小廝。女兒當(dāng)時并未在意,
只當(dāng)是些不要的舊物。如今想來……那冊子的顏色,
似乎與秋月姐姐剛才拿來的藍(lán)皮冊子頗為相似。”她的話音一落,暖閣里瞬間死寂!
王氏的臉色驟然一變!王貴是她的遠(yuǎn)房親戚,也是她的心腹之一,管著府里庫房,
油水最是豐厚。送去漿洗的舊窗簾布?這借口太拙劣!分明是想趁著年關(guān)漿洗房忙碌,
把一些見不得光的東西夾帶出去處理掉!而林晚晴提到的“藍(lán)皮冊子”,
恰好印證了丟失的炭例冊的特征!林玉瑤也愣住了,隨即尖叫道:“你胡說!你血口噴人!
王管事怎么會……”“閉嘴!”王氏猛地一聲厲喝,打斷了林玉瑤。
她的臉色已經(jīng)由慍怒轉(zhuǎn)為鐵青,眼神銳利如刀,死死盯著林晚晴,
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這個一直被自己忽略的庶女。那眼神里有震驚,有懷疑,
更有一種被戳破隱秘的惱怒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忌憚?!扒镌?!”王氏的聲音冷得像冰,
“立刻帶人去漿洗房!給我仔細(xì)地搜!尤其是……那些準(zhǔn)備送出去漿洗的舊物!”“是!
夫人!”秋月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yán)重性,不敢怠慢,匆匆?guī)е鴰讉€粗壯的婆子去了。
暖閣里氣氛凝重得幾乎能滴出水來。林玉瑤狠狠瞪著林晚晴,眼神像要吃人。
王氏則半瞇著眼,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榻沿,不知在想些什么。時間一點點過去,
每一息都格外漫長。終于,急促的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秋月臉色發(fā)白,
手里捧著一本沾了些水漬和皂角沫的藍(lán)皮冊子,匆匆進(jìn)來,聲音都變了調(diào):“夫人!
找……找到了!就在漿洗房那堆準(zhǔn)備送出去的舊窗簾布里藏著!那小廝正要往外送呢!
”“啪!”王氏猛地一拍榻沿,震得小幾上的茶盞都跳了一下。她臉色陰沉得能滴出墨來,
目光掃過噤若寒蟬的眾人,最后落在林晚晴身上,那眼神復(fù)雜難辨,有審視,有探究,
更有一絲被冒犯的冷意。“好,很好?!蓖跏系穆曇舨桓?,卻字字帶著寒氣,“王貴人呢?
給我捆了!家法伺候!”一場針對林晚晴的構(gòu)陷,就這樣被她輕飄飄幾句話,
精準(zhǔn)地引燃了王氏心腹的隱秘,瞬間逆轉(zhuǎn)!丟賬冊的黑鍋結(jié)結(jié)實實扣在了王貴頭上。
林晚晴重新垂下眼瞼,姿態(tài)依舊恭順。只有她自己知道,藏在袖中的手,
手心早已被冷汗浸透。剛才那一瞬的鋒芒,是賭,也是試探。賭的是王氏對自己爪牙的疑心,
試探的是這本賬冊帶來的、對王氏要害的精準(zhǔn)把握力。她贏了第一步。
但王氏那最后掃來的眼神,讓她清楚地知道,真正的風(fēng)暴,或許才剛剛開始醞釀。
這位當(dāng)家主母,絕不會容許一個脫離掌控、甚至可能威脅到她的棋子存在。
第四章 毒計連環(huán)王貴被拖下去打了二十板子,革了庫房管事的差事,
直接發(fā)配到城外最偏遠(yuǎn)的莊子上去了。府里私下議論紛紛,都說三小姐林晚晴走了狗屎運,
一句話竟讓夫人處置了自己的心腹。但也有人暗暗心驚,覺得這平日里像影子一樣的三小姐,
似乎哪里不一樣了。王氏果然沒讓林晚晴“失望”。王貴的倒臺非但沒讓她收斂,
反而像被激怒的毒蛇,吐出了更陰險的信子。幾日后,一場小小的風(fēng)寒悄然襲擊了林府后院。
最先中招的是身體本就嬌弱的林玉瑤,接著是王氏,
連帶著幾個貼身伺候的丫鬟婆子也病倒了。府里頓時彌漫起一股淡淡的藥味和不安的氣息。
林晚晴依舊每日去正院請安,只是比以往更加小心謹(jǐn)慎。這日清晨,她剛走到正院回廊下,
就見王氏身邊另一個心腹,管著內(nèi)院小廚房的趙嬤嬤端著一個紅漆托盤從里面出來,
托盤上放著一碗熱氣騰騰、散發(fā)著濃郁苦澀氣味的湯藥。趙嬤嬤見到林晚晴,
三角眼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算計,臉上卻堆起假笑:“哎喲,三小姐來了。
夫人剛喝了藥睡下,怕是一時半會兒不見人了。
您看這藥碗……”她故意把托盤往林晚晴面前一送,“老奴還得趕著去給大小姐煎下一副藥,
這空碗勞煩三小姐順路帶回小廚房吧?就幾步路的事兒?!壁w嬤嬤的語氣看似隨意,
眼神卻緊緊鎖著林晚晴,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逼迫。周圍幾個灑掃的丫鬟也停下了動作,
目光若有若無地瞟過來。林晚晴心頭警鈴大作。給主母端藥碗?這本是貼身大丫鬟的活計,
怎會落到她頭上?而且是在王氏和林玉瑤都病著、府里氣氛緊張的當(dāng)口?這碗……怕是有鬼!
她目光飛快地掃過那只空藥碗。青瓷小碗,碗底還殘留著一點深褐色的藥汁殘渣。
看似毫無異常。但趙嬤嬤那過分熱絡(luò)又隱含逼迫的態(tài)度,讓她不敢有絲毫大意。
“嬤嬤說笑了,端藥碗這等事,自有秋月姐姐她們料理,晚晴笨手笨腳,怕是不妥。
”林晚晴微微后退半步,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惶恐和推拒。“三小姐這是嫌棄老婆子,
不肯幫這個舉手之勞的小忙?”趙嬤嬤臉色一沉,聲音也拔高了些,帶著明顯的不滿,
“夫人和大小姐都病著,院里人手緊,三小姐身為府里的小姐,體恤下人,分擔(dān)些微末小事,
難道不是本分?還是說……三小姐心里有鬼,連個空碗都不敢沾手?”她的話音帶著煽動性,
周圍的丫鬟婆子看林晚晴的眼神也帶上了異樣。好一招以退為進(jìn),逼她就范!若她執(zhí)意不接,
立刻就會被扣上“不體恤”“心里有鬼”的帽子;若是接了……誰知道這碗上做了什么手腳?
林晚晴心念電轉(zhuǎn)。硬抗不行,接了更可能是陷阱。她藏在袖中的手,指甲再次掐進(jìn)了掌心。
就在這進(jìn)退維谷之際,她眼角的余光瞥見回廊拐角處,
一個負(fù)責(zé)給花園暖房送炭火的粗使小丫頭正探頭探腦。那小丫頭年紀(jì)不大,平時沉默寡言,
似乎叫小梅。一個極其冒險的念頭瞬間成型。林晚晴深吸一口氣,
臉上擠出一絲勉強(qiáng)的、帶著點委屈的笑容:“嬤嬤言重了。晚晴只是怕自己粗苯,
摔了夫人的藥碗。既然嬤嬤吩咐,晚晴照做便是?!彼f著,像是迫于無奈,慢慢伸出手,
作勢要去接那托盤。就在她的指尖即將觸碰到托盤邊緣的剎那——“哎呀!
”林晚晴像是腳下一滑,身體猛地一個趔趄,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撲去,
手也“無意”地重重撞在了趙嬤嬤端著托盤的手腕上!“哐當(dāng)!”清脆的碎裂聲刺耳地響起!
那只青瓷藥碗連同托盤,瞬間脫手飛出,砸在冰冷的青石回廊地面上,摔得粉碎!
深褐色的藥汁殘渣和碎瓷片濺得到處都是!“??!我的碗!”趙嬤嬤發(fā)出一聲夸張的尖叫,
猛地跳開,指著地上的狼藉,對著林晚晴怒目而視,聲音尖利得變了調(diào),“三小姐!
你這是做什么?!夫人剛用過的藥碗!你……你是存心的不成?!
”周圍的丫鬟婆子也都驚呆了,紛紛圍攏過來,看著地上的碎片,竊竊私語。
林晚晴自己也“摔”倒在地,手掌按在了冰冷的碎瓷片上,瞬間劃破了一道口子,
鮮血涌了出來。她疼得臉色發(fā)白,卻顧不得手上的傷,抬起頭,
眼中迅速盈滿了驚惶失措的淚水,聲音帶著顫抖和后怕:“嬤嬤!對不起!對不起!
晚晴不是故意的!地上……地上不知怎的滑了一下……我……”她看著自己流血的手掌,
又看看地上刺目的碎片和藥漬,顯得無比慌亂和委屈。“滑了一下?”趙嬤嬤氣得渾身發(fā)抖,
指著林晚晴的鼻子,“分明是你心里怨恨夫人和大小姐,故意摔了夫人的藥碗泄憤!
好你個歹毒心腸!來人??!快來人!把她給我……”“吵什么?!
”一聲帶著病中虛弱卻威嚴(yán)十足的厲喝從暖閣內(nèi)傳來。暖閣的門被推開,
王氏裹著厚厚的錦緞披風(fēng),臉色蒼白地站在門口,
眼神冰冷地掃過回廊上的一片狼藉和狼狽的眾人。
她的目光在林晚晴流血的手掌和地上碎裂的藥碗上停留了一瞬,
最后落在氣急敗壞的趙嬤嬤身上。趙嬤嬤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立刻撲過去哭訴:“夫人!
您可要為老奴做主??!三小姐她……她故意打翻了您的藥碗!還把手弄傷了,
這分明是……”“夠了!”王氏不耐煩地打斷她,聲音透著疲憊和冷意,“一個空碗,
摔了就摔了,值當(dāng)你大呼小叫?驚擾了我養(yǎng)病,你擔(dān)待得起?”她銳利的目光掃過趙嬤嬤,
“藥是你煎的,碗是你端的,如今出了紕漏,你倒先攀咬起主子來了?沒用的東西!
”趙嬤嬤被王氏劈頭蓋臉一頓訓(xùn)斥,頓時懵了,張著嘴,后面告狀的話全噎在了喉嚨里,
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王氏不再看她,轉(zhuǎn)而看向還坐在地上、捂著手、淚眼婆娑的林晚晴,
語氣稍微緩和了一絲,卻依舊冰冷:“還不快起來?坐在地上成何體統(tǒng)!
手上傷了就去找點藥敷上,別杵在這里添亂!都散了!”她說完,似乎極其疲憊,
轉(zhuǎn)身便回了暖閣,重重關(guān)上了門。一場看似兇險的栽贓,就這樣被王氏輕描淡寫地揭過,
甚至訓(xùn)斥了趙嬤嬤。眾人面面相覷,不敢再多言,紛紛散去。趙嬤嬤狠狠瞪了林晚晴一眼,
終究不敢違逆王氏,灰溜溜地收拾地上的碎片去了。林晚晴在丫鬟小梅的攙扶下站起身。
小梅看著她流血的手,小聲說:“小姐,奴婢扶您去敷藥吧?”林晚晴點點頭,
借著轉(zhuǎn)身的瞬間,目光飛快地掃過回廊拐角。剛才那個探頭探腦的粗使丫頭小梅,
此刻正低著頭,混在散去的下人里,但林晚晴清晰地看到,小梅的袖口處,
沾著一小塊尚未完全融化的、亮晶晶的……桐油!正是剛才她“滑倒”的地方殘留的油漬!
果然!是趙嬤嬤指使小梅提前在地上抹了油!她們不僅要栽贓她摔碗,還要在她摔倒后,
用碎瓷片“意外”傷她甚至……毀她的容!好陰毒的心思!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上后腦勺。
這次是運氣好,王氏因為病中煩躁,又或許是對趙嬤嬤辦事不力不滿,才沒有深究。
那下一次呢?王氏的手段,只會越來越狠辣,越來越不留余地!不能再等了!被動挨打,
只有死路一條!那八千兩銀子,是她唯一的生路,也是她反擊的資本!她必須盡快拿到手!
第五章 釜底抽薪手上的傷口并不深,上了藥,裹上細(xì)棉布,幾天便結(jié)了痂。
但這道小小的傷痕,卻如同一個烙印,時刻提醒著林晚晴這深宅大院的步步殺機(jī)。
王氏的暫時息事寧人,更像是在醞釀更猛烈的風(fēng)暴。不能再坐以待斃了!八千兩白銀!
城南匯通錢莊!這幾個字如同魔咒,日夜在她心中盤旋。那是娘親用命換來的,
是她翻身的唯一倚仗。必須盡快拿到手!然而,如何出府?這是橫亙在眼前的第一道天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