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yè)典禮上,我忽然能聽到所有反話的真實心聲。
建筑系高冷男神正和朋友說:“誰會喜歡林晚那種女生?”下一秒,
我的嘴不受控地替他喊出:“我暗戀她四年了!”畢業(yè)典禮的冗長致辭嗡嗡作響,
像一群不知疲倦的夏蟬。臺上校領(lǐng)導的聲音經(jīng)過劣質(zhì)麥克風的放大,帶著刺耳的電流音,
在空曠的禮堂里撞來蕩去,字字句句都化成了催眠的符咒。我眼皮沉重得像是灌了鉛,
腦袋一點一點,差點一頭栽進前排同學的后腦勺。“喂!林晚!醒醒!快看!
”胳膊肘被猛地一捅,差點把我從椅子上掀下去。是我的鐵桿閨蜜蘇曉曉,她眼睛瞪得溜圓,
冒著綠光,活像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的哥倫布,手指激動地戳向前方斜側(cè)方——建筑系的位置。
“看!你家江嶼!帥炸了!我宣布,本場顏值天花板非他莫屬!
”蘇曉曉的嗓音壓得再低也壓不住那股興奮勁兒,活像一只剛偷到油的小耗子。
我被她捅得徹底清醒,心臟像是被那根手指戳中了開關(guān),不受控制地怦怦狂跳起來。
順著她指的方向,目光艱難地穿過一排排攢動的人頭,像穿越一片茂密的叢林。找到了。
他坐在建筑系那片區(qū)域靠過道的位置,脊背挺得筆直,像一株峭壁上孤絕的雪松。
深藍色的學士服套在他身上,硬是被穿出了某種高級定制時裝的冷冽質(zhì)感。
陽光恰好偏愛地落在他輪廓分明的側(cè)臉上,勾勒出利落的下頜線和高挺的鼻梁。
他微微低著頭,修長干凈的手指正百無聊賴地轉(zhuǎn)著一支筆,
那動作隨意又帶著點說不出的矜貴疏離。周圍的喧鬧、臺上冗長的發(fā)言,
似乎都被一道無形的屏障隔絕在他身外。江嶼。建筑系公認的高嶺之花,
智商顏值雙殺的存在。四年了,我像個卑微的朝圣者,只敢在圖書館他常坐的位置附近徘徊,
在食堂隔著幾排座位偷看他吃飯時微微蹙起的眉頭,在校園小徑上“偶遇”時,
心跳如鼓地低頭匆匆走過,連他的一片衣角都不敢觸碰。這份隱秘的喜歡,
像一顆深埋在地底的種子,從未見過天光?!啊诖?,我衷心祝愿每一位畢業(yè)生,
前程似錦,鵬程萬里!更重要的是——”臺上,那位以話癆著稱的系主任,聲音陡然拔高,
帶著一種飽含深意的強調(diào),目光似乎有意無意地掃過我這片區(qū)域,“在人生的新階段,
要勇敢!要坦誠!要說真心話!切莫言不由衷,徒留遺憾啊!
”系主任那語重心長、意有所指的“要說真心話”幾個字,像幾顆小石子,
噗通噗通砸進我有些混沌的腦海。話音落下的瞬間,一股極其古怪的感覺猛地攫住了我。
嗡——不是禮堂音響的雜音。
那是一種更低沉、更直接、仿佛從自己顱骨內(nèi)部震蕩開來的嗡鳴。
眼前的世界驟然模糊、扭曲、變形,如同信號不良的老舊電視屏幕,色彩瘋狂地攪動、拉伸。
耳朵里充斥著尖銳的嘶鳴,像是無數(shù)根細針在同時刮擦耳膜。我下意識地閉上眼,
手指死死摳住塑料椅冰涼堅硬的邊緣,指甲幾乎要嵌進去。眩暈感排山倒海,
胃里一陣翻江倒海。這感覺來得突兀又猛烈,消失得也快。幾秒鐘后,
嗡鳴和眩暈潮水般退去。我猛地睜開眼。世界恢復了清晰,臺上系主任還在唾沫橫飛,
臺下依舊昏昏欲睡。一切都……很正常?剛才那陣突如其來的不適,
難道是禮堂空調(diào)太冷加上睡眠不足的幻覺?我甩了甩頭,試圖把那點殘存的怪異感甩出去。
冗長的畢業(yè)典禮終于熬到了尾聲。象征性的撥穗儀式結(jié)束,禮堂里壓抑已久的聲浪瞬間爆發(fā)。
人群像開閘的洪水,歡呼著、尖叫著、互相擁抱著,朝著各個出口洶涌而去。
學士帽被高高拋起,在空中劃出凌亂的弧線?!傲滞?!走??!拍照去!
” 蘇曉曉拽著我的胳膊,興奮地嚷嚷,試圖把我從座位上拔起來,
“再晚點好位置都被搶光了!”我被她拽得一個趔趄,剛站起身,
就被一股巨大的人流裹挾著往前移動。四周全是興奮的臉龐、飛揚的袍角、喧鬧的聲浪,
空氣瞬間變得粘稠而灼熱。我像個被丟進滾筒洗衣機里的布偶,身不由己地被推搡著,
艱難地在人縫里掙扎前行?!敖柽^!麻煩讓讓!” 我喊著,聲音很快被淹沒?;靵y中,
不知被誰從側(cè)面狠狠撞了一下肩膀。我重心不穩(wěn),驚呼一聲,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向旁邊歪倒。
情急之下,我胡亂伸手想抓住點什么穩(wěn)住身體,
手指卻只擦過前面一個同學光滑的學士袍布料,沒抓住任何著力點。完了!
要摔倒在這人堆里了!我絕望地閉上眼。預想中的狼狽摔跤并沒有發(fā)生。
一只手臂及時地從側(cè)面伸過來,穩(wěn)穩(wěn)地扶住了我的胳膊肘。那力道很大,
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沉穩(wěn),瞬間止住了我下墜的趨勢。“小心。
”一個冷淡得幾乎沒有溫度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像冰珠落在玉盤上。我驚魂未定地站穩(wěn),
心臟還在胸腔里瘋狂蹦迪。抬頭看去——扶住我的人,竟然是江嶼!
他不知何時被人流擠到了我附近。此刻,他正收回手,
那雙總是沒什么情緒的眼睛淡淡地掃了我一下,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隨即移開目光,
仿佛剛才只是隨手撥開了一根礙事的樹枝。他身旁站著他的好友,也是建筑系的活躍分子,
趙明哲?!爸x謝……” 我臉頰滾燙,聲音細若蚊吶,也不知道他聽沒聽見。
江嶼沒再理會我,似乎連多看我一眼都覺得多余。他側(cè)過頭,對著身邊的趙明哲,
用一種不大但足夠清晰的、帶著明顯厭煩的語氣低聲抱怨了一句。那語氣里的嫌棄,
像一根細小的冰刺,瞬間扎進我剛剛升騰起一絲暖意的心底?!俺乘懒耍彼〈轿?,
聲音清晰地傳入我耳中,帶著毫不掩飾的不耐煩,“人這么多,煩。
”這句抱怨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我心中激起漣漪。然而,就在這漣漪尚未平復的瞬間,
更詭異的事情發(fā)生了。就在江嶼話音落下的剎那,
一股極其微弱、如同靜電劃過神經(jīng)末梢的奇異電流感,倏地從我耳朵深處竄起。
這感覺轉(zhuǎn)瞬即逝,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緊接著,
另一個聲音毫無征兆地、清晰地在我腦中響起!那聲音……分明也是江嶼的嗓音!
但音調(diào)、語氣,卻和他剛才冰冷抱怨的聲線截然不同!低沉,急促,
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緊繃感,像是在極力壓制著某種洶涌的情緒?!浮觳埠眉殹!?/p>
這聲音清晰得如同有人貼著我的耳膜在低語!我猛地打了個激靈,渾身的汗毛瞬間倒豎起來!
錯覺?絕對是剛才撞暈了產(chǎn)生的幻聽!
江嶼怎么可能……就在我驚疑不定、大腦一片空白之際,趙明哲的聲音響了起來。
他顯然聽到了江嶼剛才那句嫌棄人群的抱怨,嬉皮笑臉地用胳膊肘撞了江嶼一下,
聲音帶著促狹的笑意:“喲,江大才子,你這脾氣。這么多人煩?那你喜歡誰啊?
總得有個不煩的吧?莫非……” 趙明哲的目光促狹地在我這個方向瞟了一眼,拉長了調(diào)子,
“……是林晚那種女生?”“林晚”兩個字被他刻意加重,帶著明顯的調(diào)侃意味。轟!
我的臉頰瞬間燒了起來,恨不得立刻原地消失!趙明哲這混蛋!這玩笑開得太過分了!
我下意識地低下頭,手指緊緊揪著寬大的學士袍下擺,指節(jié)用力到發(fā)白。
巨大的羞窘和難堪像潮水一樣淹沒了我。江嶼的回應幾乎是立刻響起。
他的聲音比剛才更加冰冷,像淬了寒冰,帶著一種斬釘截鐵、急于撇清什么的鋒利感,
清晰地鉆進我的耳朵:“呵,”他發(fā)出一聲短促的、充滿譏誚意味的冷笑,
目光甚至吝嗇于往我這邊偏移一絲一毫,直直地落在趙明哲臉上,
語氣是十二萬分的斬釘截鐵,“開什么玩笑?誰會喜歡林晚那種女生?
”每一個字都像裹著冰碴的鞭子,狠狠抽在我的心上。最后那點微弱的、不切實際的幻想,
被他這句冰冷至極的反問徹底擊得粉碎??諝夥路鹉塘?,周圍的喧鬧聲潮水般退去,
只剩下他這句清晰刻薄的反問在我腦海里無限循環(huán)、放大。然而,
就在這句冰冷的話語刺入耳膜的同一瞬間——嗡!那股奇異的電流感再次猛地竄起!
比剛才強烈十倍!不再是微弱的靜電,更像是高壓電流瞬間貫穿了全身!
我的大腦像是被這電流狠狠攫住,一片空白!嘴巴,我的嘴巴,它完全脫離了大腦的控制!
像是一臺被強行啟動的、功率開到最大的老舊收音機,所有的喇叭都對準了混亂的出口方向!
一個巨大無比、洪亮到近乎炸裂、帶著一種近乎悲壯又無比清晰的喊聲,
不受控制地、石破天驚般從我喉嚨里爆發(fā)出來,
瞬間壓過了禮堂出口處所有的喧嘩和尖叫:“——我暗戀她四年了?。?!”轟!!!時間,
仿佛在這一刻被按下了暫停鍵。禮堂巨大的出口處,原本洶涌喧囂、如同煮沸開水般的人潮,
瞬間凝固了。所有的動作、所有的聲音,都在這一刻被強行掐斷。
幾百張面孔齊刷刷地轉(zhuǎn)向聲音的來源——轉(zhuǎn)向我這個方向。那瞬間匯聚過來的目光,
帶著純粹的、難以置信的驚愕,像無數(shù)道探照燈,帶著灼人的溫度,死死地聚焦在我身上。
空氣死寂。緊接著,是山呼海嘯般的嘩然!“臥槽?。?!”“誰喊的?!”“誰暗戀誰四年?
!”“江嶼??!江嶼暗戀林晚???!”“我的媽呀!真的假的???!
”驚叫聲、倒抽冷氣聲、難以置信的議論聲瞬間爆炸開來,
分貝之高幾乎要掀翻禮堂那裝飾著彩繪的穹頂!場面徹底失控了!
而風暴的中心——江嶼本人,身體猛地一僵,如同被一道無形的霹靂狠狠擊中。
他那張萬年冰山、仿佛精心雕琢過的俊臉上,第一次出現(xiàn)了如此清晰的、堪稱碎裂的表情。
驚愕、茫然、難以置信……最后統(tǒng)統(tǒng)化為一種近乎恐怖的僵硬。他猛地轉(zhuǎn)過頭,
那雙總是淡漠疏離的眼眸,此刻死死地釘在我臉上,瞳孔劇烈地收縮著,
像是看到了宇宙終極的恐怖景象。他的嘴唇微微張著,似乎想說什么,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他的耳朵,那原本白皙如玉的耳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唰地一下,紅得像是要滴出血來!
站在他旁邊的趙明哲,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完整的雞蛋,眼珠子瞪得幾乎要脫眶而出,
整個人石化在原地,徹底懵了。而我……我像一尊被丟進火山口的兵馬俑,
整個人從頭發(fā)絲兒到腳底板都僵住了。臉頰滾燙得能煎熟雞蛋,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鼓,
撞得肋骨生疼,幾乎要沖破喉嚨跳出來。巨大的羞恥感和一種滅頂?shù)目只鸥袑⑽覐氐籽蜎]。
我干了什么?!我剛才……喊了什么鬼東西??。』靵y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池塘,
漣漪瘋狂擴散。手機!無數(shù)的手機被高高舉起,
屏幕的閃光燈在昏暗的出口通道里瘋狂閃爍起來!咔嚓!咔嚓!咔嚓!
密集的快門聲匯成一片令人心悸的白噪音。那刺眼的白光連成一片,此起彼伏,
真的像一條狂暴流淌的、由無數(shù)星點組成的刺目光河,
毫不留情地將風暴中心的我和江嶼徹底淹沒!每一道閃光,都像一次公開處刑的鞭笞!完了!
徹底完了!林晚,你這輩子算是徹底社死了!還是在畢業(yè)典禮這么“神圣”的時刻!
我腦子里只剩下這個念頭在瘋狂刷屏,眼前陣陣發(fā)黑。就在這時,
一只滾燙的手猛地攥住了我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
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強勢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微顫。是江嶼!
他像是終于從極度的震驚和石化狀態(tài)中強行掙脫出來,動作快得如同獵豹。
他甚至沒有看我一眼,那張俊臉繃得死緊,下頜線凌厲得像刀鋒,耳根的紅暈蔓延到了脖頸。
他死死攥著我的手腕,一言不發(fā),拉著我就往人潮相對稀疏的側(cè)邊通道猛沖!“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