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滿頭青絲用最尋常的木簪緊緊挽起,不施半點脂粉,洗盡一切閨閣鉛華。
她疾步穿過一片狼藉的抄手游廊,避開哭嚎奔逃的仆役和兇神惡煞的兵丁,
目標直指榮慶堂后那幾間不起眼的耳房——賈母的私庫所在。越靠近,兵丁的呼喝聲越清晰,
她的心也跳得越快,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老太太!老太太您醒醒!
”鴛鴦帶著哭腔的聲音從內(nèi)室傳來。黛玉掀簾進去,濃重的藥味和垂死的氣息撲面而來。
賈母雙目緊閉,氣息微弱,仿佛隨時都會油盡燈枯。王夫人和邢夫人木然地守在一邊,
眼神空洞。黛玉撲到榻前,握住賈母那只枯瘦冰涼的手,俯下身,
在她耳邊用盡力氣壓低了聲音,每一個字都清晰而急促:“外祖母!外祖母!玉兒在這兒!
您聽著!府庫要空了!得……得留下一點東西!
您私庫里那些…那些小巧的、不起眼又頂值錢的…田黃凍的印,米元章的袖珍冊頁,
還有那套羊脂玉的連環(huán)佩…讓玉兒想法子帶出去!這是活命的根子啊!您信我!
”她的聲音帶著孤注一擲的決絕,像冰錐刺破了滿室的死寂。王夫人和邢夫人驚愕地抬起頭,
難以置信地看著這個素來病弱孤高的外甥女。賈母的睫毛劇烈地顫動了幾下,
竟真的緩緩睜開了眼睛。渾濁的眼珠艱難地轉(zhuǎn)動,
對上黛玉那雙蓄滿淚水卻燃燒著驚人亮光的眸子。那光芒里有悲痛,有恐懼,
但更多的是一種玉石俱焚般的清醒和孤勇。老太太枯槁的嘴唇哆嗦著,
喉嚨里發(fā)出模糊的“呃…呃…”聲,那只被黛玉握住的手,卻用盡全身殘存的力氣,
反握了一下,指甲幾乎掐進黛玉的皮肉里。她顫抖著抬起另一只手,摸索向自己貼身的里衣。
鴛鴦立刻會意,忍著淚,小心地從老太太懷中摸出一個用褪色錦緞層層包裹的小布包。
賈母的目光死死盯著那布包,又艱難地移向黛玉,嘴唇翕動,
無聲地吐出兩個字:“…玉…兒…”鴛鴦含著淚,將布包鄭重地放在黛玉攤開的手心。
入手微沉,里面是一枚小巧冰冷的黃銅鑰匙,樣式古舊,邊緣已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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