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憩一會兒,沉壁吩咐人擺好筆墨紙硯,她要開始畫畫了。
狼毫飽吸徽墨,在澄心堂紙上洇開松煙香。
筆鋒輕轉(zhuǎn),勾勒出飛檐翹角的弧度,重墨點染間,太湖石的皴紋若隱若現(xiàn)。
蘸取石綠掃過絹帛,新抽的柳枝便在宣紙上抽出嫩芽。
淡赭色暈染山腳,竟似有春日暄氣從紙面漫出。
不過片刻,水墨氤氳中,琉璃亭的光影、梨花樹的錯落已具風(fēng)骨。
連廊下銅鈴的搖曳之勢,都在留白處隱隱流轉(zhuǎn)。
(不是很懂國畫的筆墨,AI寫的。)
沉壁畫的認真,連亭中有人出現(xiàn)都不曾察覺。
直到耳邊猝不及防地闖入一道屬于男人的低沉嗓音,她才如夢初醒,從那片由畫筆與想象構(gòu)筑的世界中被生生拉回現(xiàn)實。
“構(gòu)圖疏密得宜,用色靈秀鮮活,廖廖幾筆就把御花園中的春色盡數(shù)裝進尺幅之間?!?/p>
“你的畫技著實不俗?!?/p>
突然出現(xiàn)的男子,不、應(yīng)該是中年大叔毫無分寸感的站在沉壁身旁對著她的畫侃侃而談。
雖然沉壁早已知曉他的真正身份,但面對如此不知客氣為何物的雍正。
沉壁依舊控制不住的抽了抽嘴角。
跟一個陌生小姑娘討論她的畫技。
也就是某只大胖橘身份尊貴,不然早就被當(dāng)成登徒子打出門去了。
沉壁四下看了一圈,果然發(fā)現(xiàn)自己身邊跟著的宮女全都不知所蹤。
此時此刻,整個六角亭中只剩下雍正和沉壁兩個人。
以及一個在廊下望風(fēng)的蘇培盛。
這場景,還真是該死的讓人熟悉??!
沉壁心中的小人兒扶額長嘆一口氣。
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雍正這是想提前走御花園之我說我是果子貍,其實我是大胖橘的狗血劇情吧?
要不要這么狗血。
大胖橘是離了這出戲就沒別的戲唱了嗎?!
沉壁有些破防,內(nèi)心發(fā)出尖銳的爆鳴。
本著我不好過,就誰都不能好過的心思。
沉壁蹲下身,毫不客氣的點破了雍正的身份。
“臣女烏雅沉壁參見皇上,皇上萬福金安。”
見事情的發(fā)展偏離了自己的預(yù)想,雍正罕見地愣了一瞬。
喉嚨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樣,發(fā)不出聲音。
怎么回事?
為什么一切都跟朕設(shè)想的不一樣?
小美人兒不是應(yīng)該先開口詢問朕的身份。
然而朕再順勢拿十七弟的身份與小美人兒談情說愛的嗎?
怎么她一開始就知道了朕的真實身份?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錯?
雍正腦海中的思緒飛快地轉(zhuǎn)動,試圖從混亂的局面中找出問題的根源。
三秒之后,實在找不出問題的雍正選擇開口詢問。
“起來吧,你是怎么知道朕的身份?這應(yīng)該是朕與表妹第一次相見吧?”
【你也知道是第一次相見??!】
沉壁借著起身的功夫垂頭暗暗翻了個大白眼。
【知道是第一次相見還一上來就叫人家表妹,意圖過于明顯了,老登!】
少女心中不停地碎碎念著。
然而,她面上卻依舊保持著端莊優(yōu)雅的貴女姿態(tài),舉手投足間盡是滿族貴女①獨有的風(fēng)范。
沉壁:“皇上說笑了。能在御花園中如此自在的行走,除了皇上還能有誰?”
雍正:“哦,為何不能是王爺或侍衛(wèi)呢?”
沉壁:……
【老登,你就這么想被戴綠帽子嗎?】
“若是侍衛(wèi)見到了臣女可不敢如此光明正大的上來搭話?!?/p>
【聽到了沒有!聽到了沒有!侍衛(wèi)不敢這樣(光!明!正!大!)地調(diào)戲御花園中出現(xiàn)的女子。】
即使面對高高在上的帝王,少女的聲音依舊冷清的“凍”人心弦。
“至于王爺,這里是皇上的后宮,其他王爺怎么可能會如此不知禮數(shù)的隨意閑逛。”
【又聽到了沒?!又聽到了沒?!只有不知禮數(shù)的王爺才會在皇帝的后宮閑逛!】
“更何況……”
沉壁垂首看了眼雍正明黃色的衣擺,“除了皇上,誰還能穿明黃色繡團龍密紋的常服?!?/p>
“你倒是聰慧?!?/p>
雍正隨意說道,面上的笑容更加柔和了三分。
比起一無是處的草包美人,他自然更加欣賞飽讀詩書的聰慧佳人。
觀沉壁舉止,雍正就知道對方一定飽讀詩書。
畢竟,沒讀過書的女子可說不出那一番有理有據(jù)的話來。
至于沉壁明面上毫不掩飾的冷淡態(tài)度,則被雍正解讀為少女的矜持。
他只當(dāng)是沉壁生性內(nèi)斂,不善表露情感。
如此,雍正自然錯過了少女內(nèi)心的真正想法。
【聽清楚了嗎?老登。
明黃色!團龍密紋!常服?。?!
以后你要是再被甄嬛的小手段騙得團團轉(zhuǎn),別說我沒提醒過你!】
沉壁的內(nèi)心波動活潑的過分。
面上還是一如既往的冷冷清清。
可她生得實在美麗,縱使眉梢眼角俱是拒人千里的冷意。
可那瓊鼻朱唇的精致輪廓,偏在寒芒中洇出幾分惹人的滟色。
玄狐大氅裹著纖薄身形立在廊下,飄落的梨瓣墜在她的肩頭也成了陪襯。
教人想起天山池底終年不化的冰玉,明明觸之生寒,偏又透著攝人心魄的光華。
雖無之前在迎春花叢間巧笑嫣然的明艷動人。
可這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離,偏讓漫天雪色都成了她的陪襯。
(漫天雪色:是梨花瓣啦。)
連廊下隨侍左右的蘇培盛抬眼望見,都忍不住攥緊手中的拂塵。
乖乖,連他這個閹人都看迷了眼。
不敢想象這位小主進了后宮會掀起多大的風(fēng)浪。
也不知槿夕愿不愿意換一處宮殿。
跟著這位小主,前程大大的有。
沒看見皇上都快流口水了嗎?
果然,最了解大胖橘的永遠是蘇培盛。
哪怕雍正對沉壁冷淡的態(tài)度有些不高興,但只要看著她那張實在美麗的臉,雍正什么氣都消了。
如斯美人,有點脾氣是正常的。
他完全能夠理解。
就這樣,雍正成功說服了自己。
繼續(xù)舔著一張臉調(diào)戲小姑娘。
雍正:“你的名字叫沉壁,可是出自‘浮光躍金,靜影沉璧’之意。”
“并不是?!?/p>
方才還能言善辯的沉壁此刻卻像是換了個人般。
頭鐵的回答:“臣女出生時,瑪法和太太②已經(jīng)有二十幾年沒有見過太后娘娘,心中十分想念。
為了寬慰瑪法和太太的思女之情,阿瑪這才為臣女取名與太后娘娘名諱相似的‘沉壁’二字?!?/p>
末了,似是怕雍正怪罪。
少女還特意解釋了一句:“皇上放心,阿瑪取這個名字時特意問過了太后娘娘,得了她的允許才在烏雅氏族譜寫上了臣女的名字?!?/p>
“嘶~”
廊下的蘇培盛聽到沉壁如此不給雍正面子的回話,不禁暗自咂舌。
【我的小主喲,老奴活了幾十年,還是第一次見到像您這樣不給帝王面子的人,真是長見識了?!?/p>
若是沉壁能夠聽到蘇培盛的心聲,只怕會對他說,蘇公公,格局小了。
以后碰到葉瀾依,那你才是真正的長見識了。
連續(xù)兩次在沉壁身上碰壁,雍正再好的脾氣也遭不住。
正巧,此時被蘇培盛輪番支走的竹息等人也來到?jīng)鐾ぁ?/p>
見到雍正,所有人都嚇了一大跳。
忙不迭跪下磕頭:“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面對竹息這個在太后身邊頗有幾分顏面的嬤嬤,雍正就是有再大的氣也不能發(fā)泄在她身上。
只能深吸一口氣,故作鎮(zhèn)定的開口:“正好,嬤嬤也來了,朕今日還沒有去向皇額娘請安,如今便與嬤嬤一同前往壽康宮吧?!?/p>
“這……”
竹息一臉疑惑的看向雍正,不知該如何回話。
然而雍正也沒有等她開口,自顧自向壽康宮走去。
這又是鬧得哪一出?。?/p>
竹息看看前方走路氣勢洶洶,活像是要上戰(zhàn)場的皇上。
又瞧瞧依舊佇立原地冷若冰霜的沉壁,只感到天旋地轉(zhuǎn)。
不是,就沒有誰能給她解釋解釋目前的情況嗎?
這兩個祖宗又是怎么湊到一起的?
嬤嬤她真的是一頭霧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