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寒氣尚未褪盡,東四“鴿子市”的犄角旮旯卻已提前躁動起來。
狹窄的胡同兩側(cè)擠滿了地攤,舊衣裳、爛家具、瓶瓶罐罐雜亂堆砌,
更多的是揣著手、眼神如鉤子般掃視路人的“蹲客”。
空氣里彌漫著霉味、劣質(zhì)煙草味和一股焦灼的期盼。
王四野推著那輛擦得锃亮的“永久”二八大杠,慢悠悠地在人縫里穿行。
車后架象征性地綁著兩個空籮筐,車把掛著個小布兜。他像一條滑溜的魚,
在嘈雜混亂中靈巧游弋,無形的感知卻如同最精密的雷達,無聲地掃描著四周。
靠近一個岔口的拐角,幾個男人半蹲著圍成一圈,既不吆喝也不看攤,低語聲又快又急,
像耗子啃木頭。王四野腳步微頓,借著旁邊一個賣舊鞋拔子的攤位遮擋,空間感知無聲放大。
“…廢銅爛鐵?**規(guī)格標(biāo)號嚴絲合縫!三號車間出來的!板上釘釘!
這半年…流出來的廢件種類…拼圖…基本成型…”“…推測…他們在加工…高精度導(dǎo)向部件!
硬質(zhì)合金…特殊淬火工藝…廢件上的裂紋走向…”“嘶…難怪…保密等級…提得這么高!
”“結(jié)論…這軋鋼廠…核心工廠!
華國…在大規(guī)模生產(chǎn)…或者至少…儲備…**戰(zhàn)略武器的配套組件!威力遠超常規(guī)!
**”最后幾個詞,帶著難以抑制的興奮和恐懼,如同驚雷在王四野腦中炸響!戰(zhàn)略武器?!
配套組件?!他心臟猛地一縮!臉上卻波瀾不驚,拿起一個豁口的鞋拔子翻看兩下,
隨手丟下,推著車不緊不慢地轉(zhuǎn)進岔口。無形的感知如同絲線,
牢牢鎖定了其中一個戴著舊工人帽、身材矮壯的男人。那人警覺性極高,在胡同里快速穿梭,
不時借拐角櫥窗反光掃視身后。王四野的跟蹤如同融入空氣的陰影,
始終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最終,矮壯男人閃身進了東城根一個不起眼的小雜院。
院墻斑駁,門板破舊。王四野靠在巷子對面斷墻的陰影里,屏息凝神。
空間感知悄然滲入院內(nèi)小棚屋。薄薄的木板門擋不住刻意壓低的爭吵:“廢物!
那核心的鍍層工藝參數(shù)還沒拿到!光猜有個屁用?!
必須拿到實驗數(shù)據(jù)流出的圖紙或者廢料上的精確微觀結(jié)構(gòu)照片!”“太難了!車間層層把守!
進去的廢件都當(dāng)寶貝一樣處理!最近風(fēng)聲更緊了!”“蠢貨!
那個食堂的線…不是能接觸到后勤單據(jù)嗎?還有那個貪小便宜的女工!加大聯(lián)系!多給好處!
讓她帶出更多廢工件!越多越好!種類越全越好!
必要的時候…完整的工件…也要想辦法弄出來!多給點好處給她! 水?dāng)嚨迷綔啠?/p>
我們的機會才越大!”“明白!
那批文物…東洋那邊的買家催得緊…價格翻倍…”“食堂線”、“貪小便宜的女工”!
王四野瞳孔驟縮!傻柱的升職、李懷德的異動瞬間串聯(lián)!軋鋼廠內(nèi)部不僅有漏洞,
還有被精心策反的內(nèi)鬼!目標(biāo)是戰(zhàn)略級機密!他無聲無息地退走,如同從未出現(xiàn)過。
車輪碾過泥濘的街道,他直奔最近的派出所。推開那扇刷著綠漆的木門,值班民警抬頭看來。
“同志,我找陳公安!有急事!關(guān)于敵特!”王四野聲音沉穩(wěn),帶著不容置疑的緊迫感。
值班民警神色一凜,立刻起身:“稍等!”轉(zhuǎn)身快步走進內(nèi)室。片刻,
陳公安大步流星地走出來,臉上帶著凝重:“四野?什么事這么急?”王四野壓低聲音,
位置以及聽到的關(guān)鍵信息——“戰(zhàn)略級武器配套組件”、“食堂線”、“貪小便宜女工”等,
條理清晰地匯報出來。陳公安越聽臉色越沉,
眼神銳利如刀:“東城根柳條胡同東口第三個雜院?涉及戰(zhàn)略項目?內(nèi)部有蛀蟲?!”“是!
我親耳聽見!他們提到了軋鋼廠三號車間流出的廢件!推測我們在生產(chǎn)戰(zhàn)略武器組件!
還提到利用食堂線和貪小便宜的女工攪渾水!”王四野語氣斬釘截鐵?!昂眯∽樱?/p>
”陳公安猛地一拍桌子,眼中精光爆射,“干得漂亮!這情報太重要了!你先回去,
就當(dāng)什么都沒發(fā)生!剩下交給我們!”他立刻轉(zhuǎn)身,對著內(nèi)室厲聲喝道:“緊急集合!
有重大敵情!”---軋鋼廠食堂后廚,油煙彌漫,鍋勺碰撞聲叮當(dāng)作響。
傻柱穿著油漬麻花的白圍裙,正揮舞著大勺,唾沫橫飛地指揮著馬華切墩。
他如今是“三號小灶”的負責(zé)人,雖然這“小灶”開火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但架子得端足。
秦淮茹端著個空鋁飯盒,腳步輕快地溜了進來,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笑容:“柱子!忙著呢?
”“秦姐!”傻柱一見她,嗓門都亮了幾分,“來來來!正好!
今兒給楊廠長那邊準備招待餐,多燉了半鍋紅燒肉!油汪汪的!給棒梗帶回去解解饞!
”說著,不由分說地抄起大勺,舀起滿滿一勺肥瘦相間、醬汁濃郁的紅燒肉,
“哐當(dāng)”一聲扣進秦淮茹的飯盒里,油汁濺出幾點。秦淮茹臉上笑開了花,
嘴里卻嗔怪:“哎呀!柱子!又讓你破費!這多不好意思…”“嗨!跟我客氣啥!
”傻柱大手一揮,豪氣干云,眼神卻黏在秦淮茹那雙凍得微紅的手上,帶著點心疼,
“棒梗正長身體呢!多吃點肉好!”秦淮茹眼波流轉(zhuǎn),飛快地瞥了眼四周,見沒人注意,
迅速從圍裙底下摸出個用舊報紙裹得嚴嚴實實的小包,塞進傻柱油膩的圍裙口袋里,
…怪模怪樣的鐵片…沉甸甸的…你看…能不能…”傻柱下意識地隔著圍裙布料捏了捏那小包,
硬邦邦的棱角感傳來。他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上次那墊片雖然讓他露了臉,
但事后想想總覺得有點懸乎??煽粗鼗慈隳请p帶著央求和期盼的眼睛,
拒絕的話怎么也說不出口。“行行行!放這兒吧!
回頭我瞅瞅…興許能當(dāng)個墊鍋底的玩意兒…”他含糊地應(yīng)著,
順手在秦淮茹遞飯盒的手背上輕輕捏了一下,油膩膩的手指帶著食堂特有的溫?zé)帷?/p>
秦淮茹臉一紅,飛快地抽回手,嗔了他一眼,抱著沉甸甸的飯盒,像只偷到油的小老鼠,
心滿意足地溜出了后廚。她不知道,
角落里一個穿著普通工裝、看似在清理灶臺的“新面孔”(公安安插的便衣),
目光如同鷹隼,將這一切盡收眼底。下班鈴聲響起,傻柱脫下圍裙,
拎著個鼓鼓囊囊的網(wǎng)兜——里面除了秦淮茹那份紅燒肉,
還有他自己“順”的兩根大棒骨和半飯盒油渣。他哼著小曲兒,晃晃悠悠走出廠門。
秦淮茹早已等在街角僻靜處。“柱子!這兒!”她招招手。傻柱走過去,把網(wǎng)兜遞給她,
順手從油膩的圍裙口袋里掏出那個報紙小包塞回她手里,嘴里還絮叨著:“秦姐,
這玩意兒…看著怪沉的…你收好…下回別撿了…萬一…”“知道啦知道啦!
”秦淮茹飛快地把小包揣進自己棉襖內(nèi)兜,打斷他的話,臉上帶著甜蜜的嗔怪,“就你啰嗦!
快回去吧!肉涼了不好吃!”說完,抱著網(wǎng)兜,
腳步輕快地朝另一個方向走去——她要去廢品站“出貨”。
傻柱看著她窈窕的背影消失在暮色里,搓了搓還殘留著油膩和滑膩觸感的手指,嘿嘿一笑,
轉(zhuǎn)身往四合院走去。他渾然不知,自己剛才遞過去的那個小包,
以及秦淮茹走向廢品站的身影,都落入了遠處兩個“路人”看似隨意卻異常專注的視線中。
---廠長辦公室里氣氛凝重,窗外的夕陽將影子拉得老長。“老楊!你看看!
你看看這份報告!”李懷德副廠長“啪”地將一份文件拍在楊廠長辦公桌上,
臉上沒了往日的謙和,帶著痛心疾首的“正氣”,“三號小灶的賬目!觸目驚心?。?/p>
豬肉消耗量是普通大食堂的兩倍還拐彎!面粉用的全是特供富強粉!食用油更是超標(biāo)嚴重!
這哪里是給技術(shù)骨干開小灶?這分明是給某些人開的私人廚房!工友們的意見都堆成山了!
這是搞特權(quán)!是挖社會主義墻腳!”楊廠長疲憊地揉著眉心,
看著報告上那刺眼的數(shù)字和后勤處幾個老伙計的聯(lián)名簽字,聲音帶著一絲沙啞:“懷德同志,
導(dǎo)招待和必要的對外關(guān)系協(xié)調(diào)用餐…規(guī)格高一點…也是工作需要…特殊時期…”“工作需要?
”李懷德猛地拔高聲音,痛心疾首地打斷他,“老楊!你不能只盯著上面看!
要看看下面工友的心??!這種明目張膽的特殊化!這種無視組織紀律的行為!
就是對工友感情的傷害!是滋生腐敗的溫床!必須嚴查!嚴肅處理!”他義正詞嚴,
仿佛化身成了最堅定的紀律捍衛(wèi)者。---幾天后,分局一間氣氛肅穆的辦公室里。
陳公安神情激動,將一份厚厚的卷宗推到一位面容剛毅、肩章上綴著兩顆銀星的中年人面前。
“李局!您看看!這小子簡直就是天生干這行的料!”陳公安指著卷宗里王四野的詳細報告,
“從黑市發(fā)現(xiàn)異常,精準跟蹤目標(biāo),到鎖定敵特據(jù)點,再到果斷來所里匯報關(guān)鍵情報!
每一步都冷靜、敏銳、判斷精準!最關(guān)鍵的是,
”他重重地點了點報告上關(guān)于“食堂線”、“貪小便宜女工”的分析,
“他對廠里內(nèi)部人員的可疑行為有著超乎尋常的直覺!這份直覺,簡直價值連城!
”李衛(wèi)國局長,這位經(jīng)歷過戰(zhàn)火洗禮的老公安,沉默地翻閱著卷宗,
手指在桌面上習(xí)慣性地輕輕敲擊。
報告里詳細記錄了王四野的行動軌跡、分析邏輯和那份遠超年齡的沉穩(wěn)。
特別是他能在紛亂的黑市中敏銳捕捉到異常信息,并果斷采取行動,這份膽識和機敏,
在年輕一代中實屬罕見。半晌,李衛(wèi)國抬起頭,眼中閃過銳利而決斷的光芒:“根正苗紅,
能力卓絕,身處核心目標(biāo)旋渦中心…天造地設(shè)的好苗子!”他看向陳公安,
語氣斬釘截鐵:“老陳,你親自負責(zé)!用最高級別的保密程序,把他吸收進來!
作為我們的秘密力量!代號…就叫‘青鋒’!”---南鑼鼓巷的積雪早已化盡,
露出了地面油膩的黑泥和碎煤渣。“叮鈴咣啷…收破爛嘍!
爛銅爛鐵破瓶子罐子舊書舊報紙換錢嘍!”一陣破鑼嗓子般的吆喝聲由遠及近。
閻埠貴佝僂著背,蹬著一輛銹跡斑斑、漆皮剝落的三輪車,碾過95號院門口的石板路。
他穿著一件磨得發(fā)亮的藍布褂子,鼻梁上架著那副摔裂又粘好的破眼鏡,臉色灰敗,
眼神里沒了過去的算計精明,只剩下底層掙扎的麻木和一絲深藏的怨毒。三大媽撲出來,
哭天搶地:“老閻!你可回來了!遭了大罪了!
”接著就指著西廂房的方向咬牙切齒:“都怪那挨千刀的小王八犢子!害得你丟了公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