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攥著陳嬸子的袖口,嬌嗔道:"嬸子莫要這般作踐自己,說什么'奴婢'的渾話,咱們情同母女,怎能如此生分呢?"
她粉唇微嘟,水汪汪的眸子像是蒙了一層薄薄的水霧,看得人滿心憐惜。
陳嬸子見她眼尾泛紅、楚楚可憐的模樣,哪里還招架得住,忙不迭舉手投降:
"我的小祖宗,是嬸子嘴笨,說錯了話,再不提了!往后再也不提這話了!”
林月剛想再嗔上兩句,隔壁的吳娘子便扭著水蛇腰,晃晃悠悠地進了屋子。
她斜睨的目光像是淬了毒的銀針,在林月身上來回逡巡,未等兩人開口,便“嗤”的冷笑一聲,陰陽怪氣的說道:
"潘小娘子這手段,當(dāng)真是出神入化呀!"
說完,將帕子往肩頭一甩,踩著細碎的步子,趾高氣昂的揚長而去。只留下林月和陳嬸子兩人,莫名其妙的面面相覷。
“夫人的人?!标悑鹱臃磻?yīng)過來,輕輕拍了拍林月的手背,寬慰道:“您別往心里去,只要老爺還記掛著你,那些腌臜話就權(quán)當(dāng)耳邊風(fēng)。"
日子就這樣在藥香與閑話間緩緩流淌,林月的傷開始結(jié)痂、脫痂。
當(dāng)秋風(fēng)乍起,帶著絲絲涼意悄然襲來的時候,那傷便只剩下了淡淡的粉色痕跡。
而她,也終于被林嬸子批準(zhǔn),可以踩著繡鞋在廊下自由活動了。
在養(yǎng)傷的這些日子里,張老爺一共來了八次。因著林月有傷在身,兩人多是逗趣解悶,自然也免不了被那家伙揩些油水。
林月施展渾身解數(shù),拿出短劇女配的演技和茶道——時而含羞帶怯,時而嬌俏嗔怒,把張老爺哄得暈頭轉(zhuǎn)向、樂不思蜀。
當(dāng)然了,報酬也很可觀。
她得到了金鑲玉鐲一只,東珠耳墜一對、上等綢緞四匹,松江細棉布兩匹,還有被稱為零花錢的五十兩雪花銀。
雖然林月不知道這張老爺究竟富到什么程度,但就論工作內(nèi)容和報酬來講,她這工資著實算得上不低了。
林月滿心歡喜的盤點著自己這些日子的收入,忽然想起張老爺已經(jīng)有五六日沒來了。
她摩挲著那溫潤的玉鐲,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最好是被新人把魂勾走了,否則死在她的床上,那可就真慘了。
"府里新納了位書香門第的良妾,如今正是新鮮熱乎的時候呢。"陳嬸子闔上門,壓低聲音道:"不過娘子莫急,等老爺膩了,還不是..."
林月失笑,陳嬸子大約是以為她在為張老爺爭風(fēng)吃醋吧?
呵!就那樣一個滿身老人味的老頭子,真會有人為他爭風(fēng)吃醋?
只怕那些女人同她一樣,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她將那些細軟全部收進樟木箱子,笑道:"這般正好,咱們將這些東西都換成銀子,開間小食肆,安安穩(wěn)穩(wěn)的過咱們自己的小日子。”
到時候,離那三寸丁、打虎的、西門大官人都遠遠的,哪個都不招惹。
再從福利院挑幾個孩子養(yǎng)著,快快樂樂的混完這輩子。
“嬸子,你頭面廣,認(rèn)識的人多。找人把這玉鐲、綢布都給賣了,價格盡量賣高一點。”
林月的指尖輕輕撫過羊脂玉鐲,眼中閃過一絲不舍:兩輩子呀,就擁有過一回這么奢侈的東西,新鮮勁兒還沒過呢。
陳嬸子一愣,忙按住她的手:"這可都是老爺?shù)男囊庋?,就這么賣了,多可惜,也顯得咱們太磕磣了!"
說著,將鐲子重新套回那凝脂般的腕間,"瞧瞧這水頭,也就只有配小娘子這吹彈可破的肌膚,才叫物盡其用。”
“別管這些了,先去打聽打聽行情要緊?!绷衷聰[手。
陳嬸子神色驟變,壓低嗓音道:"莫不是新來的良妾手段通天?把老爺……"
“嗯?嗯……算是吧?!?/p>
林月含含糊糊的答道,絲帕下的指尖微微發(fā)顫。
她總不能說:那張老爺命不久矣,這些的東西,還是提早變現(xiàn)的好。只有把銀子拿在手里,才是最安心的。
陳大嬸一聽,果然認(rèn)真起來,她下意識的抿了抿頭發(fā),又擦了把臉、敷了些鉛粉,還破天荒的涂了口脂。
這一番收拾后,她整個人倒比平日多了幾分狠厲:
"我這就去辦!隔壁那潑婦早盯著咱們呢,得搶在她前頭,不能讓她壞了咱們的事?!?/p>
“嗯嗯,你快去吧?!绷衷麓咧鲩T,然后繼續(xù)盤點自己手里能變現(xiàn)的東西。
對于隔壁的吳娘子,她并不擔(dān)心。
畢竟按照書中情節(jié),張老爺死后,沒有子嗣,家產(chǎn)很快便被族人瓜分的一干二凈,家中下人也都被遣散了。
就連張老夫人,最終也被丟進了破窯洞里凍餓而死。
張夫人在無奈之下,也只得帶了自己的乳母——柳媽媽回了吳家。
至于那些平日里攀附張家的人,雖然書中沒有明確提及他們的下場,但稍微想想,也能猜到結(jié)局必定很糟。
那群連張老夫人都能棄之不顧的族人,又怎么會放過他們這些小嘍啰呢?
“唉!”林月雙手托腮望著鏡中的絕美臉龐,輕輕嘆了口氣。
眼下實在是處在兩難的境地。
她既盼著張老爺能多活些時日,好讓自己繼續(xù)依托這棵大樹,多攢些日后自立門戶的本錢;又暗自憂心,一旦對方發(fā)現(xiàn)她傷勢痊愈,強行逼她就范,到時該如何是好?
順從吧,只怕從此深陷泥潭,這將成為一生難以擺脫的噩夢;可若執(zhí)意拒絕,想想這些日子里,吃穿用度皆是張老爺所出,實在難以心安理得。
“唉!果然,傍大款這事兒,真不是誰都能干得來的!”林月煩躁的把臉抵在梳妝臺上,連連嘆氣。
好在張老爺出手闊綽,那些綢緞、玉鐲雖非極品,倒也能賣個好價錢。不出半日,陳大嬸就把變賣所得的五十二兩銀子交到她手中。
林月喜孜孜的把銀子歸攏在一起,笑的牙不見眼。
“要我說呀,這些錢算得了什么。你如今身子已然大好,就該想法子把那張老爺哄到床上,趕緊懷個娃才是正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