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醫(yī)學高速發(fā)展的現(xiàn)代，仍舊有一些病癥不為人所知。
譬如卟啉癥。
就算有診斷書，也會被妖魔化。
秦星燦的出生，是秦少香少不更事，對自己的不負責任。
所以往后余生，她都心甘情愿背負著女兒。
從未有過半句怨言。
然而秦星燦卻日益變得陰郁。
隨著年齡長大，意識到自己與普通的孩子不同，甚至遭到他人的嘲笑與懼怕，這使得她越發(fā)沉默寡言。
“尤其我跟了劉雄之后，她就拒絕跟我交流了。
反而對劉雄產(chǎn)生了父女情誼，時常將爸爸掛在嘴邊?！?/p>
說到這里，秦少香的唇角泛起一絲苦笑。
“這或許是我的報應吧?！?/p>
許卿也是第一次了解到情況，不好多做評價。
但到了夜里，秦星燦突發(fā)腹痛，緊急被送進了手術室。
經(jīng)過兩個多小時搶救，總算轉(zhuǎn)危為安。
人推出來時，秦少香一個腿軟，跌坐在了地上。
許卿上前攙扶，摸到她一手的冷汗。
之后又是一夜的照顧。
天亮時分，許卿從隔壁酒店打包了早餐過去。
剛一到病房門口，就聽里頭又鬧起來了。
“好，媽媽出去，你別激動。
你剛動完手術……”
秦少香又被一個枕頭轟出來了。
許卿看了看病房，又看看手里的早餐，只能把東西遞過去。
“秦阿姨，你吃吧?！?/p>
秦少香沒胃口，但也清楚自己不能倒下。
“謝謝，又麻煩你了?！?/p>
她坐在一邊，沉默吞咽著食物，眼下帶著一片青黑的憔悴。
許卿提議自己來守一天。
“反正我昨晚回酒店休息了，房間還在續(xù)費?！?/p>
好歹兩人能輪個班。
然而秦少香卻搖頭拒絕了。
“你已經(jīng)幫了我們母女很多了。
之前讀書的事，我其實已經(jīng)聯(lián)系好學校了，這兩天就能辦理入學手續(xù)。
等囡囡情況穩(wěn)定下來，我陪你去一趟?！?/p>
許卿知道，她這是不想自己再摻和進這些事了。
“小卿，之前王太太說得對，你牌技雖然好，堵伯來錢快，可終究不是正道。
像賴刀疤那種人到處都是，常在河邊站哪有不濕鞋。
好好讀書，考一個大學，平安順遂地過一生才是最幸福的?！?/p>
聽著這些，許卿也有些沉默。
上輩子入獄后洗心革面，這也是她所幻想過的生活。
如今重來一次，機會真的擺在了她的面前。
可望著還身陷囹圄的秦少香，她真能獨善其身嗎……
早飯吃完沒多久，熬了一夜的秦少香就撐不住，坐在椅子上睡著了。
許卿去護士站拿了條毯子，給她披上時，恰好瞧見她的手機亮了。
‘阿香，我最后再警告你一次。
半小時內(nèi)，把人送回周家?！?/p>
又是劉雄。
看來昨天賴刀疤的動作，也影響到他了。
如今才急著要獻祭她，給周局邀功。
許卿想了想，給出回復。
‘好，但要下午，孩子好像得傳染病了，要做檢測。’
為了增加可信度，她還去檢疫站門口拍了張照片。
發(fā)送成功。
過了一會兒。
劉雄：‘我再給你一次機會?！?/p>
許卿刪除短信，慢悠悠走回去。
機會？
呵，恐怕他才是沒機會的那個了。
秦少香醒來時，許卿在旁邊看醫(yī)院的科普雜志。
“這么復雜，看得懂嗎？”
都是專業(yè)詞匯。
“勉強可以?！?/p>
許卿點點頭，還在繼續(xù)翻。
秦少香失笑，只當她年紀小在吹噓，也沒在意。
“我去上洗手間?！?/p>
“好?！?/p>
許卿沉浸式看了一會兒，發(fā)現(xiàn)有點不對勁。
再一看時間，已經(jīng)十分鐘了。
秦少香還沒回來。
她起身去找，在經(jīng)過拐角處時，恰好聽見了對方的聲音。
“既然都把我賣了，為什么還要來找我？
家里欠債是我的問題嗎？
是我讓弟弟去賭的？
你別推到囡囡身上，她從出生開始就沒花過你們一分錢！”
秦少香在走廊盡頭的窗戶邊來回踱步，語氣里滿是暴躁。
聽到其中某句話，她再次爆發(fā)。
“他又欠債了關我什么事？！
囡囡才剛動完手術，你們到底有沒有心。
我都說了，不會再給人當情婦……他欠的錢，我無能為力?！?/p>
說到這里，她已經(jīng)要掛斷電話。
可家里人仍不放過她。
“阿香，別說氣話。
劉老板說了，只要你乖乖聽話，別忤逆他，他就還供你吃供你穿……”
母親殷切的話像一把刀子，忽然一點點刺進了秦少香的心口。
許是這么多年被輕視習慣了，傷口已經(jīng)麻木，這會兒仔細一看，恍然才發(fā)現(xiàn)，血都流干了。
“媽……我真的是你女兒嗎？”
秦少香忽地失去所有力氣，身子歪在了窗戶上。
“不然你怎么還能為劉雄當說客，他動手打我了，你知道嗎？”
“額……”
秦母微微一愣，一時語塞，很快又道：“那還不是你做錯了事，養(yǎng)一個病秧子還不夠，還顧著一個野孩子做什么？
你別忘了，我們才是你血脈相連的親人。
乖，你聽話?！?/p>
聽話。
秦少香垂眸苦笑，只覺得諷刺。
“我從小就聽你的話，高中成績明明很好，你說家里欠債要我輟學打工，我就去餐廳刷盤子。
后來你讓我選美麗小姐，我也去了。
然后，你就把我賣了。
媽，這點相連的血，已經(jīng)被你吸干了?！?/p>
她的聲音漸漸變得平靜，冰冷。
“以后，不用打電話給我了。
那三千萬，就當買斷了我們的親情。
我們，沒關系了。”
“你這不孝女，說的什么話！
喂，阿香……你說話……”
這一次，無論那頭如何呼喚，她都沒有再回應。
掛斷通話鍵，秦少香緩緩蹲在地上，把頭深深埋進了膝蓋里。
成年人的傷心，往往是無聲的。
許卿沒有選擇去打擾，默默看了她一會兒，才轉(zhuǎn)身朝著病房走。
秦星燦坐在床沿發(fā)呆，手里還捏著一塊碎玻璃。
這是昨天砸水壺，她偷偷藏起來的。
再過一個小時，就是午飯時間，可以再鬧一次，然后……
砰。
房門突然毫無預兆被人推開。
秦星燦下意識回頭，見到來人，微微皺起了眉。
“怎么，山雞假扮的野鳳凰，還想趁機欺負我這個親生的？
我告訴你，假的就是假的。
永遠成不了真。
我就是病秧子，也要一輩子趴在她背上吸血。
那是她欠我的?！?/p>
許卿一邊聽她說，一邊面無表情走過來，站在了她的面前，平靜道：“既然是這樣，那為什么還想要自殺？”
話落，猛地伸手一把抓住她手腕，從被子里拽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