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灑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微風輕拂，荷花隨風搖曳，仿佛在向過往的行人點頭致意。
素娟劃著一葉扁舟，穿梭于荷花之間，她身著素色衣裙，頭戴斗笠，宛如從畫中走出的江南女子。她一邊熟練地采摘著蓮蓬，一邊用土家話輕聲哼唱著《竹枝詞》：
石崇豪富范丹貧，莫道無神卻有神，陰地不如心地好，皇天不負苦心人。
歌聲清脆悅耳，回蕩在河面上，引得幾只水鳥撲棱著翅膀飛向遠方。素素正沉浸在這悠揚的歌聲中，突然，一條銀光閃閃的魚從水中躍起，不偏不倚地落在她的船上。她嚇了一跳，手中的蓮蓬險些掉落，接著又驚又喜地說道：“魚躍龍門？跳到我的船里啦？”
素素正愣神間，又有一條魚從她背后的方向跳入船艙，濺起幾滴水花。她又是一驚，連忙低頭去撿魚，卻見第三條魚不知從哪個方向飛了上來，穩(wěn)穩(wěn)地落在船艙里。素素感到有些緊張，她連續(xù)撥動船槳，試圖讓船動起來，卻發(fā)現(xiàn)船像是被施了定身術(shù)，紋絲不動。素素害怕了，心跳加速，手里的船槳也不自覺地顫抖起來。
就在這時，一個銀元從水面飛了出來，“當啷”一聲落在船艙里，發(fā)出清脆的聲響。素素愣住了，她用槳在船兩舷的水里撥動著，試圖找出這突如其來的銀元的來源。突然，她發(fā)現(xiàn)一根空心荷葉莖在船邊移動著，像是有什么東西在里面穿梭。她伸出手，猛地將荷葉桿抽了出來。隨著荷葉桿的抽出，一個腦袋冒了出來，素娟定睛一看，原來是福津。
“福津？”素素驚訝地叫出聲。
福津嘻嘻地笑著，露出一口白牙，“素娟，是我?！?/p>
素素又驚又喜，“你干什么呀？嚇死我了。”
福津早已準備好了說辭，“我要把錢還給你，我怕你不收，所以就想了個辦法。我阿媽說無功不受祿?！?/p>
素素半信半疑地看著他，“那你干嘛躲在水里？還有這魚是怎么回事？”
福津十分認真地說道：“我剛剛下水的時候，我邁一步，踩住一條魚，再邁一步，又踩一條魚，再邁一步又踩著了。邁了三步踩住了三條魚，原來魚都扎到了泥里面。最后我只好在水下面游?！?/p>
素素將信將疑地看著他，“奇怪，怎么能有這種事情？”
福津煞有介事地說道：“你沒聽說過？哎，這事書上都寫著呢。”
素素好奇地問：“書上？誰寫的？”
福津故意裝作很嚴肅的樣子，“莊子啊，他老人家說，如果來了最美的美人兒在船上采蓮，那么魚就會害羞得沉入水底，鳥也會飛得高高的看不見。后來，人們以訛傳訛，就講成了沉魚落雁?！?/p>
素素忽然明白了福津的意思，頓時臉上羞紅，“去你的，敢取笑我?！?/p>
她拿起一段藕，作勢要打福津的頭。福津連忙舉起雙手護住腦袋，“人家說的都是實話嘛，不信你自己看《莊子·齊物論》?！?/p>
素素假裝生氣，“你這個人，真不正經(jīng)。剛見面就做這種調(diào)笑?！?/p>
福津誠懇地看著她，“我不是調(diào)笑，說的是真心話。你是最美的?！?/p>
素素的臉更紅了，她低下頭，輕聲說道：“不許再說這些，人家還是黃花閨女。”
福津乖乖地點頭，“好，我不說了?！?/p>
素素伸出手，“你上來吧。”
福津抓住素素的手，借力爬上了船。兩人并肩坐在船上，素娟輕聲問道：“你怎么知道我住在這里？你跟蹤我嗎？”
福津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课摇?/p>
素素瞪了他一眼，“是不是昨天你偷偷跟著我？要不就是偷聽到我們說話了？”
福津連連搖頭，他想起了說辭，“新寧的人都知道，端芬出美人，所以我找你就來到了……”
素素瞪了他一眼，“你又來了，再胡說我不理你了?！?/p>
福津連忙改口，“素素，你的《竹枝詞》唱得真好聽?！?/p>
素娟微微一笑，“你也會唱嗎？”
福津清清嗓子，唱了起來：
楊柳青青江水平，聞郎江上踏歌聲。
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卻有晴。
素素輕輕打了他一巴掌，“討厭，那是唐詩?！?/p>
福津笑笑，“我這不是想和你對唱嘛?！?/p>
素素還沒來得及說話，忽然聽到岸邊傳來無數(shù)沉重的腳步聲和金屬碰擊的聲音。兩人互相看了看，福津示意素素躲藏。他們伏在船艙里，悄悄探頭，發(fā)現(xiàn)上百個福同團客勇手持大刀長矛和鳥銃沿著河岸急進。
福津低聲說道：“福同團要去鏟村！”
素素驚恐地捂住嘴，“那是我們的村兒！這可不行，他們?nèi)チ司驮獯笱炅?。?/p>
福津緊皺眉頭，“你們村兒不是有碉樓嗎？里面還有洋槍和獵槍。”
素素搖了搖頭，“有碉樓跟沒有碉樓也不一樣，我們家那樣的大戶住在居樓，小戶人家就要趕快上眾人樓才能躲避。所以就是怕他們沒有防備。”
福津點了點頭，“哦。村口有更樓嗎？”
素素點了點頭，“有，就怕來不及。我得去報信?！?/p>
福津堅定地看著她，“我跟你一起去。”
兩人連忙把船劃向岸邊，飛快地往山頭上跑。福津氣喘吁吁地問：“還有多遠？”
素素一邊跑一邊回答：“前面那個臺子就是?！?/p>
他們終于跑到了山頭頂部一個石頭壘的垛子上面。福津手搭涼棚舉目遠望，看見遠遠的福同團的白色旗號已經(jīng)快接近了村莊。
“他們離村子還有不到三里地！”福津焦急地說道。
素素從石頭垛子縫里掏出一個小牛皮夾。牛皮夾的邊緣鑲嵌著一塊閃亮的生鐵塊，那就是火鐮。素娟從牛皮夾里掏出黑色的火石和黃色的火棉遞給福津。
“快！”素娟催促道。
福津用火棉包住火石，用火鐮飛快地擦碰?；鹈抟剂耍鸦鹈薹胚M一串粗大的干蒿草辮上。這時候兩個人同時把頭湊過來，對著蒿草辮用力地吹氣。一團濃煙從烽火臺上冉冉升起。
兩人松了一口氣，同時發(fā)現(xiàn)他們的頭幾乎貼在了一起，都感到有些不好意思。素素的臉微微泛紅，她輕聲說道：“幸好有你在。”
福津微微一笑，“我一直在呢。”
兩人對視一笑，心中都明白，這場危機雖然暫時解除了，但他們之間的緣分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