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的額頭重重磕在金紅蓮臺焦土上,震落簌簌塵灰。
>“老祖明鑒!”他聲音嘶啞如裂帛,“景琰裝聾作啞,景桓嗜殺成性!蕭氏皇族眼中,萬民不過鼎中薪柴!”
>鳳帝姬識海里閃過畫面:暗衛(wèi)從詔獄污水渠拖出奄奄一息的孩童,丞相深夜跪在祖宗牌位前剜肉補賑災虧空...
>金紅烈焰驟然裹住傳國玉璽,九條玉龍在火中痛苦翻騰。
>“準了?!蹦桃繇懫鸬膭x那,玉璽底部“受命于天”四字熔成“以民為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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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紅蓮臺之上,離火神曦流轉不息,將焦土映照得如同熔爐核心。焚天燼熔鑄的臺面溫潤而滾燙,散發(fā)著磅礴的生命氣息與焚盡萬物的神威。
鳳玄齡跪在蓮臺邊緣。
不是臣子覲見君王的姿態(tài),而是如同最虔誠的信徒,匍匐在神祇座前。他的額頭,重重地、毫無保留地磕在蓮臺那布滿玄奧鳳凰翎羽紋路的焦黑邊緣上。
咚!
沉悶的聲響在寂靜的庭院中回蕩,震落簌簌塵灰。他并未起身,額頭依舊死死抵著那滾燙的、仿佛蘊含著焚世之力的蓮臺邊緣,脊背繃得死緊,如同承受著千鈞重壓。
“老祖明鑒!”
他的聲音從緊貼焦土的唇齒間擠出,嘶啞干裂,如同被砂紙狠狠打磨過的裂帛,每一個字都帶著血沫般的沉重與灼痛。
“景琰看似仁厚,實則懦弱!他明知‘朱雀骨’煉獄白骨累累,明知孩童夜半啼哭被拖入宮禁活剝抽髓!卻只會躲在清流文章之后,裝聾作啞!上書?勸諫?不過是他粉飾無能、保全自身的遮羞布!他心中,何曾有過半分真正為民請命的血性?!”
他猛地抬起頭!額頭上赫然一片焦紅,皮肉被蓮臺邊緣的高溫燙得微微卷曲,滲出細密的血珠!但他渾然不覺,那雙跳動著離火金芒的眼睛里,燃燒著滔天的怒火與一種被深深背叛的痛楚!
“景桓更甚!”他聲音陡然拔高,如同受傷孤狼的咆哮,“他眼中只有染血的兵戈!只有那冰冷的龍椅!為奪兵權,他曾默許麾下屠戮三縣抗稅饑民!為固權勢,他將異己將領妻女送入‘朱雀骨’充作‘火德’祭品!在他心中,這萬里江山,這蕓蕓眾生,不過是助他登頂?shù)奶つ_石!是隨時可以填入煉獄熔爐的……柴薪!”
“老祖!”鳳玄齡的聲音因極致的憤怒和悲愴而劇烈顫抖,他再次重重叩首,額頭撞擊焦土,發(fā)出沉悶的聲響,“蕭氏皇族!從上至下!從里到外!早已爛透了!爛到了根子里!他們眼中,何曾有過‘萬民’二字?!若無萬民耕耘織造,若無萬民納稅輸糧,若無萬民戍邊守土,何來這煌煌皇朝?何來他們錦衣玉食、醉生夢死的帝王家?!”
他艱難地撐起身體,跪直在蓮臺前,布滿血絲的金紅眼瞳死死仰望著蓮臺上那道小小的、卻如同承載了萬古星河的身影,眼中再無半分對權力的渴望,只剩下一種近乎絕望的、泣血般的祈求:
“玄齡斗膽!求此帝位,非為九五之尊!非為權傾天下!”
他的聲音帶著一種撕裂靈魂的力量:
“只為……讓這被踐踏了太久的‘萬民’二字……能重見天日!”
“只為……讓那田埂上累斷脊梁的老農,能直起腰桿吃一口飽飯!”
“只為……讓那寒夜里凍斃街頭的稚童,能有一件蔽體的棉衣!”
“只為……讓那被視作‘柴薪’、隨意填入熔爐的性命……能堂堂正正地……活!”
“玄齡在此立誓!若得此位,必以萬民為秤!以社稷為鼎!輕徭薄賦,休養(yǎng)生息!凡我治下,絕不容‘朱雀骨’此等邪魔之術再現(xiàn)!絕不容皇權凌駕于生民之上!必令耕者有其田!織者有其衣!幼者有所養(yǎng)!老者有所終!”
巨大的情緒沖擊讓他聲音哽咽,他再次深深叩首,額頭緊貼滾燙的蓮臺,肩膀因壓抑的悲憤而劇烈聳動:
“玄齡……只求老祖……給這天下蒼生……一個活路!”
聲嘶力竭的吶喊在庭院中回蕩,帶著一個凡人傾盡所有的勇氣和信念,撞向那高踞蓮臺的、冰冷的神祇。
蓮臺之上,鳳帝姬那雙沉淀著萬古烈焰的眸子,依舊平靜無波。
然而,在她浩瀚無邊的識海深處,卻并非一片死寂。
無數(shù)破碎的畫面,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驟然翻涌而起——
畫面一:陰森潮濕的詔獄深處,最深層的污水渠口。兩個身著灰衣的暗衛(wèi),如同鬼魅般從惡臭撲鼻的污水中拖出一個被破麻袋包裹的、瘦小得不成人形的身體。那身體冰冷僵硬,氣息微弱如同游絲,只有心口尚存一絲微熱。麻袋縫隙中露出的半張臉,依稀可見被烙鐵燙毀的、屬于孩童的輪廓……畫面旁,是丞相府密室中,鳳玄齡對著暗衛(wèi)統(tǒng)領嘶啞的低吼:“救!能救一個是一個!不計代價!”
畫面二:深夜,丞相府宗祠。搖曳的燭火映照著列祖列宗的冰冷牌位。鳳玄齡獨自一人跪在冰冷的蒲團上,上身赤裸。他手中握著一柄鋒利的匕首,刀尖正對著自己左臂外側。他臉色蒼白,額頭冷汗涔涔,眼神卻異常堅定。刀鋒劃下!一塊帶著鮮血的皮肉被硬生生剜下!他悶哼一聲,身體劇烈顫抖,卻飛快地將那塊血肉放入一個早已準備好的錦盒中。盒子旁,是一份標注著“南疆水患賑災銀被克扣”的密報……畫面旁,是戶部尚書府邸,管家對著一個富商諂媚低語:“相爺那塊祖?zhèn)鞯呐窆盆??嘖,換成了三十萬兩糙米,填了窟窿……”
畫面三:金鑾殿上,群臣為“加征北境防務捐”吵得不可開交。老皇帝蕭衍閉目養(yǎng)神。唯有鳳玄齡,須發(fā)戟張,據(jù)理力爭,聲音幾乎要掀翻殿頂:“北境無戰(zhàn)事!此捐名為防務,實為內侍省修園!強征此捐,無異于逼民為盜!陛下!請三思!”他孤身一人,面對滿朝沉默或譏諷的目光,如同逆流而上的孤石……最終,捐稅雖減半征收,鳳玄齡卻被罰俸一年,禁足府中三月。
……
一幅幅畫面,無聲流淌。是他在朝堂孤身力抗昏聵君王的剛直,是他在暗夜剜肉補瘡、營救無辜的隱忍,是他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如同螳臂當車般,試圖為這黑暗世道點燃一絲微光的……慈悲與掙扎。
鳳帝姬幽深的瞳孔中,那萬古不變的烈焰,似乎極其微弱地……波動了一下。
她緩緩抬起那只小小的手。
沒有言語,沒有動作。
嗡——!
一直靜靜懸浮在蓮臺旁、由三皇子蕭景琰“泣血奉上”的那方象征著皇權正統(tǒng)的傳國玉璽,驟然被一股無形的偉力攝起!
玉璽通體由最上等的羊脂白玉雕琢而成,九龍盤繞,氣象萬千。底部“受命于天,既壽永昌”八個古樸篆字,在燈火下流轉著溫潤卻冰冷的光澤。
就在玉璽懸浮至蓮臺前方,與鳳帝姬視線平齊的剎那——
轟——?。?!
毫無征兆地!
純粹由離火法則本源凝聚而成的、金紅色的焚世烈焰,如同九天垂落的熔巖瀑布,猛地從虛空中奔涌而出!瞬間將那方傳國玉璽徹底吞沒!
滋啦——?。?!
恐怖的高溫讓空間都劇烈扭曲!那堅硬的、足以流傳萬世的羊脂白玉,在這焚天之火面前,竟如同投入熔爐的雪塊,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哀鳴!玉璽表面那九條象征著皇權天授、威嚴神圣的盤龍,在足以焚盡諸天的金紅烈焰中瘋狂地扭曲、掙扎、翻騰!龍口大張,仿佛發(fā)出無聲的慘嚎!玉質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通紅、軟化、甚至開始出現(xiàn)細微的熔融流淌跡象!
“受命于天”四個字,在火焰的舔舐下,如同被燒紅的烙鐵,發(fā)出刺目的紅光,隨即竟開始……熔化!變形!
整個相府上空,那巨大的離火天幕驟然沸騰!金紅神曦瘋狂涌動,如同在為這焚煉皇權象征的儀式加冕!
庭院中跪伏的鳳玄齡猛地抬起頭,震撼地看著那在烈焰中痛苦翻騰的玉璽,看著那象征著皇權天授的古老篆字在火焰中扭曲、模糊……
就在那四個字即將徹底熔毀消散的瞬間!
蓮臺之上,那稚嫩、平靜、卻裹挾著九天雷霆般無上天威的奶音,清晰地、如同法則的宣告,響徹在鳳玄齡的識海深處,也仿佛烙印在這方天地之間:
“準了?!?/p>
轟——?。?!
隨著這二字落下,那包裹著玉璽的焚世烈焰驟然一收!
如同被無形的巨手瞬間捏攏!
光芒散去。
一方全新的玉璽,靜靜懸浮在虛空之中。
依舊是羊脂白玉的材質,九龍盤繞的形態(tài)。但那玉質,已不再是溫潤內斂,而是通體流轉著一層內蘊的、如同巖漿般灼熱的暗金光澤!仿佛經歷了神火的千錘百煉,脫胎換骨!
最令人心神劇震的,是玉璽底部!
那曾經象征著“皇權天授”的“受命于天”四個古篆,已徹底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四個由離火法則本源直接烙印其上、邊緣流淌著永不熄滅的金紅神焰、每一個筆畫都仿佛在無聲咆哮著焚世意志的嶄新大字——
**以民為鼎!**
四個字,如同四道燃燒的雷霆,帶著改天換地的無上意志,狠狠劈開了舊時代的陰霾,昭示著一個以萬民為根基、由離火淬煉而生的……嶄新皇朝!
庭院中,鳳玄齡怔怔地望著那方在虛空中緩緩旋轉、底部“以民為鼎”四字神焰流轉的玉璽,巨大的震撼、狂喜、以及一種被賦予無上使命的沉重感,如同海嘯般瞬間淹沒了他!滾燙的淚水,混合著額頭上被灼傷的鮮血,洶涌地滾落!
他再次深深叩首,額頭重重砸在滾燙的焦土之上,聲音哽咽卻帶著前所未有的堅定與力量:
“鳳玄齡……領老祖法旨!”
“必以此身!此位!此心!踐行‘以民為鼎’之重諾!”
“天地為鑒!離火為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