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帝姬挨完九百九十八道天雷時,已經(jīng)看到金羽朱雀在朝她招手。
>最后一道雷落下前,她甚至優(yōu)雅地理了理鬢角。
>結(jié)果紫色天雷突然九十度大轉(zhuǎn)彎,劈向了隔壁山頭。
>她當(dāng)場被反噬炸成十歲奶娃,羽毛掉得只剩三根。
>“本座五千年修為換來的仙風(fēng)道骨呢?!”她奶聲咆哮。
>撿起地上殘留的黑色骨片,她瞳孔地震——
>這分明是弒神屠魔的兇器殘骸。
>更可怕的是,她發(fā)現(xiàn)雷劫被搶并非偶然。
>天地法則正在崩壞,而兇手正藏在她的鳳鳴族高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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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穹低垂,壓得人喘不過氣。厚重如鉛的劫云,濃得化不開的墨色里,只有刺目的電蛇在瘋狂扭動、炸裂。每一次撕裂云層的慘白閃光,都伴隨著震耳欲聾的轟鳴,將下方孤絕的“涅槃臺”照得纖毫畢現(xiàn)。那由整塊萬年離火玉髓雕琢而成的巨大平臺,此刻已遍布蛛網(wǎng)般猙獰的裂痕,焦黑一片,仿佛隨時會徹底崩解。
平臺中心,一道身影卻依舊挺拔如孤峰。
鳳帝姬。
她身上那襲象征無上尊榮的赤金帝袍,早已被九百九十八道毀天滅地的雷霆之力撕扯得襤褸不堪,只余下幾縷焦黑的絲絳,勉強掛在肩頭,露出大片玉白卻布滿細(xì)微焦痕的肌膚。一頭曾經(jīng)流瀉如九天銀河的墨黑長發(fā),此刻枯槁如深秋衰草,發(fā)尾卷曲焦枯,狼狽地貼在汗?jié)竦念i側(cè)與臉頰。五千年淬煉打磨的仙肌玉骨,也擋不住這滅世雷威,細(xì)密的血珠正從無數(shù)細(xì)微裂口中滲出,在她周身氤氳開一層淡淡的、帶著奇異焦香的血霧。
痛楚?早已麻木。
她只是微微昂著頭,那雙曾映照過滄海桑田、蘊藏著無盡威嚴(yán)與智慧的鳳眸,此刻死死盯著頭頂那片翻滾咆哮、孕育著最終毀滅的劫云核心。那里,墨色最濃,雷光最熾,仿佛有一只無形的巨眼,正冰冷地俯瞰著這場持續(xù)了不知多久的天地酷刑。
九百九十八。
只差最后一道。
她的嘴唇干裂起皮,每一次細(xì)微的開合,都牽扯著臉上被雷火灼出的傷痕,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一股帶著鐵銹味的腥甜氣息在喉頭翻涌,又被她強行咽下。不能泄氣,絕不能在此刻功虧一簣!五千年枯寂苦修,踏過尸山血海,才集齊了那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根寰諦鳳翎。每一根翎羽,都浸透了心血與時光的重量,是她叩開那扇永恒之門的唯一鑰匙。
涅槃臺邊緣,那件耗費了鳳鳴一族無數(shù)心血、搜羅了半個修真界才勉強湊齊材料煉制而成的護身至寶——“九轉(zhuǎn)蓮心鎧”,早已徹底報廢。曾經(jīng)流光溢彩、銘刻著無數(shù)防御仙紋的甲胄,此刻化作了一灘冒著青煙的暗紅色金屬溶液,正沿著離火玉髓的裂紋,緩慢而粘稠地流淌、冷卻。殘余的仙靈之氣在金屬殘骸上發(fā)出瀕死般的微弱嘶鳴,如同哀歌。
鳳帝姬的目光,艱難地從那堆昂貴的廢料上移開,重新投向蒼穹。劫云中心,那團孕育著最終審判的雷光,其亮度已攀升至一個令人無法直視的頂點,刺目的紫白光芒幾乎要刺穿整個厚重的云層。空氣被電離,發(fā)出令人頭皮發(fā)麻的噼啪聲,無形的壓力沉重如山岳,死死壓在她的肩頭、她的脊梁、她的神魂之上。
來了!就是此刻!那最終的審判,亦是她通往永恒不朽的唯一階梯!
心臟在焦灼的胸腔里劇烈搏動,如同擂響的戰(zhàn)鼓,幾乎要撞碎肋骨。五千年歲月沉淀的從容與威儀,在生死涅槃的巨大誘惑面前,也裂開了一絲縫隙。一絲近乎狂熱的期盼,如巖漿般在她眼底深處燃燒起來。
金羽朱雀!那超越鳳凰血脈的至高存在!翱翔于星海之巔,俯瞰萬界生滅的永恒生靈!
她甚至下意識地抬起那只尚算完好的左手——盡管指尖也在微微顫抖,帶著焦痕與血污——輕輕拂過自己那早已不復(fù)柔順光澤、枯槁凌亂的鬢角。一個近乎本能、卻又荒謬得可笑的動作。仿佛在那即將降臨的、足以將她徹底湮滅的終極雷霆之前,她還想保留一絲屬于“鳳帝姬”的、搖搖欲墜的體面。
“唳——?。?!”
一聲清越穿云、飽含無盡威嚴(yán)與喜悅的鳳鳴,并非出自她的喉嚨,而是從她靈魂最深處,從那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根寰諦鳳翎融合成的本源印記中轟然爆發(fā)!聲音化作肉眼可見的金色波紋,悍然撞向那壓頂?shù)慕僭疲∵@是宣告,是挑戰(zhàn),更是對新生與不朽的無限渴望!
劫云中央,那醞釀到極致的光球猛地一縮!時間仿佛被無形的手攥緊、凝固。
然后,它爆發(fā)了!
一道粗壯得難以想象的紫色光柱,撕裂了空間,扭曲了視線,裹挾著令星辰隕落、法則崩壞的終極偉力,悍然劈落!目標(biāo)直指涅槃臺上,那個渺小卻又無比堅韌的身影!雷柱所過之處,空間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呻吟,留下久久無法彌合的黑色裂痕!
鳳帝姬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在那毀滅一切的紫光核心,隱隱有一只巨大的、純粹由金色火焰構(gòu)成的朱雀虛影,正展開遮天蔽日的華麗羽翼,朝著她發(fā)出無聲的召喚!
她的身體本能地繃緊,準(zhǔn)備迎接那最終、也是最徹底的洗禮與蛻變!五千年夙愿,只在眼前!
然而——
就在那毀滅性的紫色光柱距離涅槃臺頂不足百丈,那焚滅一切的熾熱氣息幾乎要灼穿她殘破帝袍的瞬間!
異變陡生!
那道筆直劈落的、仿佛帶著天地意志鎖定目標(biāo)的終極神雷,毫無征兆地,在億萬分之一剎那,猛地一個詭異的、近乎九十度的直角轉(zhuǎn)折!
它像一條被無形巨手強行扭轉(zhuǎn)了方向的狂龍,帶著刺耳的尖嘯和撕裂虛空的恐怖余波,硬生生偏離了既定的軌跡。它擦著涅槃臺焦黑的邊緣,以令人瞠目結(jié)舌的速度,朝著遠(yuǎn)方一座看起來平平無奇、籠罩在稀薄云霧中的青翠山頭,狠狠劈了下去!
轟——隆——咔?。?!
震爆寰宇的巨響姍姍來遲,卻比之前任何一道雷霆都要狂暴、都要突兀!那座無辜的山頭,在刺破耳膜的爆鳴和瞬間膨脹開來的紫白色毀滅光球中,如同被投入熔爐的雪塊,無聲無息地崩塌、汽化、湮滅!原地只留下一個深不見底的巨大焦坑,邊緣流淌著熾熱的巖漿,散發(fā)出硫磺與死亡的氣息。
時間,真的凝固了。
涅槃臺上,死一般的寂靜。
鳳帝姬臉上那強行維持的、迎接最終榮耀的平靜,如同被重錘擊中的琉璃,瞬間布滿了驚愕、茫然、難以置信的裂痕。她微微抬起的、試圖整理鬢角的手,僵在了半空,指尖距離焦枯的發(fā)絲只有寸許,卻再也無法落下。
她那雙曾洞穿萬古、映照大千的鳳眸,瞳孔驟然縮成了針尖大小。里面映照出的,不再是召喚她的朱雀虛影,也不是那代表最終審判的雷霆,而是那片被瞬間抹平、只剩下地獄景象的遠(yuǎn)方山頭,以及……頭頂劫云中心,那道突兀的、空蕩蕩的、正在迅速彌合的空間裂痕。
沒有第九百九十九道雷。
本該屬于她的最后一道雷,沒了。
被……拐跑了?
被那個不知從哪個犄角旮旯冒出來的、挨雷劈還要搶位置的二貨,硬生生給截走了?!
“呃……”一個極其短促、帶著強烈荒謬感的氣音,從她干裂的唇縫里擠了出來。
緊接著,一股無法形容、無法抗拒的恐怖力量,如同億萬根燒紅的鋼針,猛地從她體內(nèi)每一個角落、每一根骨骼、每一絲神魂深處,轟然爆發(fā)!
那是九百九十八道毀滅神雷積蓄在她體內(nèi)、被她以無上意志和寰諦鳳翎本源強行壓制、轉(zhuǎn)化,只待最后一道引子便能完成終極涅槃的浩瀚能量!此刻,失去了那引雷的“針”,失去了宣泄與轉(zhuǎn)化的最終出口,這股足以重塑星辰的恐怖偉力,瞬間失控、暴走、反噬!
“噗——!”
一大口滾燙的金紅色鮮血,如同噴泉般從鳳帝姬口中狂噴而出!血液離體的瞬間,便在半空中燃燒起刺目的金焰,隨即又被體內(nèi)爆發(fā)的混亂力量撕扯成虛無。
咔嚓!咔嚓!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聲密集響起,如同炒豆!她挺拔的身軀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猛地佝僂下去,整個人像一只被強行折斷翅膀的鳥,蜷縮著砸在滾燙焦黑的涅槃臺面上!堅硬的離火玉髓被她身上逸散的混亂能量震得寸寸龜裂!
“呃啊——!”
一聲凄厲得完全不似人聲的慘嚎,沖破了她的喉嚨,尖利得幾乎要刺穿劫云!那是神魂被撕裂、本源被重創(chuàng)、五千年苦修根基瞬間崩塌帶來的、超越極限的劇痛!
嗤嗤嗤——!
伴隨著慘嚎,是漫天飛舞的“羽毛”。不,那并非真正的羽毛,而是她體內(nèi)那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根寰諦鳳翎本源在暴走能量沖擊下,強行顯化、又被瞬間剝離、崩解成最原始光粒的殘像!
無數(shù)道或長或短、或金或赤、閃耀著微弱靈光的光帶,如同被狂風(fēng)撕碎的華麗錦緞,從她蜷縮的身體里瘋狂噴射而出!它們在空中短暫地劃過凄美的軌跡,隨即光芒迅速黯淡、熄滅,化作星星點點的塵埃,簌簌落下,覆蓋在她身上,覆蓋在焦黑的涅槃臺上,如同下了一場絕望的金紅色灰燼之雪。
視野徹底被劇痛和噴涌的“光羽”所模糊。意識在無邊的痛苦和冰冷的絕望中沉淪、破碎。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是一瞬,也許已是萬年。
那股撕裂一切的劇痛和能量風(fēng)暴終于稍稍平息,只剩下深入骨髓、深入靈魂的虛弱和冰冷。鳳帝姬艱難地、一點一點地?fù)伍_沉重如山的眼皮。
眼前一片模糊的猩紅,是尚未干涸的血淚糊住了視線。她下意識地抬手,想抹去這礙眼的遮擋。
然而,映入眼簾的,不是那只曾執(zhí)掌乾坤、翻覆云雨、歷經(jīng)五千年風(fēng)霜依舊瑩白如玉的手。
那是一只……手?
不,那更像是一只剛從泥土里扒拉出來的、沾著血污和黑灰的……小爪子?
肉乎乎的,手背上甚至能看到幾個淺淺的小窩窩。五根短短的手指,像水嫩的白玉筍尖,指甲蓋透著淡淡的粉。只是此刻,這只“小爪子”上布滿了細(xì)小的劃痕和焦黑的污跡,正以一種她完全無法理解的、屬于幼童的笨拙姿態(tài),顫抖著伸到她的眼前。
鳳帝姬的呼吸,驟然停止。
那雙因劇痛而布滿血絲的鳳眸,死死地、難以置信地瞪著自己的這只“手”。每一根短小的指節(jié),每一個圓潤的指頭,都像一把淬毒的冰錐,狠狠扎進(jìn)她混亂的意識深處。
仙風(fēng)道骨?
美女師尊?
她僵硬地、極其緩慢地轉(zhuǎn)動著脖頸,仿佛生銹的機括,發(fā)出細(xì)微的“咔咔”聲。視線艱難地向下移動。
身上那件破爛的帝袍?不,它像一條巨大的、骯臟的裹尸布,胡亂地纏繞在一個極其矮小、極其稚嫩的身體上。焦黑的布料下,露出兩截蓮藕般白白嫩嫩的小胳膊,還有一雙……同樣肉乎乎、同樣沾滿污跡的小腳丫。
視線所及,皆是幼童的肢體!
“嗬……嗬……”
喉嚨里發(fā)出破風(fēng)箱般急促而嘶啞的抽氣聲,那是極致的震驚和滔天怒火被強行堵在胸腔里,幾乎要將這具脆弱的新生軀殼撐爆!
五千年!
整整五千年的苦熬!五千年的孤寂!五千年的心血!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根寰諦鳳翎!九百九十八道毀天滅地的神雷!她熬過來了!她撐住了!她距離那永恒不朽的金羽朱雀,只差最后一步!最后一道該死的雷!
結(jié)果呢?
最后一道雷……它拐彎了!
被一個不知道從哪個耗子洞里鉆出來的、挨雷劈都他媽要搶位置的蠢貨,給硬生生截走了!
截走了她的雷!毀了她五千年的道果!把她堂堂鳳鳴一族開山老祖、威震八荒六合的鳳帝姬……變成了一個看起來頂多十歲的、連手都抬不利索的……
奶!娃!娃!
“呃……啊……” 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細(xì)小的身軀因為無法宣泄的狂暴情緒而劇烈顫抖。那身寬大的破爛帝袍隨著她的顫抖滑落更多,露出更多屬于幼童的、白得刺眼的肌膚。
她的仙風(fēng)道骨呢?她那足以傾倒眾生的絕世容顏呢?她那一頭流瀉如墨的長發(fā)呢?她引以為傲的、歷經(jīng)歲月淬煉的、屬于巔峰強者的氣度與威儀呢?!
全都沒了!
被那一道拐了彎的雷,劈得連渣都不剩!
“老……天……爺……” 三個字,從她緊咬的牙關(guān)里,一個字一個字地擠出來。不再是那清越威嚴(yán)、蘊含道韻的聲音,而是……一種稚嫩得令人心碎、卻又因極度憤怒而扭曲變調(diào)的……奶音!
每一個音節(jié)都像裹著熔巖,燙得她自己耳朵生疼。
“請……問……一……下……” 她強迫自己繼續(xù),胸腔劇烈起伏,小小的拳頭死死攥緊,指甲幾乎要嵌進(jìn)那軟嫩的掌心肉里。
“方……不……方……便……” 奶音拔高,帶著瀕臨失控的尖銳顫抖。
“告……訴……我……” 她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屬于孩童卻燃燒著焚天怒火的眼睛,死死瞪向那片正在緩緩散去、仿佛事不關(guān)己的劫云殘跡。
“我……的……最……后……一……道……雷……” 每一個字都像從煉獄深處撈出的火炭,滾燙而暴戾。
“是……被……哪……個……天……殺……的……混……賬……王……八……蛋……給……請……走……了?!”
最后一句咆哮,終于沖破了理智的堤壩!那尖利的、帶著哭腔的、屬于幼童的嘶吼,裹挾著被強行壓縮在這具弱小軀殼里的、屬于絕世強者的滔天怨念與無邊怒火,如同受傷幼獸的悲鳴,又似魔神滅世的詛咒,狠狠撞向空曠死寂的涅槃臺四壁,激起陣陣絕望的回音!
“啊——?。?!”
吼聲未盡,一股強烈的眩暈伴隨著撕心裂肺的虛弱感猛地襲來。小小的身體再也支撐不住,眼前一黑,她像個被抽掉了骨頭的布娃娃,軟軟地向前撲倒,重重地砸在冰冷粗糙、布滿碎石和灰燼的涅槃臺地面上。
臉頰貼著冰冷刺骨、帶著焦糊味的石面,粗糲的砂石硌著柔嫩的皮膚。血污、汗水、灰塵混合在一起,糊滿了她半邊臉。寬大破爛的帝袍徹底散開,像一堆骯臟的破布,將她小小的身體半掩半埋。
意識在冰冷的絕望和燃燒的憤怒之間沉浮。
不能暈……不能……
她艱難地?fù)伍_沉重的眼皮,視線模糊地掃過眼前的地面。焦黑一片,散落著碎石、玉髓的粉末、還有那些代表著寰諦鳳翎徹底崩解的黯淡灰燼……
等等!
就在她臉側(cè)不到三寸的地方,焦黑的灰燼中,似乎嵌著一點異樣的東西。
一點……極其微小的、閃爍著微弱幽光的……黑色碎片?
那是什么?
殘留的劇痛和虛弱感依舊撕扯著她的神經(jīng),但那股源于五千年閱歷沉淀下的本能警覺,如同冰冷的蛇,瞬間盤踞了她混亂的心頭。這感覺太過突兀,太過不祥,與這涅槃臺上的一切殘留物都格格不入。
她用盡此刻殘存的所有力氣,控制著那只依舊陌生、依舊笨拙的、屬于幼童的右手,顫抖著、極其緩慢地伸向那點幽光。短小的手指每一次彎曲,都牽扯著全身斷裂般的痛楚。指尖終于觸碰到了那冰冷的硬物。
觸感……非金非玉,帶著一種沉凝到極致的死寂寒意,僅僅是觸碰,就讓她脆弱的指尖皮膚感到一陣細(xì)微的刺痛,仿佛有無數(shù)根冰冷的針在同時扎刺。
她屏住呼吸,用兩根短小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極其費力地,將那東西從灰燼中摳了出來。指甲縫里立刻沾滿了焦黑的污跡。
攤開小小的、沾滿血污和黑灰的手掌。
躺在掌心的,是一枚比小指甲蓋還要小一圈的碎片。形狀極不規(guī)則,邊緣卻呈現(xiàn)出一種令人心悸的、仿佛能割裂空間的鋒利感。通體是純粹的、吞噬一切光線的暗沉黑色,像是將最深沉的夜?jié)饪s到了極致。然而,就在這絕對的黑暗之中,卻又詭異地流動著極其細(xì)微、幾乎難以察覺的幽紫色暗芒,如同凝固的毒血,又似瀕死星辰最后的光暈。
鳳帝姬的呼吸,再一次停滯。
那雙屬于孩童的、本該清澈懵懂的眼眸,此刻瞳孔驟然縮緊,如同看見了世間最可怖的景象!無盡的寒意,比方才觸摸碎片時強烈千萬倍,瞬間從脊椎骨炸開,順著尾椎一路冰封到天靈蓋!
這氣息……這觸感……這純粹到令人靈魂都為之凍結(jié)的黑暗與死寂……
她絕不會認(rèn)錯!
哪怕只剩下這么微不足道的一星半點!
這是……“弒神屠魔刺”的殘?。?/p>
傳說中誕生于混沌未開、鴻蒙初辟時的先天兇煞之器!是連上古神魔都能輕易撕裂、連大道法則都能短暫洞穿的禁忌存在!它的每一次出世,都伴隨著神魔隕落、紀(jì)元更迭、天地染血!它根本不該存在于這個時代!更不該……出現(xiàn)在她的飛升雷劫現(xiàn)場!
一個荒謬絕倫、卻又冰冷刺骨的念頭,如同毒藤般死死纏住了她的心臟:
那最后一道天雷的詭異轉(zhuǎn)向……根本不是什么意外!
更不是哪個“二貨”跟她“同時飛升”搶位置!
這是謀殺!
一場精心策劃的、針對她鳳帝姬、針對她五千年苦修、針對她即將成就的金羽朱雀之身的……弒神之謀!
是誰?
是誰能驅(qū)動這早已消失在時間長河中的禁忌兇器?是誰能在她飛升渡劫、天地法則最為混亂狂暴的時刻,瞞天過海,悍然出手?!
恐懼,真正的、深入骨髓的恐懼,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壓過了憤怒,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她因變成幼童而本就脆弱不堪的心防。她小小的身體無法控制地劇烈顫抖起來,牙齒咯咯作響。
然而,就在這極致的恐懼與虛弱中,另一股更龐大、更陰冷的疑云,伴隨著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念頭,猛地在她混亂的腦海中炸開!
弒神屠魔刺……這種層次的禁忌兇器,想要驅(qū)動它,絕非易事。尤其是在干擾飛升雷劫這等牽動天地法則核心的大事上!
施術(shù)者……必須離得足夠近!近到能精準(zhǔn)把握雷劫的每一個節(jié)點!近到能瞞過天地法則的感應(yīng)!近到……就在這涅槃臺附近!甚至,就在那些屏息凝神、親眼目睹她渡劫的……
鳳鳴一族高層之中!
這個念頭如同萬載玄冰,瞬間凍結(jié)了她殘存的最后一絲僥幸。她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帶著孩童驚恐卻又燃燒著無邊怒火的眼睛,如同兩把淬了毒的小刀,狠狠地、死死地刺向涅槃臺下方——
那籠罩在劫云散去后微弱天光下的、影影綽綽的鳳鳴族觀禮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