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zé)岬能|體覆蓋上來,將陽光的傷害阻隔在外,少女嗅到熟悉的味道,這才慢慢抬起頭。
“媽媽?”
“嗯,是媽媽,媽媽來了?!?/p>
秦少香趴伏在地上,低頭趕緊去回應(yīng),出口瞬間卻止不住地哽咽。
“對不起,是媽媽來晚了。
媽媽沒有照顧好你。”
女孩輕輕搖頭,想要寬慰母親幾句,卻在觸及到她凌亂的發(fā)絲,倉皇的面龐時,又抿住了唇瓣一言不發(fā)。
因為跑得太急,她還掉了一只高跟鞋,就躺在病房門口。
此刻那只鞋被人踢來踢去,隨意踐踏,而人們還在伸手指指點點著自己……
“哎呀,這就是小怪物的家長啊,該不會有什么傳染病吧?”
“喲,身材還不錯呢。
喂,你胸口趴那么低,裙子底下都露……嗷!”
嘩啦。
調(diào)侃的下流話還沒說完,一桶水就從側(cè)面潑進(jìn)了人堆里。
混合沙石跟垃圾的水臭氣熏天,登時好幾張嘴巴都吃到了,頓時彎腰干嘔不止。
瞧見不遠(yuǎn)處拎著桶的小孩,他們怒不可遏。
“死小孩,你做什么……嘔……”
“有種站著別跑,老子非揍你嘔……”
許卿不僅沒跑,反而面無表情走了過來。
“你們嘴巴那么臭,洗廁所的水正好適合你們?!?/p>
“你……”
一聽到這是刷馬桶的水,他們更加惡心了,邊干嘔邊氣不過,伸手要教訓(xùn)她。
結(jié)果許卿先動了。
她把桶往剛剛的男人頭上一扣,猛地用力向墻撞去。
其余人一律用馬桶刷招呼。
嘴都那么臭,正好洗洗。
走廊上頓時一片鬼哭狼嚎。
“別,別打了!保安……快來人,抓住她!”
在保安趕到之前,許卿早已逃之夭夭。
她本就是底層出身,可不會傻傻地一人做事一人當(dāng)。
加上從小在魚龍混雜的地方長大,行事滑頭得很。
一幫人到處搜查時,她已經(jīng)貓在安全通道門后,優(yōu)哉游哉休息了。
等外面沒了動靜,她才大搖大擺去繳費窗口,重新辦了一個vip病房。
“交一年費用。”
在確認(rèn)患者信息時,她順便看了眼病歷。
卟啉癥。
這是什么???
專業(yè)的詞匯讓她一頭霧水,交完費用后,還是決定去看一看。
從剛剛其他人的反應(yīng)來看,應(yīng)該不什么好醫(yī)治的病癥。
許是動靜鬧得太大,院方怕再鬧矛盾,這回?fù)Q病房很迅速。
“媽媽,爸爸不是……拋棄我了嗎?”
房間里,終于回到熟悉舒適的病床上,女孩還有些惴惴不安,遲疑地問道。
秦少香沒料到通話時,劉雄就在醫(yī)院。
被掛了電話,對方竟然惱羞成怒,對自己女兒說了很多難聽的話。
“他不是你爸爸,以后都不是了?!?/p>
她摸著女兒裹著紗布的臉頰,眼中滿是心疼。
“媽媽一個人也能照顧好你的?!?/p>
可是,醫(yī)藥費很貴。
女孩動了動唇角,最終還是選擇了沉默。
這時,房門被推開了一條縫隙。
一道人影迅速閃了進(jìn)來。
“秦阿姨?!?/p>
稚嫩卻明亮的聲音傳來。
床上的女孩下意識轉(zhuǎn)過頭,就見到剛剛在病房門口大鬧了一場的小孩臉上帶著笑。
手里還拎著那只高跟鞋。
“給您?!?/p>
“謝謝,我還正愁著去哪找一雙鞋呢?!?/p>
秦少香接過去,語氣嫻熟地夸道:“剛才幸好有你在,住院費也是你去交的吧,真厲害?!?/p>
許卿搖搖頭,讓她別客氣。
“對了,你們還不認(rèn)識吧。”
秦少香這才給兩人做起了介紹。
“小卿,這是我女兒,秦星燦。
囡囡,這是小卿,幫了我很多……”
“媽媽。”
秦星燦忽然開口,打斷了她的話,“這就是劉叔叔說的,你認(rèn)的新女兒嗎?”
“……”
秦少香一下被堵住,頓了好幾秒才道:“沒有,媽媽只有你一個女兒,囡囡,你不要……”
“那電話里,你不是因為她才得罪劉叔叔的嗎?”
她再次打斷,仰起頭凝視著自己的母親。
“因為你不愿意放棄她,劉叔叔才停掉我的住院費,不是嗎?”
“我……”
秦少香張了張嘴,一時間竟不知說什么。
秦星燦緩慢而堅定地將手從母親的掌心里抽離出來,隨后猛地一轉(zhuǎn)身,抄起桌上的水壺就沖許卿砸了過去。
砰。
許卿后退了一步,玻璃水壺在腳邊炸開。
“小卿!”
秦少香趕緊過去查看她的褲腿,“有沒有被燙到?”
“我沒事?!?/p>
許卿搖頭,又看了眼水壺的位置。
這時,秦少香已經(jīng)有些生氣了。
“囡囡,這一切跟小卿沒有關(guān)系。
你這樣做,只是在傷害無辜?!?/p>
秦星燦坐在床頭,冷冷瞥著她們握在一起的手,蒼白的膚色讓她顯得越發(fā)陰郁。
“是啊,她多好,好到你可以為她放棄我。
那我就不無辜嗎?
是我愿意這樣永遠(yuǎn)不見天日地活著嗎?
媽媽,你真自私?!?/p>
最后一句話落下,仿佛一記重錘狠狠砸在了秦少香的心口上。
她的眼眶一下就紅了。
“不是這樣的,囡囡。
媽媽沒有放棄你……”
“夠了!
你們都給我滾出去!滾!”
秦星燦扯過枕頭,朝兩人砸過去,歇斯底里,情緒崩潰。
聞聲趕來的護(hù)士也建議她們離開,不要再刺激病人的情緒。
“她得了這種病,壓力本來就很大。
你們做家長的,更要好好安撫才行?!?/p>
護(hù)士教育了幾句才走開。
秦少香卻坐在長椅上,很久都沒有緩過來。
許卿也沒說話,只靜靜陪著她。
上一世在監(jiān)獄里,她心情不好也喜歡坐著。
尤其在特地的某一天,一坐一整天,獄警也體貼地沒去打擾。
后來許卿才知道,那是她女兒的忌日。
如今人還活著,在許卿看來,一切就不算糟糕。
半晌,秦少香才再次開了口。
“對不起,囡囡她……以前不是這樣的?!?/p>
她的聲音有些沙啞,像是情緒在這一刻找到了出口,緩緩說起了悲涼的過往。
“我那時候年少無知,跟囡囡的父親兩情相悅,以為這就夠了。
可沒想到他家里并不承認(rèn)我,被迫分手后,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懷孕了。
家里強迫我去打掉,我舍不得,東躲西藏到了八個月羊水破了,生下來才知道孩子不健康。
那是一種先天性的罕見病。
一曬到陽光,皮膚會潰爛。
膚色蒼白,稍微一碰就會受傷。
經(jīng)常肚子疼,四肢疼,嚴(yán)重時要做輸血治療。
有人稱這種叫吸血鬼病。
而周圍包括我的家人,也都很害怕這個孩子,從不愿意親近。
她是在孤獨中長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