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傳來那頭嘟嘟嘟的等待音,每一下都仿佛敲在她的心弦。
好像…很久都沒有這么緊張過了…
孫晟將拿著手機放在窗臺上,摁了免提后,默默將自己微微濕潤的手心放在衣角上攥了攥。
嘟嘟嘟的聲音戛然而止,“正在呼叫中”幾個字也在瞬間閃成了計時,一秒、兩秒…
“喂你好,哪位?”
“喂…”
孫晟試探性地應了一聲,對面卻突然沒了聲音。
“…好久不見,最近過得怎么樣?”
深吸了一口氣,孫晟終于問出了這些年她一直掛念的問題。
“…別來無恙,阿晟…你回國了?”
電話那頭,低沉的女聲語氣里帶著濃濃的不可置信,簡單的回訊,短短四個字,跨越了時空歲月,猛然間擊中了孫晟心靈最深處的某個角落。
“嗯,你知道?”
“前段時間無意間刷到你朋友圈,背景不像在國外?!?/p>
“嗯…剛回來不久…”
沉默片刻后,電話那頭的女人主動發(fā)問,語氣中還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怎么不說話了?”
“那個…唐老師最近身體怎么樣了?”
自從接起電話開始,孫晟就覺得她的心跳聲越來越明顯,聽著自己如同鼓點般的心跳聲,她差點連話都組織不通順。
“你說奶奶?我也很久沒有回老宅看她了…不過聽家人說,老太太最近挺好的,有什么事嗎?”
“最近帶了一個新藝人,想請?zhí)评蠋熃o她指點指點?!?/p>
“你帶新藝人了?”
電話那頭的女人有些驚訝。
“對,所以想請你幫幫忙,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像一陣無聲的風飄過,緊接著又是一陣沉默。
“…你在A市吧?有空嗎?見面談,老地方?!?/p>
電話那頭的女人給出了回應。
“好…”
孫晟掛斷電話,披上外套,轉(zhuǎn)身向外走去。
「A市中心某個室內(nèi)大棚」
剛剛結(jié)束雜志拍攝的宋昭寧看著掛斷的通話,心頭有著千思萬緒,盯著手機屏幕愣愣出神,直至屏幕慢慢變黑,手指都情不自禁地發(fā)抖。
“昭寧,過來看看這幾張預覽。”
周宣騰一手撐在電腦桌前,一手招呼著宋昭寧。
宋昭寧很快調(diào)整了情緒,轉(zhuǎn)頭,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有些敷衍地開口:
“騰哥,你幫我挑吧,我相信你的眼光?!?/p>
周宣騰瞇了瞇眼,有些疑惑:
“怎么?想早點下班了?”
“嗯,要去處理一點私事?!?/p>
宋昭寧也是直接地給出了答復。
“是宋家那邊的事?”
周宣騰依舊不依不饒。
“對,得回去一趟?!?/p>
聽到宋家,周宣騰的臉上的疑慮才打消,擺擺手說了句“去吧”,就沒再過問,任由宋昭寧走了。
宋昭寧走至玄關,回頭確認了一番,靠著墻,撥了一通電話。
“有空嗎?送我回一趟老宅?!?/p>
“老宅這會沒人,奶奶最近都住在家里,你回去做什么?”
電話那頭的男聲清晰而冷冽,疑問的口氣使得嗓音中的那幾分磁性更加明顯。
“你別問那么多了,回去見個老朋友。”
宋昭寧沒有正面回答,電話那頭的人似乎也懶得追問下去。
“好吧,你現(xiàn)在的地址給我?!?/p>
“已經(jīng)發(fā)了?!?/p>
電話那頭的人頓了頓,
“十分鐘到。”
宋昭寧看了眼時間,走出了玄關。
夜色漸晚,一輛深色轎車正踩著極限速度行駛在路上,車窗被搖下約三指寬的縫,夜風將駕駛座上的人的碎發(fā)撩起,顯得有些凌亂。
孫晟盯著前方燈火闌珊的夜色,一邊開車,一邊忍不住反復摩挲著方向盤。
后視鏡里,自己的臉被街燈染成了淡青色,晃動間,她仿佛看到了那個還沒出國前的自己。
這條去往“老地方”的路,她走過許多次,但唯獨這次,是自己開車去的。
拐進熟悉的彎道時,后視鏡剮蹭到周圍的樹影,發(fā)出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和車內(nèi)流淌出來的車載音樂重疊,成了一曲久違的序章,像一把記憶的銹鎖,打開了塵封已久的心田。
駕駛座旁的儲物格里,手機屏幕亮起,是宋昭寧發(fā)來的。
“我到了,等你?!?/p>
“馬上。”
孫晟單手回完消息,后視鏡里的自己鏡像不知何時罩上一層薄霧。
她抬腕過去擦了擦,霧氣凝結(jié)成的水珠從鏡中人的臉上滑落,宛若多年前,她窩著氣出國時偷偷流下的淚花…
停穩(wěn)車,孫晟將被風吹亂的頭發(fā)別至耳后,深吸一口氣,下了車,時隔多年,再一次來到這座熟悉的建筑物前。
撲面而來的檀香氣息,勾起了孫晟的記憶:
第一次來這里,還是撕《遙見》那個資源的時候,宋昭寧也是像蘇瑾這樣,突然對她說,想練練演技,讓她們彼此之間更加有底氣。
孫晟想幫她找老師,但宋昭寧卻一臉神秘地告訴她,自己可以搞定。
孫晟一開始還不理解,直到宋昭寧領著自己來到這里她才恍然大悟。
宋昭寧的宋,居然是宋氏集團的宋。
而她找來的老師,就是大名鼎鼎的老戲骨唐靜,宋昭寧自己的奶奶。
“很抱歉之前一直沒告訴你,只是,我父母她們不希望我做這行…
他們認為我應該跟弟弟一起掌管公司,我不愿意過那種被安排好的日子,執(zhí)意去學了表演,自己一個人偷偷去面試簽約,還改了個藝名…
這些年只有我奶奶認為我有天份,無條件支持我,還答應幫我保守秘密…
我不想依靠家里的什么宋氏集團,我想靠自己去闖闖看,我想證明給他們看,我的選擇沒有錯,不讓自己和奶奶失望?!?/p>
腦海里回蕩起當時宋昭寧信誓旦旦的話語,這些年來,她確實做到了,沒有依靠任何所謂的“宋氏集團”資源,一步一步扎扎實實走上來。
云遙一角爆火之后,宋家人那邊再沒辦法繼續(xù)瞞下去,但那時她的實力有目共睹,再加上奶奶的支持,宋家終究也沒有說什么。
直到今天,依舊幾乎沒有多少人知道宋昭寧是什么“宋氏集團大小姐”,只有跟她關系緊密的一些圈內(nèi)工作人員知曉。
孫晟走到古銅色的大門前,正準備敲門,卻發(fā)現(xiàn)門虛掩著,留著一條一指寬的縫隙。
輕輕推開的大門伴隨著一聲沉悶的“吱呀”聲,檀香的氣息更加濃烈。
“你來了?!?/p>
宋昭寧坐在露天大院里的茶桌旁,披著一件素雅的披肩,墨發(fā)隨意地散著,像翩翩下凡的謫仙人,一顰一笑都散發(fā)著魅力。
歲月似乎沒有在她臉上留下任何痕跡,容貌依舊是那么明媚動人。
曾經(jīng)那個涉世未深的女孩蛻變?yōu)槿巳似G羨的大明星,原本柔和純凈的五官多了幾分銳氣的線條美,鋒芒正盛。
像是在宣告世界:
我不是溫室里長大的花朵,我是恣意生長的野玫瑰。
孫晟看著這張多年未見的臉,目光灼灼,仿佛希望能透過這張皮囊,尋找到從前的影子。
宋昭寧將沏好的茶倒到了孫晟面前的盞里,示意她坐下。
“你剪了短發(fā)?”
孫晟摸了摸自己的發(fā)頂,淺淺一笑:
“很久之前就剪了?!?/p>
確實是很久了,在她決心去到國外之前。
“什么時候回得國?”
“半個月之前吧?!?/p>
宋昭寧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這么久了啊…我居然都沒有在公司碰見過你…”
“你現(xiàn)在這么忙,很正常?!?/p>
宋昭寧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每天忙地腳不沾地,行程一個接一個,幾乎很少有機會回到公司。
孫晟在回國的這段日子里,也只見過一次宋昭寧,即使是在公司里,她也仍然被人群前呼后擁地帶著,孫晟根本沒有機會靠近這個永遠是中心的焦點位。
“天寰這么快就安排你帶新人了?”
“不是新人?!?/p>
宋昭寧饒有興致地挑挑眉,有些驚訝。
“我還以為你會更傾向于帶新人?!?/p>
“我沒那么多講究?!?/p>
面前的茶已經(jīng)沒有了熱氣,孫晟輕輕托起茶盞,一飲而盡,溫潤的茶香包裹著身軀,涼夜的風似乎也變得舒坦起來。
“叫什么?”
“蘇瑾。”
宋昭寧小抿了一口茶,眉頭微蹙,腦海里搜索著天寰時代里的這號人物,可結(jié)果是空空如也。
“她還沒機會跟你合作?!?/p>
孫晟似乎是看穿了宋昭寧的思索,搶先一步回答道。
“這樣啊…所以你是希望讓奶奶來指導她?”
“嗯,如果唐老師愿意的話,那是我們的榮幸?!?/p>
“我知道了,奶奶那邊我?guī)湍闳贤?,放心吧?!?/p>
“所以…你愿意幫這個忙?”
輪到孫晟驚訝了,她屬實沒有料到宋昭寧會答應得這么爽快。
宋昭寧笑了笑:
“我如果不愿意,早就可以在電話里拒絕你,完全沒必要把你叫到這里來?!?/p>
“謝謝。”
宋昭寧神色微愣,“不必說什么謝謝。既然是你在乎的藝人,幫一把也沒有什么?!?/p>
她…真的是這么想的嗎?
孫晟輕輕的用指甲敲著自己面前的茶盞。
宋昭寧拿起雕刻著暗紋的茶壺,往她們二人各自的茶盞里各自又添了一點茶。
“不用添了,既然你已經(jīng)答應…那我就先不打擾你了?!?/p>
“這么快就要走了?”
宋昭寧沒有理會她,自顧自的拿起面前的茶,繼續(xù)說道:
“我這趟出來,可是號稱處理家事的,這么快結(jié)束,明天周宣騰還以為我在框他呢…”
孫晟面色猶豫,終究是沒有動身。
“藝人的問題解決了,那就聊聊我們吧?!?/p>
“我們?”
孫晟拿著茶盞的手一頓。
“否則你覺得我為什么要叫你來?”
宋昭寧放下茶盞,漫不經(jīng)心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