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告訴我。”
“什么？”我（莫恩）窩在坤森小姐薩瑪琬家客廳的沙發(fā)里，心不在焉地回應。電視里正播放著泰國的《蒙面歌王》節(jié)目，熱鬧的歌聲成了我們之間沉默的伴奏。
“——到底是什么讓你心煩？”她追問，目光從電視屏幕轉向我，帶著探究。
“沒什么?！蔽液滢o，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節(jié)目上。今晚是我又一次留宿在她家，媽媽早已習慣，甚至樂見其成，畢竟這里安全又方便，省去了我早晚奔波的辛苦。
“嘖，騙人?！彼p哼一聲，顯然不信，“你整個人都散發(fā)著‘我很煩’的氣場?！?/p>
“我只是……”我試圖辯解，卻忍不住嘆了口氣。
“只是……只是……”她學著我拖長的尾音，眼神帶著促狹，“你努力掩飾的樣子更明顯了。說吧，為什么心情不好？是不是因為……我親了吉姆的臉頰？”
她直接戳破了我的心事。我瞬間僵住，臉頰發(fā)燙。這想法確實很荒謬，可我就是控制不住。
“……嗯?！蔽覑瀽灥爻姓J，聲音小得像蚊子哼哼，“我知道這很傻?！?/p>
“是挺傻的?！彼龊跻饬系貨]有嘲笑我，反而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不過……我理解你?！?/p>
“嗯？”我驚訝地抬頭看她。這位漂亮的女卷卷（Muser）聳聳肩，表情坦然。
“那天蒂（Tee）想親你的時候，我也是這種煩躁的心情。所以現(xiàn)在，我懂你了?！?/p>
一股暖流瞬間涌上心頭，驅散了之前的陰霾。
“真的嗎？您也這樣？”我眼睛亮了起來，“那我感覺正常多了！我不是怪胎！”
“當然不是?！彼隙ǖ?，隨即話鋒一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試探，“不過……如果換成蒂、吉姆或者凱特（Kate）那樣對你，你也會這么煩躁嗎？”
“不只是您?！蔽蚁乱庾R回答。
“因為我？”
“嗯……因為您。”我點點頭，隨即又覺得這個答案不夠充分，“您呢？為什么……是我？”這個問題像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在我們之間激起漣漪。我們同時陷入了沉默，大腦飛速運轉，試圖為這份特殊的“在意”尋找一個合理的解釋。
“我能問您個問題嗎？”我終于鼓起勇氣打破沉默。
“嗯，問吧。”她看向我，眼神專注。
“我們……這到底算什么關系？”我小心翼翼地問出了盤旋心頭已久的疑問。
她陷入了長久的思考，手指無意識地絞著沙發(fā)靠墊的邊緣，仿佛在斟酌每一個字。
“我們年齡差這么多……算不上朋友吧？”她遲疑地開口，“姐妹？或者別的什么？”
“姐妹？”這個詞像根小刺，輕輕扎了我一下，“您覺得我們是姐妹？”
“我不知道?！彼@得有些煩躁，別開臉，“可能我今天心情不好吧?！?/p>
“您生理期到了？”我半開玩笑地問，試圖緩解氣氛。
她立刻抓起我腿上的抱枕扔向我：“薩瑪琬！”
“好了好了，我可能該去睡了?！蔽艺酒鹕?，情緒確實有些低落，“今天情緒不太穩(wěn)定。您說我們是姐妹……這更讓人心煩了?！?/p>
“那你想和我是什么關系？”她突然追問，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啊！我說出來了！”她像是被自己的直白驚到，隨即又強裝鎮(zhèn)定，眼神亮晶晶地看著我，“你想當我的奴隸嗎？”
“什么？！”
“我是說……女傭。”她立刻改口，帶著點貴族式的理所當然，“我祖母以前就這么稱呼家里的幫傭?！?/p>
“……晚安！”我被她這跳躍的思維徹底打敗，逃也似的跑回客房。留下薩瑪琬一個人坐在客廳，對著電視屏幕，眉頭微蹙，似乎在認真思考“女傭”這個提議的可行性。
***
吉姆（Jim）的婚禮日期臨近。作為伴娘，薩瑪琬今天提前下班，和閨蜜團去試穿伴娘禮服。我則回了自己家。
然而，我的手機從她離開辦公室那一刻起就沒消停過。
老板：【到家了嗎？】
老板：【家里晚飯吃什么？】
老板：【洗澡了嗎？】
老板：【怎么這么安靜？在干嘛？】
每隔十分鐘，她的消息就準時彈出。字里行間透著一股焦躁不安，仿佛我不在她眼皮子底下，她就失去了安全感。我忍不住笑出聲，正準備回復，身后傳來一聲輕咳。
“莫恩。”
是諾普（Nope）。他站在我家門口，神情有些局促。自從上次不歡而散后，我們幾乎沒怎么說話。他此刻出現(xiàn)，意味著他接受了我們只能是朋友的事實，想重拾友誼。
“諾普。”我放下手機，“有事？”
“能……聊聊嗎？”他問。
“嗯，說吧。”我示意他進來。
“你好像挺喜歡在外面待著。我們好久沒見了……”他語氣有些酸澀，“你媽媽告訴我，你一直住在坤森小姐家。”
“嗯。”我有些尷尬，“她公司離得近，人又好，就讓我住下了。”
“她對你這個員工可真‘好’?！敝Z普語帶諷刺。見我臉色微沉，他趕緊轉移話題，“第一份薪水感覺怎么樣？”
“一部分給媽媽了，剩下的自己留著。”我簡短回答。
“我們……好像生疏了?！彼吐曊f。
“大家都在長大，要上學，要工作。”我試圖解釋。
“不……是你有了新朋友……坤森小姐?！彼苯狱c破。
“諾普……”我有些不耐煩，正準備結束這尷尬的對話，手機響了——是薩瑪琬的電話。
“稍等，我接個電話。”我如蒙大赦，趕緊走到一邊，“喂？坤森小姐？”
電話那頭傳來諾普毫不掩飾的嗤笑聲。我強壓著火氣，盡量語氣平靜。
【在干嘛呢，小兔子（Bunny）？】薩瑪琬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
“哦，我在……跟諾普說話?！蔽要q豫了一下，還是說出了諾普的名字。電話那頭瞬間沉默，無形的壓力順著電波傳來。
【跟朋友聊天就把我忘了？】
“沒……沒多久……”我試圖解釋。
【繼續(xù)聊吧?！?/p>
電話被突兀地掛斷。我握著手機，一臉茫然，不知道哪里又惹她不高興了。但毫無疑問，這股無名火最終會燒到諾普頭上——他現(xiàn)在離我太近了。
“我困了，要休息了?！蔽依渲槍χZ普下逐客令。
“莫恩！”他叫住我。
“什么？”我沒好氣地回頭。
“你喜歡坤森小姐嗎？”他直視著我，問得直白。
“喜歡啊，一直都很喜歡她?！蔽姨谷怀姓J。
“我是說……你們在交往嗎？”他追問。
“你瘋了嗎？諾普！”我瞬間提高音量，“這太荒謬了！我們只是好朋友！而且我們都是女的！怎么可能交往？”
“你知道嗎？”諾普的眼神變得復雜，“你跟她說電話的樣子……就像……”
“就像什么？”
“就像在談戀愛?！彼K于說了出來。
“我們只是關系好！你知道的！她一直是我的偶像！”我矢口否認。
“偶像和戀人是兩回事?！彼讲骄o逼。
“你到底想怎樣，諾普？”我徹底惱了。
“我只想當你的好朋友?！彼凵褴浕聛?，帶著懇求，“但我說錯話了，對嗎？”
“是錯了！大錯特錯！”我情緒激動，“我們怎么可能在一起？我們都是女的！”
“莫恩，你活在哪個世界？”他無奈地搖頭。
“夠了！如果你還想做朋友，現(xiàn)在就閉嘴，別再提這個！”我轉身沖進家門，用力關上房門，將他隔絕在外。
我靠在門后，心跳如鼓。掏出手機，點開“卷卷八卦群”（Chitchatting about P.H.），這是我現(xiàn)在唯一的救命稻草。
哆啦A夢（我）：姐妹們……救命！你們試完衣服了嗎？
哆啦A夢（我）：伴娘服適合坤森小姐嗎？
哆啦A夢（我）：她穿起來一定美呆了！
哆啦A夢（我）：坤森小姐吃東西了嗎？
哆啦A夢（我）：她不吃東西會胃疼的！
哆啦A夢（我）：你們結束了嗎？坤森小姐怎么樣了？
凱特（Kate）：你什么時候能說到重點？她早就走了。她對著我們所有人笑，但那種皮笑肉不笑的樣子……超可怕的！
蒂（Tee）：怎么了怎么了？
吉姆（Jim）：她……她一笑，全世界都要哭了。
情況不妙！她果然心情糟透了！就因為我和諾普說了幾句話？可我為什么要為和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聊天感到內(nèi)疚？
凱特（Kate）：快說，到底發(fā)生什么了？
哆啦A夢（我）：沒什么。我們沒吵架。
吉姆（Jim）：沒吵架？那肯定有別的事！
哆啦A夢（我）：坤森小姐給我打電話時，我正和一個男生在一起。
凱特（Kate）：男生還是女生？
哆啦A夢（我）：男生。
哆啦A夢（我）：真的只是朋友！但如果不是呢？會怎樣？
群里瞬間陷入一片死寂。仿佛她們集體下線去開小會了。過了好一會兒，瑪莎（Matha）才發(fā)來消息。
瑪莎（Matha）：莫恩，我認真問你。你和薩姆（Sam）……是不是在一起了？
哆啦A夢（我）：還沒有。
哆啦A夢（我）：不，還沒有。我們沒在交往。我們是……
我停住手指，嘆了口氣，一股委屈涌上心頭。
哆啦A夢（我）：我們是姐妹。
蒂（Tee）：世界上又多了一個傻姑娘。
蒂（Tee）：現(xiàn)在又誕生了一個傻姑娘！天?。∥蚁胨?！
凱特（Kate）：莫恩，我不想催你，但這事你得認真想想，然后誠實地回答我。
凱特沉默了幾秒，仿佛在斟酌詞句，我的心也隨之揪緊。
凱特（Kate）：莫恩，你喜歡薩姆嗎？
為什么今天所有人都問我這個問題？諾普問，現(xiàn)在閨蜜團也問！這感覺糟透了！
我必須問清楚！今晚，我一定要和坤森小姐說清楚！
哆啦A夢（我）：[發(fā)送一個“委屈貓貓”貼圖]
哆啦A夢（我）：[發(fā)送一個“可憐巴巴”貼圖]
哆啦A夢（我）：[發(fā)送一個“求關注”貼圖]
消息顯示“已讀”，但她毫無回應。薩瑪琬肯定在等我先開口。我緊張得胃里翻騰。
哆啦A夢（我）：晚安。
老板：就這樣？
終于回了！ 我精神一振。
哆啦A夢（我）：您怎么了？您朋友說您心情不好。
老板：無聊。不想說話。不舒服。
哆啦A夢（我）：您心情不好是因為我沒陪您過夜，對吧？孤單了？
老板：我為什么要孤單？我獨處很久了。
哆啦A夢（我）：您是說一個人睡更好？
她沒有回復。沉默往往意味著“是的”。這并不難猜。
哆啦A夢（我）：為什么只有我想留下來陪您？
哆啦A夢（我）：只有我一個人在想您嗎？
我?guī)缀跏菐е砬蟀l(fā)出這兩條消息。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五分鐘像五年那么漫長。失望的情緒開始蔓延。就在我準備放棄時，她的回復跳了出來，時機精準得令人心跳驟停。
老板：我也想你。
怦怦！怦怦！怦怦！
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不受控制地撞擊著肋骨！我手一抖，差點把手機摔在地上，趕緊雙手捧住。這劇烈的跳動是因為震驚？還是因為……狂喜？
凱特在八卦群里問我的問題，連同諾普的質問，此刻像魔咒般在我腦海里反復回響：
“莫恩，你喜歡薩姆嗎？”
“莫恩，你喜歡薩姆嗎？”
“莫恩，你喜歡薩姆嗎？”
聲音越來越大，震耳欲聾！
我走到梳妝臺的鏡子前，看著鏡中的自己。臉頰像被晚霞染透，一路紅到耳根，耳朵更是紅得發(fā)亮，比任何時候都要鮮艷奪目！
我震驚地捂住臉。
天啊……我這是……
我該不會是……對媽媽做的魚餅過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