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歇腳的時候,口干舌燥的范離,懶洋洋地靠在一株大樹下,灌下一大口水,熟練地卷了根煙,點(diǎn)燃后深吸一口,愜意地吐著煙圈,看著在身邊安靜端坐的阿果,一種成就感油然而生。
自從高凌說要揍他,阿果便寸步不離地守在身邊,有時候,男人也需要保護(hù),哥憑本事吃軟飯,不丟人。
遠(yuǎn)處,高凌時不時向他投來鄙夷的目光。
范離不以為意,對著高凌豎起一根中指,管他能不能理解,扭頭對著坐在另一株樹下閉目養(yǎng)神的藍(lán)相子道:“老藍(lán),拉個曲兒來聽聽,給大伙兒解解乏。”
藍(lán)相子睜開眼睛,白了范離一眼,將頭歪向一邊。
范離討了個沒趣,也不以為意。
阿果的頭側(cè)了側(cè),空洞的眼睛平視著一個方向。
范離挑了挑眉毛,環(huán)兒口中的那位小姐正抱著個蒲團(tuán)向他走來,白衣勝雪,體態(tài)婀娜,步履輕盈,一雙玉足在裙擺下若隱若現(xiàn),從上到下,從里到外散發(fā)著一種驚心動魄的美感,范離心中不由暗贊,好一個人間絕色。
陳漁停下腳步,打量著眼前這個和自己年齡差不多的青年。見這家伙雙眼微瞇,手上夾著煙卷,嘴角彎起一抹笑意,倚靠著樹干,一雙眼睛正在從上到下打量著自己,只是這家伙看人的方式有些特別,只有眼珠在自上而下地滾動,全身透出一股慵懶。
“你叫范離?” 陳漁微笑著問。
“我還有個假名?!?范離手指夾著煙,湊到嘴邊吸了一口,玩味地看著陳漁。
環(huán)兒果然沒有說錯,這家伙油嘴滑舌。陳漁皺了皺眉,沒有接他的話,將蒲團(tuán)放在樹蔭下,然后面向范離而坐,饒有興致地看著他道:“我叫陳漁。”
“老陳是吧!” 范離沖她點(diǎn)點(diǎn)頭,隨即坐直身子。
陳漁滿頭黑線,長這么大,第一次聽到有人這樣稱呼她,而且是男人與男人之間的稱呼,他把自己當(dāng)什么人了?男人?還老陳,想到這兒,她不由挑眉問:“我很老嗎?”
“你的鞋呢?不怕石子和樹枝扎到腳?” 范離不答她的話,卻沒頭沒腦地來了這么一句。
陳漁感覺跟眼前這人沒法用正常人的思維交談。你說東,他說西。不知道這貨腦子里想的都是什么東西。不過范離的話又勾起了往事。
那日,陳漁得知自己即將被送往南晉和親的消息,她堵在宮門中,在滿朝文武的注視下,將鞋摔在老宰相的臉上。
老宰相大怒,指著她道:“公主殿下怎可輕易以足示人,傳將出去,禮儀何在?皇綱何在?國統(tǒng)何在?”
陳漁冷笑:“北晉百官,受朝廷俸祿,飽食終日,國難之時,卻要我這一介女流去擔(dān)負(fù)國之重任,有何臉面談禮儀,談皇綱,談國統(tǒng)?百官尚且不要臉面,我一女子以足示人又有何妨?”
老宰相當(dāng)夜飲鴆而亡,從此之后陳漁足不著履。
范離見陳漁不說話,似乎陷入了回憶,心中好奇,卻也沒有繼續(xù)追問。他彈了彈煙灰,看著陳漁,又看了看阿果,心中莫名生出一種奇妙的感覺。這兩個女子,一個美得驚心動魄,氣質(zhì)高雅;一個清純無瑕,像鄰家小妹,惹人憐愛,二女各具風(fēng)情,宛如一幅精美的畫卷。尤其是這老陳,那雙裸露的玉足,惹得范離浮想聯(lián)翩。
陳漁收回思緒,見他正盯著自己的腳,臉上有些微微發(fā)燒,忙用裙擺將腳遮住。心說不能再這樣和他胡扯了,于是揚(yáng)起頭問道:“哪首詩是你寫的?”
“我寫的詩多了,不知道你指的是哪首?” 范離玩味地看著陳漁。
“輕咽隨風(fēng)訴,不怨舊胡琴?!?陳漁也用一種玩味的眼神看著范離。
“你看我像寫詩的人嗎?” 范離反問。
“我看像?!?陳漁篤定道,“在此之前我心存疑惑,但是現(xiàn)在,我很確定?!?/p>
“女人太自信可不是什么好事。” 范離彈了彈煙灰。
“剛剛你唱的歌很好聽?!?陳漁微微一笑,不接他的話。
“你很漂亮,改天我給你寫一首歌?!?范離眼神中透著一種挑釁,順著她的話題接了上來。
“我等著。” 陳漁盯著他的眼睛,沒有絲毫退縮。
“好吧!你勝利了?!?范離聳聳肩收回目光,嘴里小聲嘟囔:“女人太聰明也不是件好事?!?/p>
陳漁收起笑容,目光變得冷厲,口氣也變得咄咄逼人:“你是什么人?” 說著從袖子里取出一根黝黑的箭矢。
“巫殿若風(fēng),落羽長弓。據(jù)我所知,澹臺若風(fēng)很少對人出手。而且天下間夠資格讓她出手的人不多。” 她再次加重口氣,一字一句問道:“你…… 到底是什么人?”
范離抬起頭重新審視起陳漁,面對他東拉西扯的調(diào)侃,這個女人不慍不火,淡定從容。被她的目光注視著,恍惚間有種要被看透的感覺。連忙打了個哈哈道:“誰知道那女人抽什么風(fēng)?估計是老藍(lán)招惹人家了,這事你得去問他…… 哦!對了,你想象力足夠豐富,為什么不繼續(xù)往下猜呢?”
陳漁不答話,眼睛死死地盯著范離。
“想聽真話是嗎?” 范離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這事說來話比較長,我叫范離。模范的范,離別的離,我還有個假名……”
陳漁無語,繞了一圈,這家伙又把這個話題扯了出來。
“每個人都有秘密。既然你不愿意說,就沒有再談下去的必要了?!?陳漁站起身來,目光中流露出一絲失落。話鋒一轉(zhuǎn),唇角勾出一抹笑意:“不過你這人很有趣?!?/p>
“你的眼光很獨(dú)到,‘我很有趣’是我最大的秘密,這都被你看出來了,幫我保密?!?范離看著她的眼睛,臉上露出真誠的笑容,心中嘆息,為什么我想說真話時她卻不愿意聽呢?
陳漁面色淡然,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叭绻阆矚g環(huán)兒,就別再油嘴滑舌?!?說完轉(zhuǎn)過身,裊裊而去。
身后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遠(yuǎn)遠(yuǎn)傳來:
“記得穿鞋!”
陳漁身形一個趔趄。
跟哥斗?你還嫩!范離嘴角浮出一絲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