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離緩緩放下手中的筷子,拿起一塊還算干凈的布巾,慢條斯理地擦了擦嘴角。他甚至沒看那元人頭領(lǐng),目光落在丁大年身前那摞小山般的空碗盤上。
“吃飽了嗎?”范離的聲音異常平靜。
丁大年嘴里塞得鼓鼓囊囊,含糊不清地答道:“還沒!”
“我真擔心你哪天會被活活撐死。”范離嘆了口氣,仿佛在討論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這時,他才抬起眼,目光平靜地與那元人頭領(lǐng)對視,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挑釁的淡笑:“乖孫子,眼神不錯,終于認出爺爺來了?”
元人頭領(lǐng)臉色瞬間鐵青,額角青筋暴跳:“拿下!死活不論?!?/p>
身后幾名元兵如狼似虎般撲上!
“吼——”
丁大年喉嚨里猛地爆發(fā)出一聲如野獸般的咆哮!碗口大的拳頭撕裂空氣,狠狠砸在沖在最前那個元兵的胸口
“咔嚓!”
骨裂聲清晰可聞!那元兵眼珠瞬間暴突,臉上還殘留著兇狠的表情,整個人如同被狂奔的野牛撞上,離地倒飛出去。
轟?。W啦——
沉重的身體狠狠撞塌了兩張厚重的八仙桌,木屑、瓷片、湯汁菜肴漫天飛濺!那元兵如爛泥般癱在地上,胸口塌陷下去一個恐怖的凹坑,連哼都沒哼一聲,眼見是活不成了。
剩下的元兵被這非人的力量所震懾,紛紛拔出腰刀,刀尖卻在微微顫抖,有人甚至下意識地后退,再無人敢上前。
“廢物!”元人頭領(lǐng)眼中閃過一抹厲色,身形如鬼魅般欺近,手中捏出一個奇怪的指訣,兩指并攏,指尖繚繞著一股令人心悸的黑氣,閃電般戳向丁大年肋下死穴。
“大年快走!”范離臉色劇變,身形暴起,化掌為刀,帶著凌厲的勁風,斬向元人頭領(lǐng)戳出的手指。
元人頭領(lǐng)叫了聲:“來得好!”
說話同時瞬間變招,收指化拳,那拳頭仿佛憑空漲大了一圈,帶著沉悶的破空雷音,裹挾著沛然巨力,悍然轟向范離的胸膛!拳風所至,空氣似乎為之扭曲。
范離臉色驟然慘白如紙!重傷之軀,根本不敢硬接這恐怖一拳,強提一口真氣,身形如風中柳絮般急退,試圖卸力閃避。
元人頭領(lǐng)拳法精妙至極,似乎早已算準了他的退路,腳下斜跨一步,拳頭在半空中詭異地劃出一道弧線,將范離所有閃避的空間完全封死。凌厲的拳風壓迫得范離呼吸不暢!
避無可避!
范離眼中閃過一抹狠色,同樣一拳轟出。
這一拳,凝聚了他此刻能調(diào)動的全部力量,帶著一股慘烈的決絕!
“砰——!”
兩只拳頭如同兩柄重錘狠狠相撞,一聲沉悶到極致的聲響在酒樓炸開,肉眼可見的氣浪漣漪般擴散開來,震得窗欞嗡嗡作響,屋頂灰塵簌簌落下。
范離只覺一股陰寒霸道的力量沿著手臂瘋狂涌入體內(nèi),五臟六腑仿佛瞬間被震得移了位!喉頭一甜,一口鮮血再也壓制不住,猛地噴了出來,整個人如同斷線的風箏,被震得倒飛而出,后背重重撞在酒樓的門框,發(fā)出“咚”的一聲悶響,才止住身形,眼前陣陣發(fā)黑,幾乎要昏厥過去。
元人頭領(lǐng)也悶哼一聲,氣血翻涌,連退數(shù)步才站穩(wěn)腳跟,看向范離的目光更加陰鷙,他看穿了,對方已是油盡燈枯。
電光火石間,范離強忍著身上撕裂的劇痛,左手在撞上門框的剎那,看似無意識地拂過一張散落著碗碟杯盞的桌面!一根竹筷悄無聲息地滑入了他染血的袖中。
他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嘶聲朝正欲撲過來救他的丁大年吼道:“大年,走,別管我……快走!”
聽到范離的話,丁大年雙目赤紅,喉嚨里發(fā)出憤怒的咆哮!猛地轉(zhuǎn)身,如同發(fā)狂的犀牛,用肩膀狠狠撞飛兩個試圖阻攔的元兵,奪門而出,同時身上也被元人的刀劃出兩道血口子。
范離眼見丁大年出門,嘴角扯出一抹苦澀的笑意。這憨貨,終究還是聽了自己的話。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下翻涌的氣血,用染血的手指輕輕摩挲著袖中那根竹筷,眼神逐漸變得冰冷而專注。
元人頭領(lǐng)緩步走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范離的心口上。
范離知道,自己不能倒下,至少現(xiàn)在不行。
“倒是小看你了……”元人頭領(lǐng)話未說完,范離閃身出門。
元人頭領(lǐng)如影隨形,一只腳剛踏出酒樓的門檻,一根筷子,閃電般貫穿他的喉嚨。
范離一直在算計,利用了元人頭領(lǐng)說話時那一刻的分神,跑出屋外利用了人的視野盲點,出門后范離迅速擰身,如同壁虎般緊貼在門邊的墻壁設(shè)伏,全身僅剩的精氣神瞬間凝聚于袖中那根染血的竹筷之上,這里他還利用了人的思維慣性。
元人頭領(lǐng)誤以為他是要逃跑,是以追出門的那一刻未加防備。
那根尋常的竹筷,在范離以命相搏的全力催動下,以最刁鉆的角度,電射而出。
元人頭領(lǐng)臉上的獰笑和殺意瞬間凝固,被極度的驚恐和茫然取代,他前沖的身體猛地僵住,雙手條件反射般死死捂住脖子,試圖堵住那從指縫間噴涌而出的鮮血和瘋狂流逝的生命力,喉嚨里只能發(fā)出破風箱般的漏氣聲。
范離一擊奏效,跳上馬車,吼了聲:“大年,快跑?!?/p>
大漢拉起馬車,發(fā)足狂奔。
馬車上,范離大口喘息著,絲絲鮮血再次滲透衣襟。
剛剛與元人頭領(lǐng)對了那一拳,牽動了身上的傷口,導致舊傷迸裂。
范離仰面躺在車板上,視野里是依舊刺目的太陽,只不過像被鮮血染紅,那血色的光芒在他眼中搖晃、模糊、仿佛越來越遠,他感覺身上越來越冷。耳邊丁大年那如同野獸般的沉重喘息、車輪碾壓石板的轟鳴、遠處隱約傳來的驚呼和騷亂聲……都變得模糊不清,漸漸遠去……
‘這光,真像酒吧里的射燈……’一個荒誕而遙遠的念頭,如同水底的泡沫,掙扎著浮上他即將沉淪的意識,‘可惜沒有威士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