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沉舟的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他能清晰聽見后頸血管跳動的聲音,那是被蠱蟲鎖定的灼燒感。
崖邊的風卷起他額前碎發(fā),露出緊繃的下頜線——老周臨終前攥著他手腕說活著比什么都重要的觸感還在,可此刻他盯著壽元面板上跳動的數(shù)字,突然覺得有些東西比活著更燙。
兩年,他對著空氣輕聲說,喉結(jié)滾動時帶出一絲沙啞,壽元面板上原本63年的剩余量瞬間坍縮成61,與此同時,后頸那股涼意突然化作尖銳刺痛,像有根燒紅的針正往骨頭里鉆。
這是消耗壽元的代價,老周教他認藥草時說過,世間萬物皆有因果,用命換的東西,總會在身上刻下痕跡。
劇痛只持續(xù)了三息,當林沉舟再睜眼時,眼底翻涌著暗金色的光——那是玄鐵刀法前三式在識海深處徹底貫通的征兆。
他能清晰感知到刀鞘里的銹刀在發(fā)燙,每一道缺口都在共鳴,仿佛沉睡多年的野獸終于嗅到了血腥,外勁境圓滿的氣浪從丹田炸開,震得崖邊的松枝簌簌往下落,連帶著他腰間掛的藥囊都在晃。
好個天賦異稟的小子,陰冷的聲音像塊冰突然貼在后背上,林沉舟轉(zhuǎn)身的動作比大腦更快,銹刀已經(jīng)出鞘三寸——刀身映出半張青銅鬼面,鬼眼鏤空處,一雙猩紅的瞳孔正慢條斯理地掃過他的刀。
楚狂的血紅色大氅被風吹得獵獵作響,他手里的折扇半開半合,扇骨是用人骨磨的,每根骨節(jié)上都刻著極小的血紋,玄鐵刀譜我見過三回,他用扇尖挑起林沉舟的刀背,但能把外勁境的刀意練出金石聲的,你是頭一個,鬼面下傳來吞咽口水的聲音,他突然收扇,骨節(jié)重重磕在刀鐔上,這刀我要了。
林沉舟沒接話,他的余光掃過楚狂身后五個黑衣人——每人腰間都別著帶倒刺的短刃,袖口滲出暗紅,是剛喂過毒的跡象。
屬性面板在眼前浮現(xiàn),他盯著剩余的3點自由屬性,指尖幾乎要戳進面板里。敏捷+3,他在心里默念,剎那間,崖邊的風突然變慢了,楚狂扇骨揚起的弧度、黑衣人指尖毒液滴落的軌跡,都清晰得可怕。
楚狂的折扇已經(jīng)劈面打來,換作平時,這一擊足夠打碎他半張臉,可現(xiàn)在林沉舟只需要側(cè)頭——他甚至能看清扇骨上未擦凈的血漬,聞到那股混合著鐵銹與腐肉的腥氣。采藥術(shù)熟練度面板突然跳動,他想起今早小阿狗采的野莓,酸甜的汁水混著松針香,順著山風正往崖下吹。
借個力,他低喝一聲,腳尖在崖壁凸起的石棱上一點,敏捷加點帶來的爆發(fā)讓他像只被彈弓射出去的山雀,貼著楚狂的鬼面掠過,帶起的風掀開鬼面一角——底下是張爬滿蜈蚣狀疤痕的臉,左眼球是渾濁的灰白色,正隨著轉(zhuǎn)動發(fā)出咯吱聲。
跑?楚狂的笑聲里帶著碎冰碴,他反手抽出腰間的血紋鞭,鞭梢剛甩起,空氣里就炸開細密的血珠,那是鞭身淬的毒在揮發(fā),血衣門的獵物,從來沒有。
話沒說完,一道黑影從松濤里劈出來。
林沉舟在躍上巖壁的瞬間回頭,正看見那道黑影——獨臂,粗布短打,肩上還搭著半捆濕柴,可那只健全的手抬起來時,連崖邊的云都跟著顫了顫。血影掌?獨臂人開口,聲音像兩塊石頭相碰,十年前在萬蛇谷,你們門主被這招廢了條腿,現(xiàn)在倒敢拿到青嵐山撒野?
楚狂的血紋鞭停在半空,他鬼面下的右眼猛地收縮,那只瞎了的左眼卻突然流出黑血——是恐懼到極點的征兆,斷岳刀三個字還卡在喉嚨里,獨臂人已經(jīng)出掌。
沒有花哨的招式,就是最樸實的直拳,可拳風掃過的地方,巖壁上的青苔瞬間化作齏粉,楚狂的血影掌迎上去,兩團血氣相撞的剎那,林沉舟聽見骨頭碎裂的聲音——不是他的,是楚狂的。
走!獨臂人側(cè)過臉,獨眼里映著林沉舟的影子,往崖下藤蘿叢,滑到第三棵老松樹停。
林沉舟沒猶豫,他抓著崖邊垂落的野葛藤往下滑,風灌進耳朵里,隱約聽見楚狂的尖叫:柳千山。
你護著個野種壞我門規(guī),不怕玄脈被,砰!悶響截斷了后半句。
林沉舟滑到一半,忍不住回頭,崖頂?shù)某快F被拳風撕開個窟窿,楚狂的血紅色大氅掛在松枝上,像團燒剩的火。
獨臂人彎腰撿起那把血紋鞭,看也不看就往懷里一揣,轉(zhuǎn)身時瞥見林沉舟的目光,突然抬手——是個趕蒼蠅似的動作,還不快滾?
林沉舟落地時,褲腳被藤刺劃開道口子,血珠正順著小腿往下淌,他摸了摸懷里的藥囊,里面還裝著小阿狗今早采的止血草。
山風送來三聲布谷鳥叫,他立刻拔腿往野莓叢跑——那是和小阿狗約好的信號,等找到縮在莓叢里的孩子時,小阿狗的臉和手都染成了紫紅色,衣裳上沾著黏糊糊的果汁,正抱著他塞的銹刀發(fā)抖,阿沉哥,"孩子吸著鼻子,我聽見好多響聲,像打雷。
林沉舟蹲下來,用袖口擦他臉上的果汁,指尖碰到孩子發(fā)燙的額頭,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也在抖,他抬頭看向斷崖方向,晨霧已經(jīng)散了,只余幾縷血紅色的云掛在松梢。
阿狗,他輕聲說,今晚我們?nèi)ズ笊降氖?,孩子剛要問,他又補了句,去看周爺爺。
小阿狗立刻不說話了,老周的墳在石屋后面,林沉舟上個月剛給添了新土,孩子懂事地把銹刀往他手里塞,自己攥緊了裝野莓的布包——那里面還剩兩顆,是他偷偷留的。
林沉舟握著刀站起來,刀身還帶著方才對決的余溫,刀鞘上沉舟二字被磨得發(fā)亮,他望著漸沉的日頭,影子被拉得老長,像把插在地上的刀。
遠處傳來狼嚎,林沉舟摸了摸腰間的藥囊,里面除了止血草,還躺著半塊發(fā)黑的藥引——是老周最后那夜塞給他的,說是能救命的寶貝。
他突然想起獨臂人臨走時的眼神,像把淬了冰的刀,卻又藏著點他說不上來的溫度,走,他牽起小阿狗的手,趕在天黑前把周爺爺?shù)奈葑邮帐案蓛簟?/p>
孩子的手很小,暖乎乎的,林沉舟低頭看他沾著野莓汁的指甲,突然想起老周臨終前說的話:阿沉,活著不是為了報仇,但要是連報仇的本事都沒有。
風從山后吹過來,帶著松脂的香氣,林沉舟的腳步頓了頓,他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和著遠處漸起的松濤,像極了刀入鞘的輕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