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的臺燈在深夜里泛著暖黃光暈,賈松的手指在黑袍碎片上反復摩挲,布料粗糙的觸感像砂紙擦過掌心。
他將碎片攤在桌上,系統(tǒng)界面在視網(wǎng)膜上浮動,淡藍色的掃描光線從上到下劃過,突然跳出猩紅警告。"未知材料,疑似'暗淵絲',屬禁術(shù)煉制物。"
"操。"他低罵一聲,后頸的汗毛根根豎起。
三年前蒼梧山血案,李長老說暗淵會專挑洪荒遺跡下手;二十年前的廢墟里,父親用鮮血在他手心畫的圖騰,此刻正透過黑袍上的蛇形紋路,在臺燈下泛著暗紅的光。
"叩叩叩。"
敲門聲驚得他差點把碎片掃進垃圾桶。
抬頭時正看見小翠縮在門框邊,懷里抱著個藍布包,發(fā)頂翹起的呆毛被門風掀得一顫一顫。
她今天沒穿食堂的圍裙,淺灰布衫洗得發(fā)白,袖口還沾著幾點飯粒。
"賈...賈老師。"她指尖絞著藍布包的系帶,聲音輕得像片羽毛,"我、我能進來嗎?"
"當然。"賈松迅速把黑袍塞進抽屜,抽了張紙巾擦手,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掌心全是汗。
等小翠挪到桌前,他瞥見她布包上繡著歪歪扭扭的小蝴蝶,突然想起上周她給他送綠豆湯時說:"我媽教我繡的,她說蝴蝶能帶來好運氣。"
藍布包攤開的瞬間,泛黃的紙頁間飄出陳年老墨的味道。
小翠的手指點著最上面一頁,指甲蓋泛著不健康的青白:"這是我媽臨終前寫的筆記,她病得很重的時候,總念叨'暗淵會'這三個字。"
賈松翻開第一頁,墨跡暈染的字跡里夾著干枯的艾草葉。"暗淵會,著黑袍,以血為引,尋洪荒血脈者。"他念到一半,聽見椅子吱呀一聲,唐靈兒不知何時擠到他身邊,發(fā)繩上的枯葉早被她揪掉了,此刻正扒著桌沿瞪圓眼睛。
"我媽也說過!"她突然拔高聲音,嚇得小翠肩膀一縮。
唐靈兒意識到自己失態(tài),吐了吐舌頭,壓低聲音道:"青丘族譜里記著,三百年前有批穿黑袍的人來偷狐尾草,說是要煉什么'血脈鎖'。
我姥姥還為此斷了根尾巴!"
賈松的太陽穴又開始跳。
他想起剛才系統(tǒng)的警告,想起父親手心的圖騰,此刻三種線索在腦內(nèi)炸成煙花。"靈兒,你先回宿舍。"他按住唐靈兒的肩膀,"太晚了,明天還要晨練,你總把'引氣入體'念成'引氣入蹄',張師叔又該說你像小奶狗啃骨頭了。"
唐靈兒哼了一聲,卻沒反駁,畢竟上周她真把口訣背錯,害張師叔的拂塵被她的烏龍氣吹成了雞毛撣子。
她走時還不忘對小翠揮揮手:"姐姐別怕,賈老師可厲害了!
上次他用混沌鐘殘韻砸飛黑無常,我數(shù)了,撞斷了三根樹呢!"
門關(guān)上后,小翠的手指還停在筆記某一頁:"我媽說...他們抓的人,身上都有特殊的印記。"她掀起自己的左袖,腕間有道淡青色的月牙形胎記,"我出生時就有這個,我媽說這是'洪荒血脈標記',所以她不讓我出食堂,不讓我和學員多說話。"
賈松的呼吸一滯。
他想起二十年前,母親臨死前曾掀開他的衣領,在他心口也看到過類似的印記,當時被鮮血糊住,他以為是傷口,現(xiàn)在想來,那分明是朵半開的蓮花。
"走。"他突然站起來,把筆記小心收進藍布包,"找李長老。"
李長老的辦公室在藏經(jīng)閣二樓,推門時檀香混著藥味撲面而來。
老人正坐在案前整理傷藥,看見他們進來,老花鏡滑到鼻尖:"小賈?這么晚。"
話沒說完,他的目光落在藍布包上。
當賈松展開筆記,李長老的指節(jié)重重叩在桌案上,震得茶盞里的水濺出來:"暗淵絲、血脈標記、洪荒遺跡。"他扯下老花鏡揉了揉眉心,"三年前蒼梧山,失蹤的三十七個弟子,身上都有這種印記。"
小翠的嘴唇發(fā)白:"我媽說他們要這些血脈,是為了...為了復活什么東西。"
"復活?"李長老突然抬頭,眼神像淬了冰的劍,"三年前我在蒼梧山廢墟里,發(fā)現(xiàn)過刻滿血咒的青銅鼎。
鼎里的殘魂說,暗淵會要開'九泉鎖魂陣',引洪荒古神的殘念入世。"他抓起桌上的令牌拍在賈松手里,"立刻封鎖后山遺跡通道,明早開始全院排查。
小賈,你帶靈兒她們?nèi)ゲ樾律奚幔攸c看...看有沒有這種印記。"
離開藏經(jīng)閣時,月亮已經(jīng)爬到中天。
賈松送小翠回食堂,路過訓練場時,她突然停住腳步:"賈老師,我...我能求你件事嗎?"
她的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長,像片單薄的紙。
賈松點頭,聽見她輕聲道:"如果有天我也不見了,你能幫我把筆記燒了嗎?
我媽說,這些字不能落在壞人手里。"
"不會的。"賈松蹲下來和她平視,盡可能放軟聲音,"我向你保證,暗淵會的人,一個都別想從學院帶走誰。"
小翠笑了笑,轉(zhuǎn)身跑向食堂。
賈松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在轉(zhuǎn)角,這才走向訓練場中央。
系統(tǒng)提示音在耳邊響起:"檢測到洪荒氣異常波動減弱,是否進行追蹤?"
他低頭看向掌心,不知何時,黑袍碎片被他攥得發(fā)皺。
晚風掀起他的衣角,二十年前的記憶突然涌上來:廢墟里的血,父母冰涼的手,還有那聲被異獸撕成碎片的"松兒快跑"。
"該還債了。"他對著夜空輕聲說。
系統(tǒng)界面剛彈出追蹤路線,后腰突然被什么東西戳了一下。
賈松反手要抓,卻觸到一片柔軟的布料,是小翠。
她不知何時又折了回來,鬢角沾著食堂的面粉,正把一張紙條往他手里塞:"剛才收拾桌子時...在你抽屜縫里發(fā)現(xiàn)的。
一個穿灰衣服的男人說,他知道你父母的事。"
紙條被揉得發(fā)皺,上面用炭筆寫著:"陳阿九,城郊廢棄倉庫。"
賈松抬頭時,小翠已經(jīng)跑遠了。
月光下,她的背影和記憶里那個蹲在廢墟里的小男孩重疊,都是被命運推到漩渦邊緣的人,卻還在努力把光遞給別人。
他捏緊紙條,指尖抵著后腰的儲物袋,里面裝著混沌鐘殘韻,還有唐靈兒硬塞給他的梧桐籽。
風從訓練場東邊吹來,帶著若有若無的腥氣,像某種蟄伏的野獸在呼吸。
"明早。"他對著夜色說,"明早去會會這個陳阿九。"
遠處傳來更夫的梆子聲,敲碎了深夜的寂靜。
賈松轉(zhuǎn)身走向辦公室,袖口被風掀起,露出腕間若隱若現(xiàn)的蓮花印記,和黑袍上的蛇形紋路,在月光下交疊成某種古老的圖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