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琛的秘書蘇倩把紅酒潑在我禮服上時,他皺眉說:“林晚,別鬧?!薄八皇枪室獾?。
”青梅竹馬二十年,他永遠選擇相信別人。我笑著擦凈酒漬,在訂婚宴上提前離場。
三天后朋友圈更新婚紗照:“他說要給我一個家?!迸鋱D是男二為我戴戒指的剪影。
顧琛深夜砸門:“玩玩而已,你當真?”暴雨中他的跑車瘋狂追逐我的婚車,
嘶吼被雷聲吞沒。車窗緩緩升起時,我看見他攥著刻有我名字的鉆戒跪在雨里。
——原來他買了戒指,就在我決定不要的那天。
---香水、香檳和無數(shù)細碎的笑語混雜在一起,甜膩得幾乎讓人窒息。
水晶吊燈的光芒碎在巨大的香檳塔上,折射出無數(shù)晃眼的光斑,像一場虛假的繁華夢。
我身上這件香檳色的禮服,是顧琛親自挑的,他說這顏色襯我,溫婉大氣,
適合做今天的女主角??涩F(xiàn)在,我只覺得這層層疊疊的輕紗像無形的繭,勒得我喘不過氣。
指尖無意識地劃過冰涼的高腳杯杯壁,目光卻不由自主地飄向宴會廳入口。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那個本該站在我身邊,接受所有人祝福的男人,依舊不見蹤影。
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每一次跳動都牽扯著酸澀的疼。二十年了,
從穿著開襠褲在泥地里打滾,到如今站在所謂的人生高光時刻,林晚追逐顧琛的腳步,
似乎已經(jīng)刻進了骨血里,成了本能。可此刻,這份本能帶來的,
只有冰涼的恐慌和一種近乎麻木的失望?!鞍眩滞斫?,真是抱歉!
”一個過分甜膩、帶著點矯揉造作的聲音突兀地插了進來,像一根針,
瞬間刺破了周圍的空氣。我下意識地轉身,一股冰涼的液體已經(jīng)潑天蓋地地撞上了我的胸口。
深紅色的酒液,帶著刺鼻的果香,迅速在昂貴的香檳色禮服上暈染開一大片難堪的污漬,
布料緊貼著皮膚,冰冷黏膩。周圍的談笑聲瞬間低了八度,
無數(shù)道目光如同探照燈般聚焦過來,帶著探究、好奇,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幸災樂禍。
肇事者是蘇倩。顧琛那個新來的、年輕漂亮、據(jù)說能力“超強”的秘書。
她此刻手里還捏著一個空了大半的酒杯,另一只手捂著嘴,眼睛睜得圓圓的,
里面盛滿了無辜和驚慌失措,仿佛下一秒就要落下淚來?!疤炷?!林晚姐,
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剛剛腳下絆了一下,手一滑就…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她急切地解釋著,聲音帶著哭腔,身體微微前傾,露出漂亮的鎖骨線條,
目光卻像受驚的小鹿,越過我的肩膀,飛快地投向了我身后。
一股力道輕輕將我往旁邊帶了帶。顧琛來了。他不知何時已經(jīng)站在我身側,
高大的身形擋住了部分刺目的燈光,帶來一小片陰影。他身上的高級定制西服一絲不茍,
只是眉宇間帶著一絲剛從外面趕來的、不易察覺的倦怠。他的目光,
先是在蘇倩那張泫然欲泣、寫滿無辜的臉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里,有安撫,
甚至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縱容?然后,他才看向我,看向我胸前那片狼藉的酒紅色污漬。
他好看的眉頭習慣性地擰起,形成一個熟悉的、帶著些許不耐的川字紋。他薄唇微啟,
低沉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穿透了周遭的竊竊私語,像一塊冰冷的石頭砸進我心里:“林晚,
別鬧?!彼D了頓,目光掃過我狼狽的禮服,語氣平淡得像在陳述一個無關緊要的事實,
“她不是故意的。一件禮服而已,別小題大做?!薄靶☆}大做?
”這四個字輕飄飄地從我唇齒間逸出,帶著一種連我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平靜。
周遭那些探究的、看戲的、甚至帶著點憐憫的目光,像無數(shù)細小的芒刺,
密密匝匝地扎在皮膚上。胸前那片酒漬冰涼刺骨,可真正冷的,是心口那片被鑿開的空洞。
二十年。從穿著開襠褲在泥地里打架,
到熬夜替他整理那些枯燥的報表;從他第一次失戀我陪他在天臺喝到天亮,
到他創(chuàng)業(yè)初期資金鏈斷裂我偷偷賣掉外婆留給我的玉鐲……無數(shù)個日夜累積起來的時光,
我以為早已筑成了堅不可摧的堡壘。原來在顧琛這里,只需要蘇倩一個楚楚可憐的眼神,
一句輕飄飄的“不是故意”,就能瞬間瓦解。他眉宇間那抹熟悉的、帶著不耐煩的褶皺,
此刻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精準地捅進了那片空洞里。我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
過去那些被他輕描淡寫忽略的、被他習慣性犧牲的瞬間,都隨著這一刀涌了上來,
帶著遲來的尖銳痛楚?!邦櫩傉f得對?!蔽页读顺蹲旖牵噲D彎起一個弧度,
肌肉卻僵硬得不聽使喚,最終只形成一個極其古怪的表情。視線不再看他,
也不看那個泫然欲泣、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蘇倩。我低下頭,
目光落在自己胸前那片不斷暈開、如同丑陋傷疤的深紅上。
旁邊有侍者機靈地遞過來一疊厚厚的、吸水性極強的餐巾。我接過來,沒有道謝。
冰涼的指尖捏著雪白的紙巾,一下,又一下,用力地按在那片污漬上。動作機械而專注,
仿佛整個世界只剩下這件被毀掉的禮服需要處理。香檳色的絲綢吸飽了紅酒,
紙巾很快被染得通紅,濕漉漉的觸感透過指尖傳來。我擦得很用力,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
布料被揉搓得變了形,發(fā)出細微的呻吟。那片污漬的顏色似乎淡了一點點,
但形狀卻擴散得更大了,像一張無聲嘲笑的嘴。我能感覺到顧琛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帶著一絲不解,或許還有一絲被忤逆的不悅。
蘇倩那細細的、帶著哽咽的道歉聲又響了起來:“顧總,
都怪我…害得林晚姐的訂婚宴…我…我真是…”“好了,小蘇,意外而已。
”顧琛的聲音響起,打斷了蘇倩的表演,那語氣里的安撫意味,清晰得不容錯辨。
紙巾已經(jīng)被紅酒徹底浸透,濕冷黏膩地粘在手上。我停下動作,
將那一團狼藉隨手丟在侍者匆忙遞過來的托盤里。再抬起頭時,
臉上竟然真的掛上了一點笑意。很淡,很涼,像冬日玻璃窗上呵出的那層薄霜,一碰就碎。
“顧琛,”我開口,聲音異常平穩(wěn),甚至沒有一絲顫抖,“看來今晚的主角,注定不是我。
或者說,從來都不是?!彼拿碱^皺得更深了,眼神銳利起來,
似乎想從我臉上找出一點賭氣或者委屈的痕跡。但他找不到。
我眼里只剩下一種近乎枯竭的平靜,還有一絲……塵埃落定般的釋然?“各位,
”我微微提高了聲音,轉向那些或明或暗關注著這里的賓客,
臉上那點薄霜似的笑意努力維持著,“實在不好意思,身體突然有點不舒服,先失陪了。
”沒有再看顧琛瞬間沉下去的臉色,
也沒有理會蘇倩那瞬間閃過又迅速被擔憂掩蓋的得意眼神。我挺直了背脊,
踩著腳下那雙為了搭配禮服特意選的、不算太習慣的高跟鞋,一步一步,
穩(wěn)穩(wěn)地朝著宴會廳那扇厚重華麗的雕花大門走去。高跟鞋踩在光潔如鏡的大理石地面上,
發(fā)出清脆而孤寂的“嗒、嗒”聲,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碎裂的心上。
身后那片由香水、香檳和虛偽客套編織成的喧囂,隨著我推開那扇沉重大門的動作,
被徹底隔絕。門外,是空曠安靜的走廊,冷氣開得很足,
裸露的肩膀瞬間起了一層細小的疙瘩。世界驟然安靜下來,
只剩下胸腔里那顆心臟沉重而緩慢的跳動聲,以及一種奇異的、劫后余生般的麻木感。
手機在晚宴包里固執(zhí)地震動起來,嗡嗡聲在寂靜的走廊里格外清晰。不用看也知道是誰。
屏幕上跳躍的名字——“顧琛”,像一團灼人的火焰。我盯著那兩個字,直到屏幕暗下去,
又再次固執(zhí)地亮起。如此反復了三次。指尖懸在冰冷的屏幕上,最終,沒有接聽,
也沒有掛斷。只是任由那惱人的震動聲在掌心持續(xù),仿佛在丈量著某種東西徹底冷卻的時間。
直到第四次震動不甘地停止,屏幕徹底暗下去。世界重歸寂靜。我深吸一口氣,
走廊盡頭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璀璨的萬家燈火,遙遠而疏離。拿出手機,
指尖在聯(lián)系人列表里滑動,略過那個熟悉到刺眼的名字,停在了另一個名字上。電話撥通,
只響了一聲就被迅速接起。“嶼白,”我的聲音終于泄露了一絲壓抑已久的疲憊和沙啞,
像繃緊的弦驟然松弛,“……方便來接我一下嗎?在酒店后門。”沒有解釋,沒有前因后果,
只有最簡單直接的請求?!暗任沂昼??!彪娫捘穷^,沈嶼白的聲音溫和依舊,
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沉穩(wěn)力道,沒有絲毫遲疑或追問。電話掛斷,那簡單的四個字,
像一小塊投入冰湖的石子,瞬間打破了心湖表面那層堅固的冰殼,
某種酸澀滾燙的東西洶涌著想要沖出來。我死死咬住下唇,快步走向后門通道。
推開沉重的防火門,夜風裹挾著初夏的微涼和城市特有的塵埃氣味撲面而來,
吹散了身上殘留的宴會廳里的甜膩。我靠在冰冷的墻壁上,仰起頭,用力地眨眼,
將那股不合時宜的軟弱狠狠逼退回去。沒過多久,
兩道柔和卻堅定的車燈光束刺破后巷的昏暗,
一輛線條流暢的深灰色轎車悄無聲息地滑停在我面前。車門打開,沈嶼白走了下來。
他穿著簡單的白襯衫和休閑西褲,身上沒有宴會廳里那種浮華的香水味,
只有清爽干凈的皂角氣息。他沒有說話,只是快步繞過車頭,脫下身上的薄外套,
動作輕柔地披在了我裸露的肩膀上。帶著他體溫的暖意瞬間包裹住被冷氣浸透的皮膚。
他的目光落在我胸前那片無法忽視的、深紅色的狼藉上,眼神微微一凝,
眸底深處似乎掠過一絲沉沉的怒意,但轉瞬即逝,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他什么都沒問,
只是替我拉開了副駕駛的車門,一手自然地擋在車門上方。“上車。”聲音低沉溫和,
帶著一種撫慰人心的力量。車子平穩(wěn)地匯入夜晚的車流。車廂內(nèi)很安靜,
只有舒緩的輕音樂在流淌。沈嶼白專注地開著車,側臉在窗外流動的光影中顯得安靜而可靠。
他沒有刻意找話題,也沒有試圖安慰,只是給了我一片沉默卻安穩(wěn)的空間,讓我得以喘息。
過了許久,他才開口,聲音很輕,像是怕驚擾了什么:“想去哪里?”我靠在椅背上,
側頭望著窗外飛速倒退的霓虹,那些光怪陸離的色彩模糊成一片流動的光帶。許久,
我才低聲說:“嶼白……上次你說的事,還算數(shù)嗎?
”他搭在方向盤上的手幾不可察地收緊了一下。他沒有立刻回答,只是將車子緩緩駛向路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