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內(nèi)，白令儀攙扶著老夫人緩步而入，檀木供桌上，殘燭淚凝結(jié)成霜，
每日例行的晨禱，總在這樣的氛圍里拉開帷幕。
"咚——"
銅盆里的清水泛起漣漪，白令儀將沾濕的帕子擰干，動(dòng)作輕緩地為老夫人擦拭掌心。
老夫人枯瘦的手指撫過冰涼的供桌，忽然重重一嘆。
這聲響驚得角落蜷伏的四夫人渾身一顫，她跪行幾步，粗麻裙裾在地面拖出刺啦聲響。
"娘！"四夫人嗓音嘶啞如破鑼，發(fā)髻散亂間露出脖頸處猙獰的蚊蟲包。
"您就看在淵哥兒面上，饒了兒媳吧！這祠堂夜里悶得像蒸籠，蚊子咬得人渾身是包......"
她突然扯開衣袖，青紫與紅腫交錯(cuò)的皮膚觸目驚心，"我在娘家做姑娘時(shí)，何曾受過這般苦楚！"
老夫人陡然攥緊手中佛珠，檀木珠串相撞發(fā)出脆響："一大早吵吵鬧鬧的，成何體統(tǒng)！侯府規(guī)矩，做錯(cuò)了事情，便要跪在祠堂誠(chéng)心懺悔，容不得你撒潑！"
話音未落，四夫人已癱軟在地，額頭重重磕在碎瓷片上，滲出血珠。
白令儀垂眸掩住唇角笑意，指尖捏起三炷香湊近燭火。
青煙裊裊升騰間，她余光瞥見四夫人扭曲的面容——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里，淬滿怨毒的恨意。
"好個(gè)賢良淑德的大嫂！"四夫人突然暴起，指甲幾乎要戳到白令儀臉上。
"如今假惺惺陪著老夫人來上香，不就是想看我笑話！"
白令儀不慌不忙側(cè)身避開，衣袖掃過供桌，案上香爐輕晃，香灰簌簌落在四夫人肩頭。
老夫人剛要發(fā)作，祠堂外忽然傳來拖沓腳步聲。
顧淵肥碩的身軀擠過門檻，錦袍上的金線麒麟隨著喘息起伏。
他目光掃過白令儀月白襦裙下若隱若現(xiàn)的足踝，喉結(jié)猛地滾動(dòng)。
白令儀脊背瞬間繃緊，前世那些令人作嘔的記憶翻涌而上。
她不著痕跡地退后半步，廣袖垂落如帷幕，將顧淵黏膩的視線隔絕在外。
老夫人見狀重重咳嗽，紫檀木拐杖在地面敲出悶響："老四，看看你媳婦的樣子！成何體統(tǒng)！"
顧淵這才如夢(mèng)初醒，忙用袖口擦去嘴角涎水："娘，您消消氣！內(nèi)人是武將家出身，性子直......你就饒了她吧。"
“若是人人都犯了錯(cuò)，求情兩下便可輕易不懲罰，那么侯府還有什么規(guī)矩可言。”
老夫人恨鐵不成鋼怒言道：“還有啊，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每天出去花天酒地，夜不歸宿，你眼里還有顧家嗎，還有我這個(gè)娘嗎？”
四夫人聽到這話對(duì)四爺頗為生氣，但是想到自己如今處境艱難，還指望著他為自己求情？
她也只能把委屈吞下肚子。
老夫人生氣地拄著拐杖轉(zhuǎn)身，繡著纏枝蓮紋的裙擺掃過四夫人伸出的手。
"別再我跟前吵吵鬧鬧，侯府規(guī)矩不是一日兩日能學(xué)的。"
老夫人頭也不回，聲音冷得像淬了冰，"但褻瀆佛像之罪，便是佛祖也難饒！"
白令儀快步跟上，轉(zhuǎn)身時(shí)正對(duì)上顧淵不甘的目光，她將鬢邊珍珠步搖輕輕一按，碎鉆折射的冷光仿佛利刃，生生將那道貪婪的視線斬?cái)唷?/p>
晨光漸盛，祠堂門緩緩閉合。
四夫人凄厲的哭喊聲被隔絕在厚重木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