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離無奈的笑了笑,問丁大年道:“大年,吃飽了沒?”
丁大年拍著肚皮道:“飽了?!?/p>
范離向陳漁道:“你救我一命,日后如有差遣我必應從?!?/p>
陳漁只冷哼一聲,轉(zhuǎn)過頭,不去看他。
范離帶丁大年走出酒樓,卻見高凌與環(huán)兒送下樓來。
高凌拍著他的肩膀說:“老范,我突然間又想揍你了?!?/p>
范離笑笑,指著丁大年道:”你打得過他么?”
高凌無語。
環(huán)兒紅著小臉兒問范離:“老范,我們還會再見么?”
“噓!”
范離湊在環(huán)兒耳邊小聲道:“人多說話不方便,我們約個地方偷偷見面?!?/p>
環(huán)兒輕輕啐了一聲,紅著小臉跑開。
夜幕漆黑,天空中飄起絲絲細雨,范離立在巷口怔怔出神,目光掠過蒙蒙雨巷,似乎想看穿這黑夜。
不知不覺間,他的思緒又飄回了平山城,他想起那六百個曾與他出生入死的兄弟,想起那個小山村里淳樸善良的百姓。
他原本以為與這個世界沒有太多干系,能混個逍遙快活就知足了。但是后來他發(fā)現(xiàn)自己錯了,在他進入這副軀體的那一刻,便開始與這個世界融合,成為這世界的一部分。
不過回頭想想,范離覺得自己還算對得起他們,至少能問心無愧。這樣一想心里立時輕松了許多。
在平山關強作了一回英雄,卻被人打得像狗一樣,現(xiàn)在還不知道那個女人會不會追過來。目前首要之事是先將身上的傷養(yǎng)好。兼濟天下的事他從來沒想過,但是獨善其身卻極為擅長。
茫茫雨幕,淋濕了臨安,淋濕了范離的心緒。一把酥油傘悄悄撐在他的頭頂,纖細而白皙的手掌緊握傘柄。
“范大哥,你要走嗎?”阿果怯生生的問。
范離苦笑不語,自己該何去何從?
阿果也不再言語,只是撐著傘,靜靜的站在范離身邊。
“你們準備站到什么時候?”沙啞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范離回頭,藍相子提著胡琴站在雨里,雙眼微瞇,一副高人模樣,寬大的衣袍被雨打濕,貼在身上,顯出干瘦的軀體,十分滑稽。
都濕成這樣了還擺酷,裝逼誰不會,想到這,范離豪氣頓生,抓過雨傘,拉著阿果的小手邊走邊道:“怒發(fā)沖冠,憑闌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陳漁佇立窗前,望著茫茫雨幕,回味說書人口中的那位先生。
突然間,范離中氣十足的聲音傳來,“亡國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志饑餐元虜肉,笑談渴飲仇敵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只聽得幾句,她身形猛然僵住,怔在原地。
范離拉著阿果大步前行,走沒多遠,忽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回頭向落湯雞似的藍相子問道:“老藍,我們?nèi)ツ???/p>
藍相子沒好氣的白了范離一眼,走在前邊帶路,他知范離身上傷勢未愈,不敢快行,四人在雨中似是漫步,越走越是偏僻,走了個把時辰,轉(zhuǎn)入一片山谷,道路也變得崎嶇而泥濘。
走到一座石橋時,對面的橋頭有人發(fā)聲:“來者何人?”
藍相子答道:“宛轉(zhuǎn)歌吟劍作曲,風蕭聲動琴鳴心。”
范離心中好笑,這是對暗號么。果然,藍相子話音剛落,對面橋頭就傳出一個略帶驚喜的聲音:“弟子恭迎五師祖歸來?!彪S后就見一名年紀不大的少年從黑暗處鉆了出來,恭敬的站在橋頭。
五師祖?這輩分還挺高,范離如是想著。
藍相子只對那少年點了頭,帶著范離等人繼續(xù)向前。
又行盞茶時分,山坳間一座茅屋窗口透出燭光。
藍相子推門而入,迎面撲來一股濃郁藥香。屋內(nèi)布置倒還算雅致,桌柜上到處擺滿了瓶瓶罐罐。
一名中年儒生正在煎藥,藥鍋里冒著騰騰熱氣??吹剿{相子,起身道:“五師叔?!?/p>
藍相子沖那儒生點了點頭,手指范離與丁大年道:“范離,丁大年?!闭f完轉(zhuǎn)身便走。
范離還在等藍相子為他介紹這位師侄,卻不想藍相子一聲不響就出了屋子。他徹底服氣,暗中思忖,藍相子腦袋是否被驢踢過?
儒生目光在范離與丁大年臉上一一打量,示意二人落座,隨即目光落在阿果身上,驚喜道:“你是阿果。”
阿果眉頭微蹙,似是努力回憶。
那儒生急道:“我是展白,前幾年還去南晉看過你……”
阿果有些不確定疑惑道?!澳闶嵌煵耐降苷拱??”
“是我,是我,我是展白?”展白面露喜色,但見到阿果眼神灰白,神色隨之一凜。
“我想起來了,你是展白師哥,在南晉時還幫我打過一架?!卑⒐穆曇舫錆M了驚喜。隨后向范離介紹?!胺洞蟾纾俏艺拱讕熜??!?/p>
“小白你好!”范離笑嘻嘻的看著展白。
展白正要與范離客套,卻被范離的話噎在當場,自己年近三十,而眼前這人也就二十上下歲,張口叫他小白。這是什么稱呼?還沒納過悶來。卻見范離又轉(zhuǎn)頭向阿果問道:“阿果,你有幾個師伯?”
阿果想也沒想便道:“六個,我大師伯天南子,二師伯廣濟子,三師伯青明子,四師伯黑白子,五師伯藍相子,六師伯玄運子,展師兄便是我二師伯的弟子?!?/p>
“那你師傅呢?”范離問道。
展白在一旁直皺眉頭,心說你才是小白吧!威名赫赫的天下七子他竟然不知道。
“我娘叫瓊?cè)A子。”阿果一陣神傷。
“你這六個師伯和你的娘是不是很有名氣?”
范離對江湖還真是一無所知,他仔細回想這副軀體所承載的記憶,只得到幾個名字,東漢劍閣,北元巫殿,南楚書齋,西涼道觀,中晉經(jīng)舍,另外還有幾個家族也是威名赫赫。
這些勢力都坐鎮(zhèn)一方,非同凡響。北元巫殿的厲害他已經(jīng)領教過,那個強得不像話的女人據(jù)說只是巫王座下首席弟子,卻把自己打得像狗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