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域康城境,西北官道,一個青年正慢悠悠的走在官道上。
只見他身著野獸皮毛制成的雪白馬褂,內(nèi)里搭著一件洗到發(fā)白的灰色短衫,下身是一條黑色長褲,腳上則穿著一雙純手工制作的布靴。
如果用兩個詞語來形容這身穿搭,就是樸實無華,不倫不類。
那青年相貌平平,屬于是丟到人群中,你看了一眼,過一會就會忘記的類型。如果非要硬夸的話,勉強可與清秀掛邊,但更多的人也許會說:這人長得真實誠,一看就很老實。
沒錯,他正是蕭川。
時值盛夏,熾熱的太陽烘烤著大地。蕭川獨自一人走在這條官道上已經(jīng)有半個時辰,在這半個時辰里,他是一個人都沒有碰到。
除了已經(jīng)看到膩歪的樹林,還有不時飛過的鳥,啥都沒有。
“還是冰域更好一些?!笔挻S手摘了一根雜草咬在嘴里,感慨道。
其實這也不怪他有這種想法。
蕭川出冰域已有月余,這月余時間,他一直是在雪原和深山老林中趕路,眼前這些處處可以打卡拍照的景色,對他來說早已過了新鮮感。
人就是這樣,好不容易有機會能去追尋遠方,可是又會在不經(jīng)意的時候想起家鄉(xiāng)。對于蕭川來說,冰域就是他在這個世界的家鄉(xiāng)。
蕭川停下腳步,又重新挑了一根雜草,這才繼續(xù)向前。
這一個多月來,蕭川一路向南,幾無片刻歇息,只是想早點找到一個有人煙的地方,然后正式開始他的異界之旅。
最重要的是,他想弄清楚現(xiàn)在在什么地界?在哪個州?在哪個城?
可惜天不遂人愿。
蕭川也不知道到底是天圣神洲太大,還是他的運氣太差了,南行的路,他經(jīng)過的恰恰都是一些沒有人煙的地方。
他不由得開始懷念有導(dǎo)航的另一個世界,只需要在導(dǎo)航上找到最近的人口聚集地,接著按照規(guī)劃好的路線走就行了。
這多好?
想法是美好的,但現(xiàn)實真是太現(xiàn)實了,現(xiàn)實的蕭川連地圖都沒有。
現(xiàn)在好不容易踏上貌似是一條官道的路,沒想到走了半個時辰卻根本沒有碰上可以搭話的人。
蕭川心里苦啊,他多想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找個人問問啊。
正苦悶的想著,忽然一陣馬蹄聲和車轱聲傳來,蕭川回頭一看,竟然是一輛馬車。
頓時,他的雙眼變得激動起來,太驚喜,太意外了,上蒼保佑??!終于是讓他碰到活人了。
那行駛的馬車由四匹駿馬作為動力,車廂寬且長,很大,快趕上大型房車了。就是外觀吧,有些普通,甚至可以說有些舊,車廂頂端插著兩根旗幟,上各書一個大大的林字。
馬車前面有一個駕車的馬夫,還有一個配劍護衛(wèi),護衛(wèi)感覺是二境后期的實力。
車廂內(nèi)則有一男一女,這是蕭川根據(jù)對方細微的呼吸聲判斷得出的結(jié)論,一般入二境的武師只要用心,基本上就可以做到這一點。
當然,還有一個大大的前提,那就是必須建立在高出對方或者是處于同等境界的修為才有效。
短短幾秒,蕭川就對這一行人有了初步的判斷。不過奇怪的是,對方的呼吸聲有些急促,好像很緊張?
這點小疑惑,蕭川直接忽略掉了。因為他現(xiàn)在很激動,這些人可是他在這個世界碰到的除了師傅以外的活人。
他有一種感覺,這輛馬車會停下來。如果這種感覺不對,他就倒在地上碰瓷,讓他們知道人心險惡。
好不容易碰到活人,他可不打算放過,總之這輛馬車他上定了。
馬車越來越近,蕭川的嘴角開始上揚,擺出了一個自認為和善的微笑。
然后,蕭川舉起了右手,就像在路邊打出租車那樣揮了揮手,意思就是停一下,我要上車。
蕭川心里想著,這個手勢應(yīng)該是通用的吧?他們能看明白吧?
可惜事與愿違,只見那馬夫詫異的看了蕭川一眼,然后更加用力的揚了一馬鞭。馬匹受痛,速度更加的快了,讓微笑的蕭川吃了一地灰。
“咳咳咳?!笔挻ㄑ诿婵人詭茁暎缓笃瓶诖罅R:“彼其娘之...咳咳...不停就不停,至于嗎?”
蕭川罵罵咧咧,氣憤溢于言表。
在這個時候,又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
蕭川憤怒回頭,只見數(shù)十人騎乘著戰(zhàn)馬而來,每個人都身著黑衣,一看就不像是什么好人。
蕭川內(nèi)心驚詫不已,這是遇見追殺的戲碼了?難怪那行人呼吸那么急促。
他識趣的往邊上站去,他可不想節(jié)外生枝。
不過對方顯然不這么想,那群黑衣人臨近之時,為首之人忽的大喝一句:“殺了!”
蕭川:......
蕭川本來是氣憤的,現(xiàn)在卻感覺很無奈,非常的無奈。他沒有招惹任何人,這叫什么事啊?簡直就是無妄之災(zāi)。
不待蕭川細想,對方?jīng)_出的兩人已然近前,隨即揮刀劈下。
這兩刀攜帶著刀氣直奔蕭川的要害部位而來,顯然是真的想要殺掉他。兩人殺伐果斷,一看就不是泛泛之輩。
只可惜這兩人都是二境武師的實力,他們的動作在蕭川眼里就跟放了零點二倍數(shù)一樣極為緩慢,破綻盡顯。
蕭川輕松就從二人夾擊的空擋中避過。
他并沒有馬上反擊,因為心里依舊存著化干戈的想法。
“兩位,我們無冤無仇吧?有什么話不能好好說嗎?”蕭川拍了拍身上用獸毛制作的雪白馬甲。
那二人一擊不得,沖出去一段距離后勒轉(zhuǎn)馬頭,沉默的看向了蕭川,眼里多了幾分凝重。
蕭川見對方不說話,又道:“不如你們繼續(xù)追你們的人,我繼續(xù)走我的路,各自離去可好?”
對方依舊沉默,不知作何想法。蕭川估計對方要么的啞巴,要么就是在裝高冷。
“好,你們不說話,那就當你們同意,那我走了?!?/p>
蕭川剛一邁步,兩人就策馬而來,氣勢比之前一次更強。
原來是在悄悄蓄力,蕭川冷哼一聲,這是天圣神洲騎兵作戰(zhàn)的一種方式,一般行伍出身的人會用的比較多。
他的師傅曾經(jīng)給他科普過這一點。
這兩人真是沒完沒了了。蕭川這回不再躲避,反而沖他們迎了上去。境界差距擺在那,他要是一直躲,能對得起師傅的栽培嗎?
蕭川雙掌靈力匯聚,避開兩人的刀鋒后,就各自賞了他們一掌。那兩人兩騎哪里抵擋得認真起來的蕭川,頓時人仰馬翻。
其中一人被靈力的沖擊帶向了遠處,在撞到一棵粗壯的古木之后陷入了昏厥。另一人在地上翻滾了兩圈之后,居然晃晃悠悠的站了起來。
“你們是什么人?”蕭川皺眉,剛剛他雖然沒有盡全力,可是打在二境武師身上也難以扛得住,沒想到對方還能提得起刀,看來是真不尋常。
那人沒有說話,緊咬著牙關(guān),仿佛真的是一個啞巴。
等了一會,對方仍然沒有開口的意思,蕭川心里頓覺麻煩。
搖搖頭,他一個閃身來到那人身后,那人舉刀欲揮,然后被一掌打暈了過去。
蕭川并沒有殺掉二人,雖說這二人兩次欲置他于死地,但是蕭川兩輩子加起來也沒有殺過人。盡管他在冰域的時候搏殺過不少猛獸,可是畜牲和人終究是有本質(zhì)上的不同。
也許以后會,但現(xiàn)在他還沒有這個想法。從法治社會穿越而來的他,還需要時間過去心里那關(guān)。
況且殺掉這兩個一看就有來頭的人,說不定會惹上不小的麻煩。
站在原地想了想,蕭川便把昏厥的二人丟到了路旁的草叢里,然后向著馬車離開的方向飛奔而去。
殺人他不會,而救這二人,他更沒有義務(wù)去做了。生死有命富貴在天,能不能活下來,得看他們自己的命。
至于選擇馬車離開的方向,蕭川則有自己的考究。
其一,一般遭遇危險的人,肯定會想著往人多的地方去。
那輛馬車在官道上遭遇追殺,他們的護衛(wèi)也定然會找個人多的地方逃命,而那個地方很有可能會是一座城池。
其二,蕭川也很好奇,被追殺的人會是什么樣的人,畢竟不是每一個人都值得那么多人同時追殺。而且,他也想要弄清楚黑衣人的身份,畢竟剛剛也算是交惡了,免得以后別人找他麻煩還傻傻不知道對方是誰。
蕭川一路狂奔,一面也在想著接下來有可能遭遇的情況。
一是他沒有波折的沿著官道來到一個城市,二是他碰到那兩伙人正在交戰(zhàn),然后他躲在一旁看一出好戲,最后著官道去到一個城市。
嘿嘿嘿。
蕭川邪惡的笑了笑,反正不管怎么樣,他都要盡量保持自己局外人的身份。
奔行了約莫半刻鐘的時間,蕭川忽然聞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他頓覺不妙,難道那馬車諸人已經(jīng)遇害了?
為了安全起見,蕭川選擇鉆入了旁邊的密林中潛行,以便觀察。
很快,蕭川就摸到了案發(fā)現(xiàn)場附近,這一看不要緊,他的眉頭頓時皺了起來,然后迅速后退一段距離,低頭哇哇直吐。
大爺?shù)?,這是我能看的?這個世界這么殘暴的嗎?我特么真是焯了。蕭川心里暗罵一聲。
他看到了官道上到處都是斷肢殘臂,還有混雜的紅白之物,人馬俱碎的也有部分,鮮血順著路面流了一地。
吐完之后,蕭川抹干凈嘴巴,開始不斷做著心理建設(shè)。他曾經(jīng)確實想過這個世界以武犯禁應(yīng)該是常事,但沒想到會這么殘酷,光天化日之下這么多人就被殺了。
他又想到了此前對他揮刀的二人,如果自己實力不濟,恐怕也成了一具尸體。
果然,人在掌握了非凡的力量之后,世界將變得不再和平,出門將不再安全,社會將不再穩(wěn)定可控。
難怪他的師傅會讓他去搏殺猛獸,也許那時候師傅就已經(jīng)在為他的以后做準備了。
蕭川緩了緩腦子類似暈車的感覺,這還是他從上輩子到這輩子第一次親眼見到這么多尸體,血腥而又殘酷。
恐怕這也是自己必須要經(jīng)歷的一個心理階段,他也許可以不去成為揮刀的劊子手,但必須要拿著刀,還能頂?shù)米∵@種場面帶來的精神沖擊才行。
做好心理建設(shè),調(diào)整好思緒,蕭川漸漸平和了下來。他決定再回現(xiàn)場看看,方才還有活人的聲音,但被馬車遮擋住了,他要去再探查一下。
片刻后,蕭川就又到了戰(zhàn)場附近,這回他換了一個角度,清楚的看見了活下來的那幾人。
令蕭川萬萬沒想到的是,活下來的那幾人居然是乘坐馬車的一方。
真是令人驚訝,他們可是只有四個人而已,最高戰(zhàn)力貌似也不過是個第二境的護衛(wèi)。
而另外一伙人呢,不說三境的兩位領(lǐng)頭人,二境的武師就有好幾個,居然全部掛掉了?
搞什么?難道那個護衛(wèi)是一個可以隨便跨境廝殺的天才?還是其中有什么隱情?
蕭川看見了那個此前見到的護衛(wèi)正在給一個躺在地上的同伴做包扎,有一年輕的少女在一旁協(xié)助,另外一人作公子哥打扮,手上拿著一塊帶血的玉牌不知在思索什么。
這一男一女蕭川沒見過,應(yīng)該是之前待在馬車里的。
這么看來,地上血肉模糊的就是那個馬夫。
蕭川記得這個馬夫是尋常人,沒想到受了這么重的傷勢居然還沒有掛掉,估計是開了鎖血。
想了一會,蕭川否定了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應(yīng)該是自己走眼了,從眾人的舉動來看,這馬夫不像表面的那樣簡單。
“誰!”忽然,那護衛(wèi)驚喝一聲,同時將手中正在使用的小刀猛地甩出。
而那飛刀所向之處,不是別人,正是在一旁悄悄觀察眾人的蕭川。
蕭川暗道一聲不好。方才他沉思之際,一根枯樹枝從樹上落下,本就心弦緊繃的他被嚇了一跳,不小心弄出了一些聲響。
大意了。
眨眼之間,那飛刀已至面門。好在對方剛剛經(jīng)歷苦戰(zhàn),而且實力孱弱。蕭川只用右手一揮,便將飛刀打至一旁。
然而飛刀事小,如今從暗處暴露至眾人眼前才是大事,還有一點尷尬。
前面他設(shè)想的兩種情況都沒有發(fā)生,現(xiàn)在面臨的是第三種情況。
“是你?!蹦亲o衛(wèi)看到是蕭川,驚訝之余起身不動聲色的將另外兩人護至身后。
蕭川見被認了出來,已是避無可避。調(diào)整了一番思緒,然后笑著走了出來。
“是啊,這可真是太巧了,沒想到又碰見你們?!笔挻u漸臨近,見那護衛(wèi)眼神凝重,忙又道:“我就是一個純路人,別緊張。這就是一個巧合到再巧合不過的巧合了。”
蕭川身具其師尊所贈寶物,可收斂氣息,壓制體內(nèi)的靈力,在外人看來與普通人無異。
他雖強于對方,卻不想以勢壓人,這樣只會讓局面更緊張,對他后續(xù)的行動不太友好。
況且他們無冤無仇,出門在外,還是以和為貴的好。
護衛(wèi)林平聞言并未因此放松,反而繼續(xù)緊盯著蕭川不放,如臨大敵。
“既是巧合,又為何隱于林中?窺視在旁?”
蕭川保持一個雙方都安全的距離后,停下了腳步:“你們這場面著實慘烈,我在數(shù)百米之外就已經(jīng)聞到血腥,隱于林中只是想觀察一番,小心一點應(yīng)該是沒有問題的吧?”
林平又欲開口,卻被他身后的公子林文和拉了一把:“你認識此人?”
林平小聲回道:“此人便是方才在路上欲攔截我們車駕的人。”
“看起來似乎很普通?”林文和看了一眼蕭川,輕蹙眉頭。
蕭川見對方自顧自聊了起來,他也不急,反正他什么都聽得見,就是濃厚的血腥味讓他心有不適。
林平搖搖頭,“公子你可還記得方才與那伙殺手交戰(zhàn),對方最后力竭時,那首領(lǐng)提到他們派出去了兩位同伴,說是去解決一位礙事的路人?!?/p>
“確有此事,我記得當時他還抱怨那兩人二境的實力為何遲遲沒有跟上來?!绷治暮拖肓讼牒鋈缓孟褚庾R到什么。
“那個路人該不會就是他吧?”
林平點頭:“我們一路上也只碰到這一人,應(yīng)當就是他無疑了?!?/p>
林文和也凝重了起來。
對方能解決掉兩位二境的武師,實力恐怕不弱。林文和又瞥了一眼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馬夫,以他們目前的狀態(tài)絕不是對手。
此人不可為敵。林文和想了一下,就得出這一結(jié)論。
須知,若來的是那兩殺手,他們此刻恐怕已身首異處。而現(xiàn)在來的是一個更強的人,得罪他不就是找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