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場之上,血腥味與死寂交織。
那顆滾落在地的人頭,雙目圓睜,仿佛還在訴說著臨死前的驚恐與不信。
王莽臉上的肌肉在劇烈地抽搐,溫熱的鮮血順著他的臉頰滑落,帶著一股讓他靈魂都為之戰(zhàn)栗的鐵銹味。
他不是沒殺過人,甚至殺過不少蠻族。
但像陳破軍這樣,因為一句頂撞,就當著所有人的面,毫不猶豫地斬殺自己麾下的士卒,這種狠辣與果決,他只在那些真正從尸山血海里爬出來的將軍身上見過!
這個所謂的冷宮棄子,到底是個什么怪物?!
“現在,到你了?!?/p>
陳破軍冰冷的聲音,像一柄重錘,狠狠地砸在王莽的心頭。
“你不是要挑戰(zhàn)我嗎?”
“來吧?!?/p>
平淡的三個字,卻帶著山岳般的壓力,讓王莽握著鬼頭大刀的手,都開始微微顫抖。
挑戰(zhàn)?
還挑戰(zhàn)個屁!
他雖然自負,但不是傻子。
剛才陳破軍出刀的那一瞬間,快、準、狠!沒有一絲多余的動作,那是一種千錘百煉、融入骨髓的殺人技!
他甚至沒有看清刀的軌跡,人頭就已經落地。
王莽毫不懷疑,如果自己現在敢說一個“不”字,下一刻,滾落在地上的就會是自己的腦袋。
他能感覺到,陳破-軍那看似平靜的眼神下,是毫不掩飾的殺意。
他真的會殺!他真的敢殺!
周圍那七八十名原本還抱著看戲心態(tài)的士兵,此刻一個個噤若寒蟬,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他們看向陳破軍的眼神,已經從不屑和玩味,變成了徹頭徹尾的恐懼。
這就是立威!
用最直接、最血腥的方式,將“規(guī)矩”二字,深深地烙印在每個人的骨子里。
“怎么?不敢了?”陳破軍向前踏出一步。
王莽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后縮了一下。
這個下意識的動作,讓他自己都感到一陣屈辱,臉漲成了豬肝色。
“撲通!”
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王-莽,這個在李威舊部中說一不二的刺頭,竟然單膝跪地,將那柄沉重的鬼頭大刀橫在身前,低下了他那顆高傲的頭顱。
“末將……王莽,參見百夫長大人!”
他的聲音沙啞而干澀,帶著一絲顫抖,但每一個字都清晰無比。
“末將有眼不識泰山,沖撞了大人,請大人責罰!”
他選擇了臣服。
因為他知道,再硬撐下去,就是死路一條。
隨著王莽的下跪,仿佛推倒了第一張多米諾骨牌。
“嘩啦啦——”
校場上,剩下的所有士兵,全都單膝跪地,兵器拄在地上,發(fā)出了整齊劃一的金屬碰撞聲。
“我等,參見百夫長大人!”
山呼海嘯般的聲音,在校場上空回蕩。
這一次,再無半分不敬,只有發(fā)自內心的敬畏。
陳破軍的目光緩緩掃過跪倒一片的眾人,眼神依舊平靜。
他知道,這只是第一步。
恐懼,可以讓人臣服,但無法讓人信服。想要真正將這支部隊打造成鐵軍,還需要更多東西。
“都起來吧。”他淡淡地說道。
“謝大人!”眾人齊聲應道,這才小心翼翼地站起身,一個個垂手肅立,站得筆直,再無之前的懶散模樣。
陳破軍走到王莽面前,伸手將他扶了起來。
“你很不錯?!标惼栖娕牧伺乃募绨?,“識時務,知進退,是個聰明人。以后,你就是破軍營的副百夫長,協助我操練兵馬?!?/p>
王莽渾身一震,猛地抬起頭,眼中滿是難以置信。
他本以為自己今天不死也要脫層皮,甚至做好了被廢掉修為的準備,卻萬萬沒想到,陳破軍非但沒有懲罰他,反而給了他一個副百夫長的位置!
這是何等的胸襟和手段!
一殺一捧,一打一拉!
王莽的心中,瞬間涌起一股復雜的情緒。有感激,有羞愧,但更多的是一種……士為知己者死的沖動!
“大人……”他的眼眶竟然有些發(fā)紅,“末將……末將定當為大人效死!”
“我不要你為我效死,我要你帶著弟兄們,在戰(zhàn)場上活下來,殺更多的敵人!”陳破軍沉聲說道。
他轉過身,面向所有人,聲音洪亮如鐘。
“我知道,你們跟著李威,沒少受氣,軍餉被克扣,裝備是別人挑剩下的,打仗永遠沖在最前面,論功行賞卻永遠沒你們的份!”
這番話,如同尖刀,狠狠地扎進了每一個士兵的心里。
許多人瞬間紅了眼眶,握緊了拳頭。
陳破軍說的,全都是事實!他們名為血石關的守軍,過得卻連雜役都不如!
“但是,從今天起!”陳破軍話鋒一轉,聲音中充滿了力量,“我陳破軍在這里承諾!”
“在我破軍營,只要你肯拼命,只要你敢殺敵,該有的軍餉,一分都不會少!該有的賞賜,誰也搶不走!該有的尊重,我給你們掙回來!”
“我不管你們以前是誰,犯過什么事!進了我破軍營,我們就是同生共死的兄弟!”
“現在,所有人聽令!”
“是!”這一次,回應他的,是整齊劃一的怒吼。
“張虎!”
“末將在!”
“帶十個弟兄,處理掉尸體,打掃校場!我不希望看到一滴血!”
“遵命!”
“王莽!”
“末將在!”
“清點人數,整理內務,半個時辰后,全員帶甲,校場集合!我們……去要糧!”
“要糧?”王莽一愣。
“沒錯!”陳破-軍的眼中,閃過一絲冰冷的寒芒,“弟兄們肚子都填不飽,還談什么殺敵?我倒要看看,是誰,敢克扣我破軍營的軍糧!”
……
半個時辰后。
血石關,軍需處。
這里是整個血石關油水最足的地方,掌管著數萬大軍的糧草、兵甲、藥材等一切物資的發(fā)放。
軍需官孫德勝,是一個腦滿腸肥的中年胖子,仗著自己是城主夫人的遠房表親,平日里在關內作威作福,無人敢惹。
克扣軍糧,以次充好,是他最擅長的把戲。
尤其是像李威這種沒背景的部隊,更是他重點壓榨的對象。李威舊部這個月的軍糧,已經被他扣下了足足七成。
此刻,孫德勝正悠閑地躺在太師椅上,一邊喝著上好的香茗,一邊聽著小曲兒,好不愜意。
“孫大人,孫大人!不好了!”一個庫丁連滾帶爬地跑了進來。
“慌什么慌!天塌下來了?”孫德勝不滿地睜開眼,斥道。
“外面……外面……西營的陳破軍,帶著他的人,把咱們軍需處給圍了!”庫丁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
“陳破軍?”孫德勝愣了一下,隨即嗤笑一聲,“就是那個剛來的九皇子?一個毛頭小子,帶了多少人?”
“八……八十多個!全都披甲持刃,氣勢洶洶的!”
“呵,反了天了!”孫德勝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臉上肥肉一抖,獰笑道:“一個被發(fā)配過來的廢物,也敢在太歲頭上動土?正好,老子今天就讓他知道知道,這血石關,到底是誰說了算!”
他整理了一下官服,大搖大擺地向外走去。
他倒要看看,這個所謂的皇子,能把他怎么樣!
軍需處大門外。
陳破軍一身玄甲,手按刀柄,面沉如水地站在最前方。
在他身后,王莽、張虎分立兩側,八十名破軍營士卒排成整齊的方陣,刀槍出鞘,殺氣騰騰。
經過剛才的立威,這些士兵的精神面貌煥然一新,雖然依舊衣甲破舊,但那股子從骨子里透出來的悍勇之氣,卻讓周圍路過的其他部隊士兵紛紛側目,不敢靠近。
“誰啊!誰敢在軍需處鬧事!不想活了?!”
伴隨著一聲囂張的叫喊,孫德勝挺著個大肚子,帶著十幾個手持棍棒的庫丁,從大門里走了出來。
他一眼就看到了為首的陳破軍,三角眼里閃過一絲輕蔑。
“我當是誰,原來是陳百夫長。怎么?不在你的西營待著,帶這么多人跑到我這來,是想造反嗎?”孫德勝陰陽怪氣地說道。
陳破軍沒有理會他的叫囂,只是淡淡地說道:“孫大人,我破軍營這個月的軍糧,為何遲遲沒有發(fā)放?”
“軍糧?”孫德勝像是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夸張地掏了掏耳朵,“哎喲,陳大人,你這話可就問錯人了。軍糧的發(fā)放,都是有定數的。最近關內糧草緊張,各營都得勒緊褲腰帶過日子。你們的軍糧,下個月,下個月一定補上!”
這套說辭,他已經用過無數次了,屢試不爽。
“糧草緊張?”陳破軍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怎么聽說,昨天晚上,孫大人的府上,還用上好的白米喂狗?”
孫德勝臉色一變:“你……你胡說八道!血口噴人!”
“我是不是胡說,你心里清楚?!标惼栖姂械迷俑麖U話,聲音陡然轉冷,“我今天來,不是跟你商量的,是來通知你?!?/p>
“現在,立刻,馬上!把我破軍營這個月應得的軍糧,一粒不少地給我送出來!”
“否則,后果自負!”
“后果自負?我倒要看看,有什么后果!”孫德勝被徹底激怒了,他指著陳破軍的鼻子破口大罵,“你算個什么東西!一個被趕出京城的廢物,也敢來威脅我?來人!給我把他們轟出去!誰敢反抗,就地打死,出了事我擔著!”
那十幾個庫丁仗著人多,立刻揮舞著棍棒,嗷嗷叫著沖了上來。
“找死!”
陳破軍眼中殺機一閃。
他甚至沒有拔刀。
就在最前面的一個庫丁沖到他面前,舉起棍棒砸下的瞬間,陳破軍動了。
他的身體微微一側,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避開了棍棒。同時,右腳如同毒蛇出洞,快如閃電,后發(fā)先至!
“砰!”
一聲悶響!
陳破軍的腳,結結實實地踹在了那庫丁的小腹上。
那庫丁的身體,如同被攻城錘正面擊中,瞬間弓成了蝦米狀,眼珠子都凸了出來,整個人倒飛出去七八米遠,將后面沖上來的兩三個人都撞翻在地,口吐白沫,眼看是活不成了。
一腳!
僅僅一腳,就廢掉了一個壯漢!
這恐怖的力量,讓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剩下的庫丁,嚇得硬生生停住了腳步,再也不敢上前一步。
“還有誰?”
陳破軍冰冷的目光,掃過全場。
孫德勝嚇得連連后退,色厲內荏地尖叫道:“你……你敢在軍需處行兇殺人!你這是公然造反!我要去城主那里告你!我要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告我?”陳破軍笑了,笑得無比森然,“恐怕你沒有這個機會了?!?/p>
他一步步向孫德勝逼近。
“我再問你最后一遍,糧,給還是不給?”
“我……我不給!你能把我怎么樣!”孫德勝還在嘴硬。
“很好?!?/p>
陳破軍點了點頭。
他突然對身后的王莽下令:“王莽!”
“在!”
“我懷疑軍需官孫德勝,私通蠻族,意圖斷我大夏軍隊糧草,動搖軍心!此乃叛國之罪!”
“現在,我以破軍營百夫長之名,將他就地格殺!”
“你,去執(zhí)行!”
此言一出,滿場皆驚!
連王莽都愣住了。
殺一個庫丁立威,和殺一個有官職在身、背后有靠山的軍需官,這完全是兩個概念!
前者是整頓軍紀,后者,就是真正的捅破天了!
孫德勝更是嚇得魂飛魄散,他怎么也想不到,陳破軍竟然瘋狂到這個地步!
“你……你敢!我……我是城主夫人的人!你殺了我,城主大人不會放過你的!”他驚恐地尖叫著,搬出了自己最大的靠山。
“城主夫人?”陳破軍不屑地冷哼一聲,“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別說一個城主夫人,今天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救不了你!”
他看向還在猶豫的王莽,聲音陡然提高八度,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
“王莽!執(zhí)行軍令!”
這一聲暴喝,如同驚雷,在王莽耳邊炸響。
他看著陳破軍那雙冰冷而堅定的眼睛,心中瞬間做出了決斷。
賭了!
跟著這樣膽大包天、殺伐果決的主官,要么一起死,要么……就一起干出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業(yè)!
“遵命!”
王莽怒吼一聲,眼中兇光大盛,提著鬼頭大刀,大步就向孫德勝走去。
“不!不要!不要殺我!”孫德勝徹底崩潰了,嚇得屁滾尿流,轉身就想往門里跑。
“噗嗤!”
王莽的刀,比他的腿更快!
一道血光閃過,孫德勝那顆肥碩的頭顱,沖天而起,臉上還帶著極致的恐懼。
無頭的尸體,轟然倒地,鮮血染紅了軍需處的門檻。
全場,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被陳破軍這雷霆萬鈞的手段,給徹底鎮(zhèn)住了。
瘋子!
這絕對是個瘋子!
陳破軍一腳踢開孫德勝的尸體,踏著血跡,走進了軍需處的大門。
他冰冷的目光,掃過那些已經嚇傻了的庫丁。
“現在,還有人覺得,糧草緊張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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