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沒得到回復，時間也過了十二點，晏常之關了燈，遲遲沒有困意。
陶凜有喜歡的人，這是他從未預想過的情況。
原因無他，陶凜性格不合群，又經(jīng)常慢半拍，不像會對感情開竅的人。
晏常之翻了個身，他突然有了個不太好的猜測，陶凜會不會就是因為心有所屬，才屢次回避他的示好。
床頭擺著一盒從陶凜那拿到的糕點，清甜味鉆進鼻端，晏常之感受到的，卻是從心臟涌上來的苦澀。
他第一次見到陶凜，是陶凜來公司面試，給陶凜面試的員工剛好肚子疼，晏常之又在公司，就進去和陶凜聊了聊。
陶凜那天帶著酥餅，酥餅趴在他腿邊，見晏常之進屋，還湊過來聞了聞。
“你的狗？”面試帶狗來很特殊，晏常之半蹲下摸著狗，問了一句。
“我剛從隔壁市過來的，還沒找到房子?！碧談C說話聲音不大，語氣聽上去冷冷的，晏常之抬頭看了他一眼，難得地怔了一瞬。
這是個十分好看的男孩，看起來不過十八九歲，臉頰還帶著點嬰兒肥。
陶凜的眼尾微微往下走，瞳仁又明顯，和小狗有些像，對視時晏常之不禁笑出了聲。
“公司不可以帶狗嗎？抱歉?！碧談C著急地從椅子上起來，要把酥餅帶回身邊。
晏常之看陶凜一步步接近，狗想轉(zhuǎn)身回去，他察覺到，撓了撓酥餅的下巴，讓它留在了原地。
“你想做寵物賽道？”晏常之看著享受得瞇起眼睛的小白狗，問。
陶凜估計看得出晏常之身份不低，不好站著和他說話，也一同蹲了下來：“不是，我想做糕點?！?/p>
“美食區(qū)？蛋糕之類的嗎？”
“中式糕點?！碧談C比劃了兩下，“就是酥餅蒸糕什么的?！?/p>
說完他低下頭，臉頰慢慢漲上紅。
“知道了?！标坛Ｖχf。
平臺起步?jīng)]多久，游戲區(qū)和娛樂區(qū)從別的地方挖了幾個大主播過來，發(fā)展都得都還不錯，剩下的一些小分區(qū)，例如美食區(qū)，主播倒是不多。
公司簽的主播分線上和線下兩種，大多外地的主播會選擇線上簽約，線下的福利是提供宿舍，底薪也會更可觀一些。
美食區(qū)主播短缺，做飯對環(huán)境有要求，大部分主播都是線上簽約或在本市有住處，像陶凜這樣帶著行李過來面試的，也算頭一個了。
大概是和家里鬧了矛盾，以防萬一，晏常之又問了他成年沒有。
“我二十二了?！碧談C認真地說，怕晏常之不信，還從口袋里拿出身份證給他看。
晏常之從證件上看到了陶凜的名字，和那張略顯稚嫩的臉。
既然陶凜已經(jīng)成年，晏常之也就沒再問他父母的意見。
負責面試的員工還沒回來，晏常之看了下表，為了不耽誤陶凜的時間，他直起身，坐到了位置上。
陶凜反應慢半拍，在晏常之坐好后才回到原位，狗搖著尾巴到陶凜腿邊，抬起前爪撓了撓他，順帶著嚶嚶叫了兩聲。
“不要叫?！碧談C試圖安撫狗。
“它是不是待得太無聊了？”小狗看上去只有幾個月，正是好動的時候，一直趴在這里難免煩躁。
陶凜把狗抱了起來，狗不再哼唧，改成蹬著陶凜肚子，兩只前爪踩上桌，面對面朝晏常之吐舌頭。
晏常之忍著笑，拿過桌上的簡歷看了看，看到了學歷那欄：“你的專業(yè)不難找工作，怎么會來應聘主播？”
陶凜讀的大學還算不錯。
直播來錢快，這年頭大學生當作副業(yè)的不少，但晏常之公司要招的是全職，陶凜這個學歷，對于全職主播來說算高的，更何況他才剛畢業(yè)。
“不適應，”陶凜沒有具體說不適應什么，他眼睛看著狗晃動的尾巴，“招聘上寫著直播類型不限，我就想來試試，如果能一直做糕點的話……”
陶凜說到這里停了停，抬眼看了下晏常之才繼續(xù)：“我不會隨便辭職的。”
“現(xiàn)在年輕人做中式糕點的不多?！?/p>
晏常之這話沒說錯，街上到處都是西點店，光公司樓下就有好幾家，陶凜這么年輕，會選擇做中式糕點讓晏常之很意外。
陶凜沒有答話，手扶著小狗的腰，指尖揪著狗毛，晏常之看過去，骨節(jié)分明，確實適合做點心。
人是視覺動物，對好看的同類總是會有額外的耐心，這是晏駿在家里故作深沉時說的話。
晏常之從小見慣了好看的人，男男女女的臉在他這里都沒什么差別，晏駿的話他并不贊同。
可對著陶凜，他忽然理解了晏駿那句話。
換成其他人在晏常之面前這么慢吞吞答話，晏常之早離開了，而他現(xiàn)在甚至，想這么和陶凜多待一會。
“喜歡做糕點？”
“也沒有，”陶凜依舊不看晏常之，“我沒其它特長，只有這個做得還行?！?/p>
來面試的主播通常會把自己吹得天花亂墜，再不濟對自己的能力也是偏肯定的，陶凜的態(tài)度過于消極，晏常之往前傾身：“可以給我看看你做的糕點嗎？”
陶凜拿出手機，劃拉了幾下屏幕，找出照片給晏常之看。
照片里是一道組合糕點，盤子上的景觀和聚在一起的動物做得栩栩如生。
晏常之幾乎不吃甜食，但也看得出，陶凜做的糕點水平十分高：“你很厲害。”
“謝謝。”
陶凜原本只有臉頰紅，聽到晏常之的話后耳垂連帶脖頸都像在發(fā)燙。
晏常之：“怎么不去糕點店試試？”
“直播能一個人待著?！碧談C沒有太多面試的經(jīng)驗，說話一點不委婉。
兩人離得近，晏常之能清晰陶凜淡粉色的耳垂，和上面細小的絨毛，很可愛，晏常之心底生出一絲陌生的心情，他低聲說：“有時候會配運營一起在家直播。”
“是、是嗎？”陶凜眼睛睜大了些。
陶凜這副模樣勾著晏常之想繼續(xù)逗他，不過狗的舌頭已經(jīng)舔到了臉上，晏常之只好退回原位：“你不樂意的話不會強求，那樣會累一點?！?/p>
“沒事的，我不怕累?！?/p>
陶凜話音剛落，會議室的門就被匆忙推開。
“不好意思來晚了……晏總！您怎么在這？”來人是負責面試的，看到晏常之一下挺直腰板。
“我剛剛面過了，”晏常之摸了摸陶凜懷中的狗頭，“錄取?！?/p>
陶凜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
“忘了自我介紹，我叫晏常之，以后應該就是你的老板了，記得多帶狗來公司玩?！弊叩介T口，晏常之停下腳步，回頭望向陶凜的眼睛說。
……
那天回到辦公室后，一整個下午，晏常之都在頻頻走神。
他從后臺調(diào)出陶凜的簡歷，用手機拍下了上面的一寸照。和身份證上面的照片一樣，蓋到眉下的碎劉海，看起來很好戳的雙頰，和……飽滿的嘴唇。
先前的二十四年中，晏常之沒有對任何人動過心，每一個接近他的人，都被他禮貌地拒絕了。
父母還調(diào)侃過他，說晏常之和二代圈子里的同齡人格格不入。
晏捷當時接了句“難道要和晏駿一樣爛泥扶不上墻才是融入嗎”，晏駿嗆回去，這對雙胞胎吵了起來，晏常之也沒再去解釋。
不談戀愛，只是遇不上喜歡的，他不愿意將就。
父母經(jīng)常在家里講他們年輕時的愛情故事，兩人當年在大學校園里一見鐘情，那之后迅速結(jié)了婚，恩愛至今。
或許是受父母的影響，晏常之有些奇怪的情結(jié)，他希望和一個人走完這輩子，和一個命中注定的人。
晏常之知道這聽起來荒謬，也做好了孤獨終老的準備，可陶凜就這么無防備地闖進他的視線里，讓他對另一半的幻想落到了實處。
電影里的一見鐘情總是驚心動魄的，晏常之本以為到自己這里也一樣，但一切都發(fā)生得很平淡，他和陶凜正常交談，再告別，靜待下一次見面。
回過神來，才驟然發(fā)現(xiàn)他早已墜入了愛河，在初見的那一眼里。
-
月光透過薄紗簾照進屋內(nèi)，晏常之打開了手機，戳進和陶凜的聊天框，消息還停留在他發(fā)出去的那一條詢問。
【你喜歡的，是個什么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