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九點,姜妍之剛洗漱完畢,正準(zhǔn)備出門去醫(yī)院,手機就響了。
看到屏幕上跳動的“媽媽”兩個字,她的心臟又開始不規(guī)律地跳動。姜妍之的嘴角勾起一抹涼薄的弧度。前世的自己,就是被這樣拙劣的溫情戲碼蒙蔽了一生,直到死前才看清真相?,F(xiàn)在想來,不是對方的演技有多高明,而是自己從不設(shè)防的心,是多么的可悲又可笑。
深吸一口氣,她接通了電話。
“妍妍,早上好??!昨晚休息得怎么樣?”
程欣怡的聲音從聽筒傳來,語調(diào)輕快得仿佛昨晚的不愉快從未發(fā)生過。
“還行?!?/p>
“那就好,”
程欣怡立刻關(guān)切地問,
“媽媽昨晚想了一夜,覺得在電話里說話可能語氣重了點,你不要往心里去啊。”
又來了。姜妍之走到落地窗前,看著樓下的車流,聲音平靜地問:
“媽,有事嗎?我等會兒要出門?!?/p>
“哎呀,就是關(guān)心你嘛?!?/p>
程欣怡頓了頓,終于切入正題,
“對了妍妍,你爸爸一早就起來了,特意去菜市場買了新鮮的五花肉,說要給你做紅燒肉。還有你弟弟,昨天念叨了一晚上,說想見姐姐了。我們想著,今天一家人過去看看你,熱鬧熱鬧?!?/p>
“什么時候過來?”
姜妍之直接問。
“我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路上了,”
程欣怡的語氣變得理所當(dāng)然,
“估計半小時就到。媽媽還給你燉了銀耳蓮子湯,在保溫盒里裝著呢,你最近工作這么忙,一定要好好補補?!?/p>
“我已經(jīng)有安排了?!?/p>
姜妍之說道。
“什么安排這么重要?”
程欣怡的聲音立刻帶上了一絲不滿,
“妍妍,再重要的工作也沒有家人重要。而且明浩買房的事情真的很急,人家女孩家里催得緊,我們得盡快把首付的事情定下來?!?/p>
“媽,我今天的安排,就是為了這件事?!?/p>
姜妍之的聲音聽不出喜怒。
“哦?”
程欣欣愣了一下,
“什么安排?”
“一千二百萬不是小數(shù)目,我總得知道我自己的錢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吧?”
姜妍之不緊不慢地說,
“我約了銀行的客戶經(jīng)理,準(zhǔn)備去核對一下我名下所有理財產(chǎn)品的具體條款和收益情況。特別是您說的那幾筆可以做質(zhì)押貸款的,我想親眼看看合同,了解一下具體的質(zhì)押流程和風(fēng)險。”
這番話說得有理有據(jù),滴水不漏。
電話那頭沉默了。程欣怡顯然沒想到,一向?qū)ω攧?wù)一竅不通的女兒,會突然提出這種專業(yè)的要求。
“你……你怎么突然對理財這些感興趣了?”
電話那頭,程欣怡輕快的語調(diào)明顯一頓,隨即又用一種故作輕松的語氣說道:
“那些東西都很復(fù)雜,有媽媽幫你看著呢,出不了錯?!?/p>
“媽,我總不能一輩子都讓您替我操心吧。”
姜妍之的語氣依然平靜,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成熟,
“我已經(jīng)不是小孩子了,自己的錢,總歸要自己心里有數(shù)。您放心,我只是去了解一下,不會亂動的?!?/p>
這番話說得既懂事又堅決,讓程欣怡找不到任何反駁的理由。如果她強行阻止,反而顯得自己心虛。
“那……那好吧?!?/p>
程欣怡勉強同意了,但立刻補充道,
“那你弄完了早點回來,我們都在家等你。你弟弟的婚事最大,別耽擱太久?!?/p>
“我知道了?!?/p>
“還有,華姐昨晚也給我打電話了,說你最近情緒不太穩(wěn)定,讓我多關(guān)心關(guān)心你。妍妍,你有什么事一定要跟媽媽說,別一個人憋著?!?/p>
華姐?
姜妍之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
果然。
這兩個人,早就為了利益捆綁在了一起。一個在家里當(dāng)“慈母”,一個在公司扮“好人”,一唱一和,聯(lián)手將她當(dāng)成可以隨意取款的提款機。
“我沒什么事,就是有點累。”
“那就好,那你先去忙吧,我們在家等你。”
掛斷電話,姜妍之的嘴角勾起一抹冷意。
去銀行?
那不過是隨口找的借口罷了。程欣怡愛去打探就讓她去好了,正好能拖住她。
她現(xiàn)在真正要去的,是醫(yī)院。
下午那場硬仗不好打,她必須在那之前,先拿到一份最重要的東西——她的體檢報告。一份足以證明她身體狀況不佳的、來自權(quán)威醫(yī)院的診斷證明。
這份報告,既是她日后調(diào)養(yǎng)身體的依據(jù),也是她與公司、與這群家人徹底攤牌時,能讓自己在輿論上立于不敗之地的底氣。
她拿起包,沒有絲毫猶豫地走出了公寓。
而輔路上,一輛黑色的奔馳車?yán)铮绦棱鶆倓倰鞌嚯娫?,臉色陰沉得可怕?/p>
“怎么了媽?磨嘰這么半天,還讓不讓人去了?”
后座的姜明浩不耐煩地抱怨道,一把將耳機摔在座位上。
“那個死丫頭,說要去銀行查賬,下午才回來!”
程欣怡咬牙切齒地說,眼神里滿是怨毒。
“查賬?”
姜明浩嗤笑一聲,
“她看得懂嗎?媽,你直接跟她說,讓她把錢拿出來不就行了,費那么多話干嘛?”
“你懂什么!”
程欣怡瞪了兒子一眼,但語氣很快又軟了下來,轉(zhuǎn)而對前排開車的姜峰說,
“老姜,你說這丫頭今天是不是吃錯藥了?以前她可從來不管這些事的。”
一直沉默開車的姜峰,終于不耐煩地開口了。他沒提高音量,但一句話就讓車?yán)锏臓幊乘查g停了下來:
“不等了。”
“不等了?”
程欣怡愣了一下,
“那我們?nèi)ツ???/p>
姜峰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猛地一打方向盤,將車駛?cè)肓酥髀贰?/p>
“去她的公寓。我們有鑰匙。”
程欣怡先是一愣,隨即立刻明白了丈夫的意思,臉上露出一抹陰狠的笑容:
“對!我們先進(jìn)去等她!我倒要看看,她下午回來,面對我們一家三口,還怎么橫得起來!”
姜明浩一聽能進(jìn)姐姐那裝修豪華的大公寓,也立刻興奮起來:
“對對對,進(jìn)去等!我要先打兩把游戲!”
奔馳車加速,朝著姜妍之的公寓方向疾馳而去。
另一邊,姜妍之坐進(jìn)自己的車?yán)铮O(shè)定好導(dǎo)航,目的地是市中心醫(yī)院。
她甚至沒有再多花一秒鐘去思考那家人的事。
對于一群注定要被掃進(jìn)歷史垃圾堆的人,任何多余的情緒,都是一種浪費。
對現(xiàn)在的她來說,沒有什么比去醫(yī)院,完成這次檢查,搞清楚自己這具身體的真實狀況更重要了。她不想再像上輩子那樣,糊里糊涂地透支生命,直到死前才知道一切都晚了。
她將手機調(diào)成靜音,扔到副駕駛座上,徹底隔絕了外界的紛擾。
下午會如何?
到時候再說。
姜妍之的眼神平靜而專注,一腳油門,車輛平穩(wěn)地匯入了前方的車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