蹄聲在三丈外驟然收住!馬上之人翻身落地時帶起一陣凜冽勁風(fēng),
燈籠上晃動的“王”字在夜風(fēng)中獵獵作響。布政使蘭敬尚未開口,
卻見來者并未掏出鹽運使的令牌,反而徑直扯開衣襟,露出內(nèi)袍上暗繡的猙獰五爪蟒紋!
“靖王府的人?!”沈明遠瞳孔驟縮,手中折扇“唰”地合攏,發(fā)出清脆的裂帛之聲。
四周空氣瞬間凝固,家丁們握緊火把的手微微發(fā)抖,
跳躍的火光清晰地照亮了來者腰間懸掛的玉佩——正是靖王府獨有的螭紋白玉!
來人絕非王允之!蘭敬后背瞬間滲出冷汗,密報中那“重犯”二字,
此刻驟然有了冰冷而兇險的實形!他下意識后退半步,卻見那“援兵”已獰笑著抽出佩刀,
刀鋒直指沈府大門:“奉靖王令,搜查逆黨謝珩同謀!格殺勿論!”話音未落,
遠處傳來更密集、更沉重的馬蹄聲,如同悶雷滾地!三列黑甲騎兵舉著熊熊火把,
呈扇形從暗巷中兇悍包抄而來,領(lǐng)頭之人玄甲覆面,赫然是靖王府的親衛(wèi)統(tǒng)領(lǐng)!那森然殺氣,
幾乎凝成實質(zhì)!沈知微身上的金絲軟甲在火光下泛著幽冷的寒芒,她立于高階之上,
面對這洶涌而來的惡意,忽而發(fā)出一聲清越的輕笑,
那笑聲在肅殺中顯得格外刺耳:“好個一箭雙雕之計。蘭大人,
你可知自己不過是枚用完即棄的棋子?”她抬手示意家丁列陣,目光如電,
過援兵隊伍中若隱若現(xiàn)的玄鐵箭簇——那分明是朝廷嚴(yán)禁民間私藏、專屬于邊軍的破甲箭矢!
靖王,這是連掩飾都懶得做了!就在這千鈞一發(fā)、局勢瀕臨徹底失控之際——“咻!咻!咻!
”城西方向漆黑的夜空,猛然炸開三枚碧綠色的信號彈!那妖異的光芒如同幽冥鬼火,
瞬間撕裂夜幕,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過去!沈明遠望著天際那轉(zhuǎn)瞬即逝的碧綠光芒,
蒼老病弱的臉上,嘴角竟勾起一抹洞悉一切、意味深長的弧度。
幾乎就在信號彈炸響的同一剎那!“唏律律——!
”靖王府親衛(wèi)統(tǒng)領(lǐng)胯下神駿的戰(zhàn)馬突然發(fā)出凄厲的嘶鳴,人立而起!
毫無防備的統(tǒng)領(lǐng)被狠狠掀翻在地!緊接著,黑暗中傳來數(shù)道尖銳刺耳的破空之聲!“噗!噗!
噗!”三名高舉火把沖在最前的黑甲騎兵應(yīng)聲中箭,慘叫著栽落馬下!燃燒的火把墜落在地,
瞬間點燃了路旁堆積的枯草,火光騰起,映照出襲擊者藏身的陰影角落!“殺——?。?!
”隨著沈府家丁震耳欲聾的齊聲吶喊,
早已埋伏在兩側(cè)巷口、房頂?shù)纳蚣宜杰娙缤聊某彼E然決堤,蜂擁而出!
刀光劍影瞬間撕裂了短暫的死寂!混亂之中,
蘭敬只覺一股大力猛地將他拽入旁邊的暗影死角!他驚魂未定,
耳邊已響起心腹家將顫抖而急促的低語:“大人!京城八百里加急密信!
靖王…靖王已在謝珩將軍手中伏誅!兵敗身死!”蘭敬渾身如墜冰窟,
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沖天靈蓋!喉結(jié)劇烈地滾動著,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完了!靖王敗了!
那自己這“奉令”圍堵沈府的行徑…豈不是自尋死路?!“哐——哐——哐——?。?!
”就在他魂飛魄散之際,遠處突然傳來一陣震耳欲聾、節(jié)奏沉緩的金鑼之聲!
那聲音雄渾威嚴(yán),穿透廝殺聲浪,響徹夜空!與此同時,沈府那巍峨的高墻之上,
數(shù)十盞巨大的燈籠與熊熊火把如同星辰般次第點亮!
熾烈的光芒瞬間將府門前這片修羅場照得亮如白晝!光暈之下,
靖王府那些兇神惡煞的黑甲騎兵們,個個面色慘白如土,眼中充滿了驚駭與絕望!就在此時,
“吼——!”沈家私軍爆發(fā)出震天怒吼,如鐵壁合圍,刀槍并舉,
瞬間將剛才還氣勢洶洶的靖王府人馬反包圍在核心!那冰冷的兵刃寒光,
密密麻麻地鎖定了每一個靖王府逆賊的咽喉!靖王府親衛(wèi)統(tǒng)領(lǐng)掙扎著從地上爬起,頭盔歪斜,
狼狽不堪。他環(huán)顧四周,只見退路已被沈家私軍死死封堵,四周是無數(shù)閃爍著寒光的兵刃,
他和他帶來的精銳,已成甕中之鱉!京城,將軍府密室。濃重的血腥味幾乎沖刺著整個密室。
謝珩將滴血的劍狠狠插在靖王蕭恪身側(cè)的青磚地上,劍身嗡鳴,濺起點點火星。
燭火在他冷硬如石刻的臉上投下跳動的、猙獰的陰影?!氨菹驴谥I,賜你鴆酒或白綾,
留你全尸。你,還有何話說?”謝珩的聲音如同淬了冰的刀鋒。靖王蕭恪癱倒在血泊中,
胸前傷口猙獰,嘴角不斷溢出鮮血,他望著近在咫尺的劍尖,發(fā)出嗬嗬的慘笑,
眼神怨毒如蛇:“殺…殺了我…謝珩…你以為…你謝家就能…善終?
明日…便是你謝家滿門…咳咳…遲早…他會對你們動手…兔死…狗烹…”謝珩眼中戾氣翻涌,
一腳狠狠踹在靖王胸口,將他再次踹翻在地:“蕭?。∥抑x家世代忠良,戍守邊關(guān),
血染疆場!從未負國負君!你!為何要對我謝家趕盡殺絕?!”這是他重生以來最深的執(zhí)念,
上一世滿門抄斬的血海深仇,與眼前這個敗軍之王的瘋狂,似乎隔著重重迷霧。
靖王掙扎著撐起上半身,劇痛讓他面容扭曲,眼中卻滿是刻骨的不甘與怨毒:“忠良?
嗬…不過是想…扶持一個…聽話的…傀儡皇帝罷了!
狐貍…力排眾議…將蕭啟那個…心機深沉的小人…推上皇位…本王…本王豈會落得如此下場?
!”他嘶吼著,血沫噴濺,“蕭啟…他算什么東西?!
一個…一個靠著陰謀詭計上位的…小人!他…憑什么坐那龍椅?!憑什么——!
”謝珩心頭劇震,逼近一步,聲音低沉如淵:“說清楚!為何是你和王懷恩、還有蕭啟,
三人聯(lián)手,非要置我謝家全族于死地?!”這是他前世至死未能解開的謎團。靖王蕭恪聞言,
布滿血絲的眼睛里猛地閃過一絲極致的錯愕和荒謬,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聯(lián)手?
…咳咳…哈哈哈…聯(lián)手?!”他笑得渾身抽搐,牽動傷口,咳出更多的血,
“你看…看清眼前…局勢!我們…分明是…各自為政…互相算計…恨不得…啖其肉寢其皮!
聯(lián)手?…哈哈哈…謝珩…你…你莫不是…被血仇…沖昏了頭?!”謝珩渾身一僵,如遭雷擊,
死死盯著靖王那雙充滿嘲弄、痛苦與瘋狂的眼睛。電光火石間,
一個冰冷刺骨的念頭如同毒蛇般鉆入腦海:是了!上一世,他們?nèi)四侵旅穆?lián)手,
是在五年之后!是在靖王蕭恪得勢、王懷恩黨羽羽翼豐滿、蕭啟坐穩(wěn)江山之后!
而此刻的現(xiàn)在,他們?nèi)秸缇竿跛?,是互相傾軋、你死我活的死敵!
想要從眼前這個瀕死的仇敵口中,直接套出上一世那場針對謝家滅門慘劇的完整真相,
根本不可能!一股巨大的失落與更深的寒意涌上心頭。真相的拼圖依舊散落各處,
危機并未解除。但謝珩的眼神卻在這一刻變得無比銳利,燃燒著決絕的火焰?!凹热绱?,
前塵未解,今世…我謝珩,絕不會讓那場悲劇重演!絕不會!”他心中誓言錚錚作響。
沈宅門前,戰(zhàn)局已近尾聲。沈家私軍以雷霆之勢,配合著精準(zhǔn)的伏擊和京城傳來的驚天消息,
徹底瓦解了靖王府人馬的斗志。負隅頑抗者被當(dāng)場格殺,余下的在親衛(wèi)統(tǒng)領(lǐng)被生擒后,
紛紛棄械投降??諝庵袕浡鴿饬业难任丁⑾鯚熚逗涂莶萑紵慕购?。
蘭敬癱坐在暗影里,面無人色,渾身抖得如同秋風(fēng)中的落葉。心腹家將死死護在他身前,
警惕地看著沈家護衛(wèi)清理戰(zhàn)場。他帶來的府衙差役早已嚇得魂飛魄散,縮在角落不敢動彈。
沈知微緩緩走下臺階,金絲軟甲在火光和鮮血的映襯下,更顯肅殺。
她走到被兩名家丁死死按在地上的靖王府親衛(wèi)統(tǒng)領(lǐng)面前,居高臨下,
聲音清冷如冰:“靖王伏誅,爾等逆黨,還有何話說?”那統(tǒng)領(lǐng)目眥欲裂,
狠狠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卻已無力掙扎,只是怨毒地盯著她。沈知微不再看他,
目光轉(zhuǎn)向角落里的蘭敬。蘭敬對上她那雙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眸子,一個激靈,
連滾爬爬地跪倒在地:“謝…謝夫人!下官…下官糊涂!下官是被靖王府逆賊蒙蔽脅迫!
下官絕無與逆黨勾結(jié)之心??!求夫人明鑒!求沈老爺開恩!”他磕頭如搗蒜,涕淚橫流,
哪里還有半分一省布政使的威儀。沈明遠在沈知微的攙扶下,緩緩上前,他臉色依舊蒼白,
但眼神卻銳利如鷹。他看著狼狽不堪的蘭敬,聲音威壓和一絲疲憊后的冷意:“蘭大人,
糊涂二字,豈能輕描淡寫抹過今夜兵圍我沈府、引狼入室之過?
靖王府逆賊能假借你之名、調(diào)動府衙差役,此事,你難辭其咎!”“是是是!我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