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中原歷史中最開放的一朝之都,長安城的繁華程度絲毫不亞于后世。
尤其是長安城的東、西兩市,更是熱鬧非凡。
這里除了大唐的商販之外,還有不遠萬里而來胡商。
“這里瞧,這里看啊,新鮮到貨的香料......”
一個留著兩撇小胡子的胡商正賣力的吆喝著,身前依次擺著三個布袋,里面裝著滿滿的香料。
“香料?”
正帶著程富漫無目的閑逛的程處弼,掃了一眼胡商的布袋,發(fā)現(xiàn)所謂的香料其實就是胡椒。
“老板,你這胡椒怎么賣的?”
程處弼好奇的湊了過去。
和后世不同,大唐的香料十分的昂貴,素有一兩黃金一兩香的說法。
在《新唐書·元載傳》中有著這么一個記載,說是唐朝宰相元載是一個大貪官,元載被皇帝賜死后,士兵從元載的家中里查抄出了大量金銀絲綢以及800石胡椒。
而當時的皇帝在聽聞絲綢和金銀時并未動怒,直到聽說元載家中竟有800石胡椒時,這才勃然大怒。
由此可見,在唐朝時期,胡椒的價值究竟有多么恐怖。
“小的這胡椒乃是去年新下的,價格稍微貴了少許.....”
胡商眼見面前的公子一身錦衣,腰掛暖玉,不是大富就是大貴,一雙眼睛頓時就亮了起來。
“當然了,若是公子誠心想要,小的也不多要,只需......一貫錢便可?!?/p>
一貫錢便是一兩白銀,一千銅錢,這胡商三個布袋中的胡椒少說也得有個三四斤,折算起來倒也不算貴。
程處弼在心底衡量了一番,剛準備開口買下胡商的胡椒,跟在身后的程富卻是突然輕咦了一聲。
“咦?前日不還是九百錢一兩嗎,怎地今日便要一貫錢一兩了?你這胡商莫不是看我家公子年輕,胡亂要價?”
程富上前一步,面色不善的盯著眼前的胡商。
后者也是常年走南闖北,面對不善的程富倒也不怕,只是笑著解釋道:
“客人說笑了,小的雖為胡商但也信奉誠信經(jīng)營,小的這胡椒之所以比被別家貴了些,實是因為乃是新出的好貨,不是他人那些陳年舊貨,所以才貴了些?!?/p>
程富聞言抓了把胡椒放在鼻尖聞了聞,見對方的胡椒確實新鮮后,這才面色稍緩的沖著程處弼點了點頭。
“公子,這胡椒確實新鮮,賣個一貫一兩倒也不算黑心。”
程處弼點了點頭,不置可否。
管它是一貫還是九百錢的,他都不打算再買了。
早先那胡商說一貫錢,他特么的還以為是這三個布袋里面的花椒一共只需一貫錢。
你特么現(xiàn)在跟我說,這狗屁的花椒,前世隨處可見的玩意兒,竟然一貫錢一兩!
我買你個狗屎去吧!
“走吧,咱們?nèi)ダ锩婀涔淙??!?/p>
踢了一腳還在那一臉享受的猛吸著花椒的程富,程處弼頭也不回的走進了西市當中。
“唉,唉,公子....價格好商量啊....您再看看啊.....”
身后的胡商還想挽留,但程處弼哪里會理他,他又不是冤大頭,有錢沒處花了才買這破胡椒去。
如今這個時候,西市正是熱鬧的時候,程處弼這里瞧瞧,那里逛逛,不知不覺間就已到了晌午。
正當他準備找間酒樓隨便對付一口時,忽然發(fā)現(xiàn)前面不遠處的地方一陣喧鬧。
甚至隱約的還能聽到陣陣女子抽泣的聲音。
定睛望去,只見層層疊疊的人群中,圍著一個矮臺。
臺子上面擺放著十幾個鐵籠子,鐵籠子上面還用黑布罩著,而那抽泣的聲音正是自那鐵籠中傳出來的。
“程富,那里是做什么的?”程處弼好奇道。
程富朝那邊看了一眼,道:“公子,那里是做人市的買賣,那幫人每逢初一十五,都會在這這里公開售賣一些......精品!”
人市?
早市,夜市他聽得多,這人市還真是頭一次聽說。
不過光看這字面上的意思,也不難理解,這所謂的人市就是做著人口買賣的地方。
買賣人口在后世,那是重罪,但對封建社會來說,這買賣人口是再稀松平常不過的事情了。
作為一個現(xiàn)代人,他雖然接受不了這種事情,但也無法批判,畢竟如今的大唐說到底還是奴隸制社會。
“走,咱們也過去看看?!?/p>
......
延康坊,西明寺。
寺后禪房中,一名眼神陰翳的男子正在大發(fā)雷霆。
而在他的面前,還有三個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男子跪伏在地。
“廢物!一群廢物東西!三個人竟然連一個小丫頭都能弄丟了......你們竟然還有臉回來,怎么TM的不去死啊!”
砰!
罵到怒處,陰翳男子抓起茶壺狠狠地砸在了當先一人的頭頂。
霎時間,后者頭皮炸裂,血流如注,但縱使如此,此人也不敢妄動分毫。
實在是因為這次的任務太重要了,而他們?nèi)齻€還把任務給搞砸了。
“草擬嗎的!”
陰翳男子忽然暴起,一腳一個,將三人通通踹倒在地。
“我告訴你們!如果今天找不回李世民的小崽子,你們?nèi)齻€,包括你們的家人,就通通下去給太子殿下賠罪去吧!”
為了讓李世民體會一番喪女之痛,他們設計隱忍多年,好不容易才買通了晉陽公主身邊的宮女,將其給弄了出來。
可眼看著就要功成時,這三個廢物卻回來告訴他,人丟了!
而且還是從這三個廢物的眼皮子底下丟的!
如果現(xiàn)在不是用人的時候,他早把這三人給切成片碾成粉糊墻了。
“你們?nèi)齻€廢物,我草擬嗎的......砰!砰.....我草擬......”
陰翳男子越想越氣,下手也愈發(fā)狠辣,眼看著再打下去,三人就得交代在這了。
而就在這時,門外忽然響起了救命的聲音。
“大人。”
來人敲了下禪房的門,隨后推門而入。
他同情的看了一眼地上的三人后,道:“大人,查清楚了,根據(jù)眼線回報,人是被城中的拐子給拐了去。”
“拐子?”
聽著這話,陰翳男子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心底的怒火更盛了。
三個一身武藝的亡命徒,竟然被拐子從身邊將人給拐走了!
這特么傳出去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查清楚人現(xiàn)在在哪里了嗎?”
“根據(jù)咱們抓到的那拐子所說,人被他賣給了西市的王老四?!?/p>
“賣了?”
陰翳男子聞言不由愣了一下,該說不說,這拐子也真是有眼無珠。
堂堂晉陽公主,李世民最寵愛的小女兒,竟然被他轉(zhuǎn)手就賣到人市去了,這簡直是暴殄天物??!
如果那拐子把人送到府衙,以李世民對這小女兒的寵愛程度,少說也能換個爵位回來。
不過也幸好那拐子有眼無珠,不然他們這段時間的謀劃就得全然落空了。
“既然確定了人在哪,那就去把人給我?guī)Щ貋??!?/p>
陰翳男子擺了擺手,隨即又冷眼看向跪著的三人,“你們?nèi)齻€廢物也一起去,如果人帶回來了一切好說,如果帶不回來,后果你們知道?!?/p>
“是!”
三人身子一顫,急忙從地上爬起來。
......
“接下來,是本次賣品的重頭戲,也是世間少有的精品,各位老少爺們且睜大眼睛仔細看.....”
西市中。
伴隨著一聲吆喝,矮臺上那留著兩撇小胡子的猥瑣家伙,終于將最后一個籠子上的黑布掀開了。
“呦呵!王老四這狗東西竟然弄到了這么好的貨色!”
“誰說不是呢,這狗東西向來喜歡以次充好,沒想到今天竟然還真讓他尋到了一件好貨來.....”
“這小姑娘細皮嫩肉的,再長兩年絕對是個美人胚子.....”
“......”
伴隨著黑布掀開,一個小姑娘正瑟瑟發(fā)抖的蜷縮在角落里。
小姑娘也就五六歲,精致小巧的小臉上,此刻布滿了淚痕。
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早已哭的紅腫不堪,此刻正可憐又無助的看著臺下一眾激動的男人。
“艸!一群狗東西!”
看著眾人眼底毫不掩飾的淫邪之色,程處弼不由怒火噴發(fā)。
先前賣出去的那些犯官之女,雖然以后世的標準看,也還是未成年,但在大唐也是能嫁人生子的年紀。
但現(xiàn)在這個.....
這特么的分明就是幼童!
“王老四!我出三百兩,你這貨我張宏要了!”
就在這時,人群里已經(jīng)有人開始喊價了。
“我出四百兩!”
“五百兩!”
“我張宏出八百兩!”
最先開口的那個張宏,喊了一聲八百兩之后,又略帶威脅道:
“今天這貨,我張宏勢在必得,誰敢跟我搶,我跟誰急!”
此話一出,還想加價的幾人頓時偃旗息鼓。
不是他們出不起價了,實在是不敢得罪這張宏。
都是常年在長安街面混的,互相都知根知底,這張宏背后的實力他們得罪不起。
眼見無人再出價,張宏頓時得意的笑了起來。
“哈哈哈!多謝諸位手下留情,承讓!承讓啊......”
然而就在他以為再無意外的時候,人群中卻是突兀的響起了一道壓抑聲音。
“這孩子......我要了!”
唰!
隨著話音落下,眾人齊刷刷的轉(zhuǎn)過頭來,都想看看是哪位勇士竟敢觸這張宏的霉頭。
“你是何人?”張宏皺眉看來。
程處弼卻是理都不理,只是隨意的擺了擺手,身后的程富便已經(jīng)明白了自家公子的意思。
只見他大步而出,眨眼間便擠開了人群,在那所謂的張宏尚在迷茫之際,一只鐵拳便朝著后者面門猛的砸了下去。
砰!
一聲悶響,那叫張宏的瞬間倒飛而起,帶著一串鼻血,重重的砸在了人群之中。
程富這一拳收著力,并沒想鬧出人命來,這就導致了那張宏還敢嘰嘰歪歪。
“你.....你竟敢打我.....你,你可知家父是誰?!”
“你爹是誰回家問你媽去?!?/p>
程處弼懶得搭理這一言不合就準備拼爹的家伙。
“家父張二和!”張宏厲聲喝道。
隨著這句話喊出,他的眼底肉眼可見的出現(xiàn)了一抹嘚瑟之色。
往日只要他搬出家父,無人不低頭哈腰。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今日這句‘咒語’似乎失去了效用。
他所期待的畏懼、忌憚,在面前的少年身上一點也沒有看到。
甚至隱隱的還能從對方的眼底看出一抹玩味的笑意。
“哦,張二河啊.....沒聽說過。”
程處弼勾了勾嘴角,道:“不過,家父的名號,想必你應該是聽說過?!?/p>
張宏:“你爹是......”
“家父程咬金!”
“程咬金......”張宏感覺這個名字十分耳熟,但卻怎么想也想不起來。
直到身旁的人提醒道:“大唐盧國公,程咬金!”
嘎——
隨著身旁之人的聲音落下,張宏嘴角一抽,腦袋一歪,竟是直接暈了過去。
至于是真暈還是裝暈就不知道了。
程富上前踹了那張宏幾腳,后者毫無反應。
“公子,這家伙嚇暈了?!?/p>
程處弼點了點,這才來到了矮臺之上。
也不管那人牙子王老四,徑直的來到了籠子跟前蹲下。
“小妹妹,不要怕,跟哥哥回家去,哥哥請你吃好吃的,好不好?”
他壓著聲音,嘴角掛著笑容,盡量的讓自己看起來溫和。
生怕自己的模樣嚇到了籠子里的小姑娘。
看著魁梧卻又溫和的程處弼,籠子里的小姑娘怯生生的點了下腦袋。
“好?!?/p>
小姑娘聲若蚊吶,但程處弼還是聽到了。
“別著急,哥哥這就救你出來?!?/p>
程處弼輕柔一笑,隨即轉(zhuǎn)頭看向了那王老四。
此刻的王老四早已被盧國公的名頭嚇住了,眼見程處弼看來,便急忙跑到跟前,小心翼翼的將籠子打開了。
“程公子,您請,您請......”
王老四一臉諂媚的笑著,心底沒有一絲的不滿。
這長安城中,誰不知道老程家的流氓家風,他這小人物可招惹不起對方。
“滾吧。”
程處弼淡淡的掃了他一眼,王老四頓時如蒙大赦。
而這時,籠子里的小姑娘卻忽然怯懦的看了過來。
“大哥哥,你是父皇派來救兕子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