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主任剛想開口解釋,說李愛國是新來的大學(xué)生,有自己的一些看法,旁邊一直冷眼旁觀、心中不忿的易中海卻搶先一步湊上來。
他臉上帶著幾分“為廠分憂”的焦急,對楊廠長說道:
“楊廠長,您可算是來了!這位是咱們廠剛分來的大學(xué)生,叫李愛國。喏,王科長他們正聽他‘指導(dǎo)’怎么修機器呢!說是人家有新思路,比我們這些跟機器打了一輩子交道的老家伙還厲害!”
易中海故意加重“指導(dǎo)”和“厲害”兩個詞的語氣,繼續(xù)陰陽怪氣地說道:
“嘿,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啊,敢在魯班門前弄大斧!楊廠長您想想,這機器,連王科長和楊師傅兩位技術(shù)大拿都束手無策,他一個剛放下書本的娃娃,理論知識可能是學(xué)了不少,可這真刀真槍的實踐活兒,能頂什么用?別是年輕人急著想出風(fēng)頭,在這關(guān)鍵時候添亂,萬一再把哪個精密零件給鼓搗壞了,那可真是雪上加霜,咱們這個月的生產(chǎn)任務(wù),可就徹底泡湯喲!”
易中海這番話,說得是“情真意切”,明著是介紹情況,實則句句都在暗示李愛國不知天高地厚、瞎逞能,甚至有破壞生產(chǎn)的風(fēng)險。
楊廠長聽完易中海這番話,臉色更加鐵青。
他本就因機器故障而心急如焚,對技術(shù)科遲遲拿不出解決方案已有些不滿,現(xiàn)在聽易中海這么一“點撥”,對李愛國的印象更是差到極點。
他心里嘀咕:“大學(xué)生?現(xiàn)在的大學(xué)生,紙上談兵一個比一個厲害,真到了實際操作,往往眼高手低!還指揮起王科長他們了?簡直是胡鬧!老王也是,怎么關(guān)鍵時刻犯糊涂,讓一個新來的瞎摻和?這要是耽誤了搶修時間,或者真把機器再弄出什么大毛病,看他怎么向全廠工人交代!”
他沉著臉,看著李愛國的背影,心中的不滿和怒火幾乎要噴薄而出。
何主任嚇得一哆嗦,趕緊湊上前,哭喪著臉:“廠長,楊廠長您息怒!小李同志他……他剛才分析得頭頭是道,跟王科長他們說的思路不太一樣,我們尋思著,這……這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讓他看看,萬一呢……”
王科長也硬著頭皮上前一步,抹把汗:“廠長,小李同志確實提出一些新的疑點,指出了可能的故障位置。我們正準(zhǔn)備打開這個檢修蓋板,您……您要不先看看?”
他心里也是七上八下,既怕楊廠長怪罪,又對李愛國的分析抱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期望。
楊廠長重重地“哼”一聲,看向李愛國,又看看王科長和老楊:“好!我今天就看看,一個剛出校門的大學(xué)生,能有什么高見!打開!要是找不出問題,或者耽誤了時間,你們技術(shù)科,還有你何耀輝,都給我寫深刻檢查!”
李愛國面色平靜,似乎沒受到楊廠長怒火的影響,對王科長和老楊點點頭:“王科長,楊師傅,就是這塊蓋板。”
王科長和老楊不敢怠慢,趕緊找來扳手,“吭哧吭哧”地卸起螺絲。那蓋板死沉,兩人合力才“咣當(dāng)”一聲抬下來放到一邊。
一股更濃的機油味混雜著金屬摩擦的焦糊氣味散發(fā)出來。
“小李,你說的是哪兒?”王科長探頭往里瞅。
李愛國指著一處被油污包裹的軸承座:
“王科長,您看這個軸承,是不是有干磨的痕跡?而且周圍有細(xì)小的金屬碎屑。我懷疑是這個軸承里面的滾珠碎了,卡住了?!?/p>
他又指向旁邊一個不起眼的微動開關(guān):“還有這個開關(guān),您看它的觸點,是不是有點錯位,接觸不太實?”
王科長和老楊湊過去,借著車間的光線仔細(xì)一看。
“嘿!”老楊先叫起來,“還真是!這軸承外圈顏色不對,發(fā)藍(lán)了!像是高溫?zé)模 ?/p>
他用改錐撥拉一下,果然感覺里面澀滯,不像正常軸承那么順滑。
王科長也瞪大眼睛,湊近那個微動開關(guān):“沒錯!這開關(guān)的觸點……好像真是虛接著!哎呀!我怎么就沒想到這兩處呢!”
周圍一直伸長脖子看的工人們也開始小聲議論起來:
“聽見沒?王科長說那小子指的地方真有問題!”
“神了嘿!剛才老王他們查半天沒找著,這年輕人一指就中?”
“難道真讓他給蒙對了?”
李愛國繼續(xù)道:“楊師傅,這軸承怕是得換新的,但眼下緊急,可以先清理一下碎屑,灌點新潤滑油進去,看看能不能讓它暫時轉(zhuǎn)起來。那個微動開關(guān),把它觸點校正一下,擰緊固定螺絲應(yīng)該就行?!?/p>
“對對對!老楊,快,拿新黃油來!小劉,把工具遞過來,我來調(diào)這個開關(guān)!”王科長像是打了雞血,立刻行動起來。
老楊也趕緊找來黃油槍和清潔工具,小心地清理軸承周圍,然后使勁往里懟黃油。
王科長則拿著小螺絲刀和尖嘴鉗,仔細(xì)地調(diào)整那個微動開關(guān)的觸點,又緊了緊固定螺絲。
整個過程,也就十幾分鐘。
王科長滿頭大汗地直起身子:“好了!小李,你看這樣行不行?”
李愛國點點頭:“應(yīng)該可以了,試試送電啟動吧?!?/p>
何主任緊張得手心全是汗,聲音都有些發(fā)顫:“老王,這……這能行嗎?”
王科長看了一眼楊廠長,楊廠長面無表情,但眼神里也透著一絲緊張。
“試試!”王科長一咬牙,走到操作臺前,深吸一口氣,按下啟動按鈕!
“嗡……”
一陣輕微的電流聲之后,那臺沉寂許久的鋼鐵巨人,先是發(fā)出幾聲細(xì)微的“咯楞”聲,仿佛在舒展筋骨,隨即,伴隨著一陣沉穩(wěn)而有力的轟鳴!
“哐!哐!哐!”
沖壓機那巨大的沖頭,緩緩地、堅定地上下運動起來!
一次,兩次,三次!節(jié)奏平穩(wěn),聲音順暢!
“動了!動了!我的媽呀!真他娘的動了!”離得最近的一個工人最先叫出聲來,聲音里滿是不可思議。
“我操!神了!真讓那大學(xué)生給修好了!”另一個工人猛地一拍大腿。
整個一車間的工人們,剛才還都伸長脖子看熱鬧,這會兒全都炸了鍋,目光齊刷刷地從機器轉(zhuǎn)向李愛國,眼神里全是震驚和佩服。
“這年輕人行??!比老師傅還厲害!”
“大學(xué)生就是大學(xué)生,腦子就是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