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國捏著那份,墨跡未干的“自愿賠償協(xié)議”,像捏著九條禽獸的命根子,連個眼神都懶得再給癱在泥血坑里的眾人,
只沖王主任和李所長微微一點頭,拖著那根血跡半凝的棒槌,轉身就往后院自己的房間走去。天色灰蒙蒙壓下來,襯得他背影像把出鞘的刀。
王主任看著李建國消失在月亮門后,心頭那塊懸著的石頭“咚”地落了地,可隨即一股邪火,又蹭蹭往上冒!
她猛地轉身,臉上油汗混著泥點,小眼睛里射出刀子般的光,掃過滿院噤若寒蟬的鄰居,聲音陡然拔高,尖利得能捅破天:
“你們都給我聽清楚了!”她寬厚的手掌狠狠一拍,旁邊凍硬的石磨盤,震得灰塵簌簌往下掉,
“南鑼鼓巷95號院!連續(xù)三年的‘優(yōu)秀團結四合院’!這塊牌子!是你們全院的榮光!更是街道辦的臉面!”她目光毒蛇般掃過泥坑里那九灘爛泥,聲音淬了冰,
“今天這爛事!誰要是敢吐露半個字!傳到別的胡同!傳到別的街道!讓我王愛華在南鑼鼓巷聽見一絲風聲!”
她寬手指頭挨個點過院里,每一張煞白的臉,“你們有一個算一個!全院連坐!街道辦立刻取消你們所有福利!
今年的煤票、糧票補助!統(tǒng)統(tǒng)別想!年底的先進評比!徹底除名!誰敢連累大家吃不上飯!我看你們誰能擔待得起!”
她目光釘子般釘在易中海、聾老太太幾人灰敗的臉上,聲音帶著赤裸裸的警告:“還有你們!從今往后在這院里!再讓我聽見什么‘老祖宗’!
什么‘三座大山’!什么拉幫結派搞封建大家長那一套!”她嘴角扯出一個殘忍的弧度,
“我王愛華!第一個饒不了他!有一個揪一個!該批斗批斗!該游街游街!絕不手軟!新社會了!還搞舊社會那套?簡直是在找死!”
她說完,寬碩的身軀猛地一轉,帶著李所長和一眾干事民警,呼啦啦涌出院門,只留下滿地狼藉和一院死寂。
寒風卷著血腥氣,和濃重的尿騷味(賈張氏失禁的遺留),刮過死寂的院子。
幾十雙眼睛,像探照燈似的,齊刷刷聚焦在泥坑里,那幾條“落水狗”身上——易中海、聾老太太、劉海中、閆埠貴!
那眼神里,有驚恐,有后怕,但更多的……是一種壓抑了太久、終于找到宣泄口的鄙夷,和幸災樂禍!
看吧!什么一大爺!什么老祖宗!什么管事大爺!在王主任眼里,屁都不是!在人家李建國棒槌底下,更是連條斷腿的狗都不如!
易中海癱在冰冷的泥血里,斷腿的劇痛一陣陣沖擊著神經(jīng),可更讓他如芒在背的,是那些針扎似的目光!
他猛地抬起頭,那張沾滿泥污血痂的老臉,瞬間漲成豬肝色!一股被當眾扒光、踩進泥里的羞怒和恐慌猛地沖上腦門!
他喉嚨里發(fā)出一聲野獸受傷般的低吼,僅剩的一條好腿在泥地里猛地一蹬,上半身硬是挺起幾分,沖著滿院鄰居嘶聲咆哮,聲音嘶啞扭曲,帶著一股色厲內荏的瘋狂:
“看什么看?都看什么看?”他眼珠子血紅,掃過一張張或躲閃或譏誚的臉,
“我易中海!他劉海中!閆埠貴!聾老太太!是被王主任訓了!是被李建國那小王八蛋算計了!那又怎樣?”他聲音陡然拔高,帶著歇斯底里的虛張聲勢,
“但是在這個院兒里!我易中海!還是你們的一大爺!聾老太太!還是你們的老祖宗!
只要我易中海還有一口氣在!這院里的規(guī)矩!就輪不到你們這幫人看笑話!想痛打落水狗?想虎落平陽被犬欺?我告訴你們!做夢!
他枯瘦的手指顫抖著指向眾人,聲音帶著毒蛇般的威脅:“你們最好給我收起那些小心思!別以為我易中海栽了跟頭,就能輪到你們騎到我頭上拉屎!
我易中海斗不過王主任!斗不過他李建國!可收拾你們這幫墻頭草!綽綽有余!
還有再加上劉海中!閆埠貴!我們仨管事大爺!只要還在這個院兒一天!就輪不到你們翻天!”
他猛地一揮手,像將軍發(fā)令,卻帶著末路的悲涼和狠戾:“現(xiàn)在!立刻!馬上!去隔壁院借板車!抬我們去醫(yī)院!
院里的男人!有一個算一個!都給我動起來!攙人的攙人!抬車的抬車!誰敢磨蹭!誰敢看笑話!別怪我易中海秋后算賬!心狠手辣!”
這番話,像盆冰水澆在蠢蠢欲動的火苗上。院里那些原本眼神閃爍、心思活絡的鄰居,看著易中海那雙血紅的、如同困獸般的眼睛,
再看看旁邊劉海中強撐兇狠的臉,閆埠貴眼鏡片后閃爍的精光,還有癱在泥里無聲無息卻余威猶在的聾老太太……
那股剛冒頭的“翻身”念頭,瞬間被掐滅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三位大爺就算腿斷了,在院里積威多年,收拾幾個普通住戶,還是手拿把攥!
當下,幾個中年男人,和年輕后生互相看了看,眼神里帶著無奈和畏懼,悶頭就往外跑,去隔壁院借板車。
剩下的人,則忍著惡心和恐懼,七手八腳地開始攙扶泥坑里,那九個斷腿的“瘟神”。
一時間,院里亂成一團。呻吟聲、咒罵聲、催促聲、泥濘的腳步聲混雜在一起。易中海被兩個漢子架著胳膊,疼得齜牙咧嘴,卻還強撐著“一大爺”的架子,指揮著:
“輕點!我的腿!傻柱!傻柱你他媽別裝死!自己使點勁!問道徒弟東旭!你忍著點!……”
很快,三輛破舊的板車被推到了院門口。每輛板車上像疊麻袋似的,橫七豎八堆了三個斷腿的倒霉蛋。
傻柱、賈東旭、劉光福、劉光天、閆解放、閆解成、易中海、劉海中、閆埠貴!九條硬邦邦的腿,以各種詭異的角度扭曲著,暴露在傍晚灰暗的天光下!
血污、泥漿糊滿了他們的褲腿,腥臭氣混著寒風飄出老遠!
“走!趕緊走!”易中海躺在板車上,嘶聲催促,只想快點逃離這恥辱之地。
三輛板車,在幾個漢子吭哧吭哧的推動下,吱呀作響地碾過南鑼鼓巷的青石板路。這景象太扎眼了!
九個人!九條斷腿!像九條翻了白肚皮的死魚,堆在破板車上!呻吟聲、叫罵聲、板車不堪重負的吱嘎聲……瞬間引爆了整個胡同!
“哎喲我的老天爺!這……這是南鑼鼓巷95號院的人吧?”
“九條腿?全斷了?這是遭了土匪還是咋的?”
“嘖嘖嘖!那不是易中海嗎?一大爺啊!怎么成這德行了?”
“還有傻柱!那不是四合院戰(zhàn)神嗎?腿也折了?”
“快看!那不是閆埠貴嗎?眼鏡都碎啦!”
“乖乖!這95號院是造了什么孽啊?集體斷腿游街?”
“什么游街!這是送醫(yī)院!不過……這陣仗,比游街還壯觀??!哈哈!”
議論聲、驚呼聲、幸災樂禍的嗤笑聲,如同潮水般從四面八方涌來!胡同兩邊,家家戶戶的門縫里、窗戶后,都擠滿了看熱鬧的腦袋,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那一道道目光,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板車上九個人的臉上、心上!
易中海死死閉著眼,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劉海中臊得用破棉襖蒙住了頭!閆埠貴眼鏡碎了,瞇縫著眼,恨不得自己真瞎了!
傻柱喉嚨里發(fā)出野獸般的低吼,血紅的眼珠子死死瞪著灰蒙蒙的天空,屈辱和怨毒幾乎要將他撕裂!
“瘸腿四合院”的名號,像長了翅膀的瘟疫,隨著這三輛吱呀作響的破板車,一夜之間,傳遍了南鑼鼓巷的每一個角落!
昔日“優(yōu)秀團結”的榮光,徹底被這九條斷腿碾得粉碎,踩進了爛泥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