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固的血腥味堵得人嗓子眼發(fā)緊。聾老太太那點(diǎn)“人情世故”的牛皮剛吹破,人已經(jīng)癱回藤椅里,臉色灰敗得像蒙了層紙錢灰。
一大媽抖著手扶著她,連帶著自個(gè)兒也嚇成一張白紙。老太太這一垮,整個(gè)四合院最后那點(diǎn)裝模作樣的“禽獸同仇”氣兒,稀里嘩啦全散了架!
滿院子男女老少,眼珠子恨不得藏進(jìn)腳底板,誰還敢瞟一眼地上,那九個(gè)斷腿的瘟神?
心里就剩一個(gè)念頭:離李建國這煞星,還有他背后那個(gè)看不見摸不著卻能“兩天安排進(jìn)軋鋼廠”的通天爺們兒,越遠(yuǎn)越好!
易中海、劉海中、閆富貴仨老骨頭互相對視一眼,眼里哪還有丁點(diǎn)“管事大爺”的光,全是血糊糊的腿疼和末日臨頭的絕望,灰敗一片。
“啪嗒!”死寂里一聲脆響驚得人一哆嗦。
幾十道驚弓之鳥般的目光“唰”地釘過去!
只見李建國跟逛自家菜園子似的,溜達(dá)到挺尸翻白眼的傻柱旁邊。那根還滴答著黑紅漿子的棒槌,被他隨手往傻柱那條,血乎刺啦的大腿上一靠,
傻柱猛地一抽搐,“呃”地半聲硬咽回去,徹底沒了聲息。
李建國眼皮都沒抬,手熟練地往傻柱那油漬麻花的工裝口袋一掏,摸出個(gè)壓扁的鐵皮煙盒。
“喲嗬!經(jīng)濟(jì)牌?無濾嘴!傻柱你這‘戰(zhàn)神’抽的夠節(jié)儉???”李建國掂著煙盒上染血的“經(jīng)濟(jì)”倆字,戲謔地挑著眉。
大拇指熟稔地一彈盒底,一根光禿禿沒屁股的白色煙卷蹦了出來。
“操,沒火?”
他嘀咕一句,滴著血的左手隨意地在傻柱那條,糊滿血泥汗?jié)n的褲腿上蹭了兩把,蹭掉些黏稠污垢,才慢悠悠拈起那根,光煙叼在染血的嘴角。
滴血的手掌又在自個(gè)兒大褲腰上抹了下,這才掏出一盒火柴。“嗤啦——!”硫磺味混著微弱的火苗亮起,在滿院血污恐懼的底色下,點(diǎn)燃了他嘴角那根慘白的煙卷。
青煙絲絲縷縷,從血痂泥污的唇角逸散,繚繞在一片狼藉里,竟透出股令人窒息的荒誕與寒意。
一口白煙悠悠吐出。李建國叼著煙,閑庭信步般晃到靠廊柱,縮著的許大茂兩口子跟前。
許大茂那張蠟黃的馬臉嚇得像刷了層黃泥,婁曉娥緊緊挨著他,嶄新的列寧裝都掩不住微微發(fā)顫的身子。
“大茂哥?!睙熑﹄S著聲音飄出來,李建國那調(diào)子帶著股,剛打完架的慵懶痞氣,煙頭朝許大茂虛點(diǎn),“今兒兄弟我可算長見識了?!?/p>
許大茂腿肚子一緊,擠出個(gè)比哭還難看的諂笑:“?。拷▏值堋恪阋沧屛议_眼了?”
“可不開眼了嘛!”李建國眼睛卻沒看他,直勾勾往旁邊婁曉娥那張,白里透紅的俏臉上瞅,
“大茂哥,不是我說,在咱這破院里天天聽傻柱擱那兒噴糞,說什么秦淮茹多苦多難,多孝順懂事,簡直是咱四合院的圣潔白蓮花!”
他叼著煙嘴,一臉鄙夷地朝遠(yuǎn)處角落里努了努。那邊,秦淮茹佝僂著身子,抱著兩個(gè)哇哇哭的臟娃,縮在褲襠濕透、散發(fā)騷臭的賈張氏旁邊。
頭發(fā)枯黃打綹黏在汗津津的額角,臉上凍出深深淺淺的裂口和曬斑,紅腫帶凍瘡的粗糙大手,死死摳著孩子破舊的棉襖,指甲縫里全是黑泥。
整個(gè)人憔悴灰敗得,像是剛從黃土地里刨出來。李建國的聲音拔高了幾分,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和刻?。骸按竺纾∧阕詡€(gè)兒睜大眼瞅瞅!
湊近了細(xì)看!不就一個(gè)鄉(xiāng)下大老娘們兒?要臉蛋沒臉蛋,皴得跟驢皮似的!手糙得能當(dāng)銼刀!
身材?哼!除了屁股大糧倉大點(diǎn),生過倆娃還能有啥身段?整個(gè)一風(fēng)吹日曬,操勞過度的黃臉婆坯子!傻柱那孫賊眼瞎吹,你們也真瞎嗎?”
被李建國說的秦淮茹身子猛地一顫,頭死死埋下去,肩膀劇烈地抽動(dòng)起來,眼淚無聲地砸在破襖上,污了一大片。
李建國扭回頭,目光火辣辣地?zé)驃鋾远?,咧嘴一笑,露出煙熏的黃牙尖兒,那股子邪乎勁兒沖得婁曉娥心口撲通:“再看咱小娥嫂子!”
他眼睛像刷子,把婁曉娥那精心保養(yǎng)、白皙光滑的臉蛋兒,合體洋氣的列寧裝裹出的勻稱身段,連小拇指指甲透出的健康粉色都掃了個(gè)遍,
“嘖嘖嘖!瞧瞧!這才叫水靈娘們兒!膚若凝脂吹彈可破!小臉嫩的跟剝了殼的雞蛋似的!這小衣裳一穿,往這兒一站!”
他夸張地手臂一揮,唾沫星子差點(diǎn)濺許大茂臉上,“氣場就把全胡同所有老娘們兒小媳婦兒,都給鎮(zhèn)壓了!茂哥!你是這個(gè)!”
李建國豎起血糊糊的大拇指,在許大茂眼前晃,“忒他媽會挑!會娶!絕對咱院第一號明白人!這媳婦兒,娶得值!”
這通踩秦捧婁,毒得刺心也捧得燙人。秦淮茹在角落抖得如同風(fēng)中枯葉。婁曉娥卻被這從“煞星”嘴里噴出來的猛烈“認(rèn)證”轟懵了,又羞又惱又隱隱透著股,被“狠人”高看一眼的奇異虛榮心。
她面皮瞬間漲紅如晚霞,艷色逼人,嘴巴翕動(dòng)著想反駁,可腰背卻不自覺地挺得更直了些,手指無意識地,撫平了本就沒有一絲褶皺的衣領(lǐng)。
李建國那“煞神”光環(huán)籠罩下的稱贊,莫名地像給她鍍了一層金。
“嘿!小娥嫂子!”李建國吸了口煙,歪著頭,湊得更近,嘴里噴出的煙都帶著股,痞子氣的熱乎勁兒,
“我說真的!要不是大茂哥這英俊瀟灑、儀表堂堂的(他眼珠子故意在許大茂馬臉上溜了一圈)拔得了頭籌,搶先一步把您這美嬌娘摟回家…哼哼…”
他故意拖著長音,舌尖舔了舔帶血痂的嘴角,眼神放肆地在婁曉娥身上游走,
“就沖嫂子您這仙女下凡的樣貌身段,我李建國豁出命去,也得嗷嗷叫著往上撲??!臉皮算個(gè)屁?規(guī)矩算個(gè)蛋?哪個(gè)爺們兒不喜歡漂亮媳婦兒?”
他猛地轉(zhuǎn)頭看許大茂,笑容促狹又挑釁,大“茂哥,你說是不是這個(gè)理兒?”
許大茂那張蠟黃馬臉先是漲紅——得意!被“兇神”蓋章“會娶”!緊接著又刷白——
操!這王八蛋當(dāng)老子面調(diào)戲我媳婦?他那股“四九城第一號精明人”的酸氣直沖天靈蓋,臉上肌肉一陣抽搐扭曲,強(qiáng)擠著難看到家的笑:
“嘿嘿…嘿…建國兄弟太會…太會說笑了,曉娥她…她也就…也就那樣!
許大茂嘴里說著“也就那樣”,眼珠子卻跟黏在婁曉娥那張,紅霞燒透的粉嫩臉蛋上似的,挪都挪不開,恨不得一口吞了她。
李建國最后吸了口煙屁股,在血腥氣和嗆人煙味,混雜交織的空氣里,他那雙冷得像淬了冰的眼珠子,
若無其事地掃過遠(yuǎn)處死咬著嘴唇、指甲摳進(jìn)胳膊肉里摳出血痕、眼神怨毒如毒蛇般死死剮著他的秦淮茹。
那眼神輕飄飄的,沒有任何情緒,仿佛只是拂過一只擋路的螻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