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護士的尖叫聲，像一枚投入平靜湖面的炸彈，瞬間打破了病房的寧靜。
緊接著，就是一陣雜亂而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房門“嘭”的一聲被推開，一群穿著白大褂的醫(yī)生簇擁著幾個氣質不凡的中年干部沖了進來。
為首的，正是之前在機場迎接他的李主任，他身邊還站著一臉關切的王建軍。
“小姜同志！”
李主任三步并作兩步沖到床邊，聲音里帶著壓抑不住的激動。
“你感覺怎么樣？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他身后的醫(yī)生們立刻圍了上來，各種儀器迅速開始運作，量血壓，聽心跳，檢查瞳孔反應……
姜晨看著眼前這些熟悉而又陌生的黃皮膚、黑眼睛，聽著耳邊親切的漢語，一股難以言喻的暖流，從心臟深處涌起，瞬間流遍了四肢百骸。
他不是在莫城。
他回來了。
回到了祖國的土地上。
這個認知，讓他緊繃了數月的心弦，終于徹底放松了下來。
“我……我這是在哪？”
姜晨的嘴唇有些干裂，發(fā)出的聲音沙啞而虛弱。
這倒不是裝的，長時間的昏迷讓他的聲帶確實有些萎縮。
“這里是京城，是咱們國家的301醫(yī)院。?！?/p>
李主任俯下身，聲音放得極其輕柔，生怕驚擾到他。
“孩子，你回家了?！?/p>
回家了。
這三個字，讓姜晨的眼眶瞬間有些發(fā)熱。
他強忍著情緒，裝作一副迷茫又困惑的樣子，環(huán)顧四周。
“我……我記得我在檔案館看資料……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p>
他必須謹慎。
自己腦子里的東西太過驚世駭俗，在沒有摸清情況之前，絕對不能暴露分毫。
裝失憶，或者說部分記憶混亂，是最好的選擇。
“對對對，你就是因為學習太刻苦，用腦過度才暈倒的?！?/p>
李主任連忙點頭，看向姜晨的眼神里充滿了贊許和心疼。
“圖波列夫教授他們都急壞了，不過你放心，現在沒事了，你已經安全回國了?！?/p>
一番詳細的檢查過后，主治醫(yī)生松了口氣，對李主任報告道：“李主任，好消息。病人的生命體征非常平穩(wěn)，身體各項機能都在快速恢復，簡直是個奇跡！”
“從腦電波來看，他的大腦已經完全恢復了活性，甚至比普通人還要活躍?！?/p>
“至于記憶方面的問題，可能是深度昏迷帶來的暫時性后遺癥，需要慢慢休養(yǎng)恢復?！?/p>
聽到這個結論，在場的所有人都長出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只要人沒事，就是天大的好事。
李主任揮了揮手，示意大部分醫(yī)護人員先出去，只留下了主治醫(yī)生和王建軍。
病房里安靜下來。
李主任拉了張椅子，在姜晨床邊坐下，用一種極其鄭重的語氣開口。
“姜晨同志，首先，我代表組織，歡迎你回家?！?/p>
“其次，我要感謝你，感謝你為了祖國的科學事業(yè)，不畏艱難，刻苦鉆研?！?/p>
姜晨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主任，您言重了，這都是我應該做的?！?/p>
“不，你當得起這份感謝?！?/p>
李主任的表情嚴肅起來。
“我們已經從王建軍同志那里了解了部分情況。你在莫城鮑曼技術大學，以及后續(xù)的學習中，表現出了無與倫比的才華，甚至讓圖波列夫和伊萬諾夫那樣的泰斗級人物都為你傾倒?！?/p>
他頓了頓，目光灼灼地盯著姜晨的眼睛。
“所以，我們想知道，你究竟……學到了什么程度？”
來了。
姜晨心中一凜。
正題終于來了。
他知道，這既是一場考驗，也是一次摸底。
他的回答，將直接決定他未來的地位和所能獲得的資源。
他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整理混亂的思緒，然后才緩緩開口。
“我……記得一些東西，但很零碎?！?/p>
他看著李主任和王建軍，以及那位一臉好奇的主治醫(yī)生，用一種不確定的語氣說。
“比如……關于T-54坦克的?！?/p>
T-54坦克！
這幾個字一出口，李主任和王建軍的眼神瞬間就變了。
那是一種混雜著震驚、期待和難以置信的復雜眼神。
要知道，T-54作為北極熊當前的主戰(zhàn)坦克，其各項技術參數和設計圖紙，對龍國來說都是絕對的核心機密。
我們雖然在“蜜月期”得到了一些技術援助，甚至仿制出了我們自己的59式坦克，但那都是被閹割和簡化后的版本。
核心技術，比如大馬力柴油發(fā)動機、火炮雙向穩(wěn)定器、紅外夜視系統(tǒng)等等，人家根本就不給你。
而姜晨，一個留學生，竟然說他知道這些？
“你說的是……T-54？”
李主任的聲音都有些發(fā)顫，他小心翼翼地確認道。
“嗯?！?/p>
姜晨點了點頭，繼續(xù)扮演著那個記憶混亂但天賦異稟的天才角色。
“我記得伊萬諾夫教授給我看過一些資料，他說……他說那輛車的行星齒輪變速箱，存在設計缺陷。”
行星齒輪變速箱！
這又是一個重磅炸彈。
王建軍作為武官，對軍事裝備略知一二，他知道這玩意兒是坦克傳動系統(tǒng)的核心部件，復雜得要命。
李主任雖然不是技術出身，但也明白這絕對是關鍵技術。
“什么缺陷？”
李主任追問道，身體不自覺地前傾，連呼吸都放輕了。
“具體的我記不太清了……”
姜晨皺著眉頭，一副努力回憶的樣子。
“好像是……第三檔的齒圈，在進行高扭矩輸出的時候，受力不均，容易導致材料疲勞，長期使用下來，失效的概率比理論值高出至少百分之三十。”
話音落下。
整個病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李主任、王建軍，還有那位主治醫(yī)生，三個人全都石化了。
他們雖然不是坦克設計專家，聽不懂什么叫“高扭矩輸出”，什么叫“材料疲勞”。
但是，“失效概率比理論值高出百分之三十”這句話，他們聽懂了！
這是何等精準的判斷！
這已經不是一個學生能說出來的話了，這簡直就是總設計師級別的結論！
一個留學生，只是看了一些資料，就能一針見血地指出北極熊王牌坦克的核心缺陷？
這……這他媽是天才？
這是妖孽！
李主任感覺自己的心臟在砰砰狂跳。
他原本以為，姜晨最多也就是在理論學習上比較突出，能解決一些書本上的難題。
可現在看來，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這小子，腦子里裝的是真金白銀的干貨??！
“小姜同志，你……你確定嗎？”
王建軍的聲音都有些哆嗦了。
他太清楚這個情報的價值了。
如果這是真的，意味著我們不僅可以完善我們自己的59式坦克，甚至可以在這項技術上，反超我們的“老大哥”！
“我……我也不確定?！?/p>
姜晨恰到好處地表現出了一絲迷茫。
“就是腦子里突然冒出來的……可能是我記錯了?！?/p>
記錯了？
放屁！
李主任心里狂吼。
這種細節(jié)，這種數據，怎么可能是記錯了！
他敢用自己幾十年的政治生涯做擔保，姜晨說的，絕對是真的！
他強壓下內心的狂喜和激動，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wěn)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