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彬睜開眼睛。
視線中的畫面有些模糊,重影。
他努力聚焦,看到脫皮的墻面,發(fā)黃的木質(zhì)屏風(fēng),黑乎乎的土地板。
以及眼前一個留著兩條麻花辮,穿著白色襯衣,瓜子臉,大眼睛的姑娘。
陳彬心里很疑惑。
這里是哪里?
她又是誰?
“你醒了?”
大姑娘看到陳彬睜開眼睛,臉上露出笑容,驚喜問道。
“我......”
陳彬開口,想要詢問。
下一瞬。
一股記憶涌入他的腦海。
他叫陳彬,跟隨爺爺來到四九城,路上遇到了敵特和公安交火,爺爺護著他,被流彈擊中,他在中彈的情況下逃命,最后倒在地上。
‘不對,我叫陳彬,剛剛下班,有一輛渣土車燈光很晃眼,我還罵了一句來著?!?/p>
陳彬在腦海中糾正記憶。
“你哪里不舒服嗎?”
大姑娘關(guān)切問道。
陳彬充耳不聞,手掌微顫。
看多了網(wǎng)絡(luò)小說的他想到一個可能,自己可能被渣土車一波帶走,穿越到了這個世界的‘陳彬’身上。
所以是‘死了’,沒死完,換個‘馬甲’再活一次。
呼!
陳彬微微吐出一口氣,看向眼前的大姑娘,問道:“是你救了我嗎?”
“對啊,是我和媽媽救了你?!?/p>
“院里人都說你活不久了,帶你回來,死在家里晦氣,我和媽媽都不信。”
大姑娘臉上露出驕傲之色。
“謝謝你,我叫陳彬。”
陳彬想要支撐著坐起來,稍微一活動,扯到創(chuàng)口,疼的嘶哈。
“你從醫(yī)院出來沒幾天,別亂動?!?/p>
“我叫李朵?!?/p>
李朵起身,伸手作出要把陳彬摁在床上的姿勢,又補充一句:“我媽媽叫趙秋芬?!?/p>
“哎呀,你醒了,我要告訴媽媽?!?/p>
李朵想起什么,就要往外走。
咚咚!
“李家嫂子,在家嗎?”
大門處,傳來敲門聲和一個男人的聲音。
“媽,一大爺找你?!?/p>
李朵拉高聲音喊道。
“來了?!?/p>
趙秋芬的聲音在邊上耳房內(nèi)響起。
旋即是嘎吱的小門開門聲,以及腳步聲。
陳彬躺在床上聽著。
“一大爺,快進來坐,我給你倒茶。”
趙秋芬打開大門,態(tài)度熱切。
“李家嫂子,我上回跟你說的事,你考慮的怎么樣了?”
一大爺?shù)穆曇繇懫稹?/p>
李朵轉(zhuǎn)過頭,手指豎在唇邊,對陳彬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陳彬眨了一下眼睛,表示自己懂,不說話,聽屏風(fēng)那邊的聲音。
李朵莞爾一笑,豎起耳朵。
“一大爺,老李的崗位是他留給我和朵朵的.....”
趙秋芬的聲音響起。
“李家嫂子,老李去了,大家都很悲痛,但話說回來,活著的人得往前看。”
“你們家沒人能去廠里頂崗,崗位拿在手里沒用,你把崗位換成錢,供李朵讀書,她讀完書出來找工作,那不剛好嗎?”
一大爺打斷趙秋芬的話,循循善誘。
屏風(fēng)后,李朵做了一個兇狠的表情,像是生氣的小貓,顯然對一大爺?shù)脑挷徽J同。
陳彬看到這一幕,嘴角微翹。
“一大爺,才五百塊錢......”
趙秋芬語氣為難。
“五百塊錢確實不多,如果是正常崗位轉(zhuǎn)讓,八百也賣得?!?/p>
“你們家老李是出了事故才空出崗位,愿意接他崗位的人不多,況且你們家沒人能去廠里頂崗,所以啊,買家想要壓價。”
“但你想想,崗位轉(zhuǎn)讓五百塊錢,加上老李撫恤金三百,你能拿到八百,足夠你和李朵好幾年的生活開支,夠了嘛?!?/p>
一大爺再次打斷趙秋芬的話。
李朵握拳,對著身前的虛空捶了幾下,假想捶在外面一大爺?shù)纳砩??!?/p>
陳彬覺得這大姑娘挺有意思。
接收完‘陳彬’的記憶,陳彬知道現(xiàn)在是1961年,這個時間段的工作崗位是鐵飯碗,只要不嚴重違法,單位不會開除工人。
而且崗位可以繼承、轉(zhuǎn)讓,非常吃香。
五百塊錢買一個鐵飯碗,別說趙秋芬和李朵,就連陳彬聽了都覺得離譜。
鐵飯碗這么不值錢,那還叫鐵飯碗嗎?
通過趙秋芬和一大爺?shù)牧奶欤惐蛲茢鄳?yīng)該是這戶人家的頂梁柱‘老李’死于工廠事故,一大爺受人所托,過來購買李家的崗位。
報出的價格這么低,這是打算吃絕戶?
屏風(fēng)外,趙秋芬的聲音繼續(xù)響起:“一大爺,這事讓我再想想?!?/p>
“秋芬啊,我們是多年鄰居,我不會坑你?!?/p>
“那人想要買你家的崗位,對于李家而言,也是一個好機會,你自己多尋思尋思,崗位攥在你手里,不能吃不能喝,是吧。”
一大爺繼續(xù)勸說。
陳彬聽的暗暗皺眉,明明是欺負人的事,經(jīng)過一大爺說出來,反倒是為了李家好似的。
這人真是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我再想想?!?/p>
趙秋芬重復(fù)說道。
一大爺離開。
“媽,咱們可不能答應(yīng)一大爺。”
李朵迫不及待走出屏風(fēng)。
“我能不知道嗎,哎。”
趙秋芬嘆氣,對于現(xiàn)狀很無奈。
她身體不好,不能干體力活。
李朵又在讀書。
李家還真沒人能去工廠頂崗。
“對了,媽,那個人醒了?!?/p>
李朵說道。
“哪個人?”
“就是咱們救回來的人啊,那個小哥。”
李朵指著屏風(fēng)方向。
“呀?!?/p>
趙秋芬驚訝的啊了一聲,提步走到大床前。
陳彬看到了趙秋芬,她臉色蒼白,面帶哀色,臉上很多皺紋,留著垂耳短發(fā),頭發(fā)斑駁,看著就給人一種命苦的樣子。
“嬸子你好,我叫陳彬,謝謝你救了我。”
陳彬態(tài)度和善的打招呼。
他心里有些驚詫,李朵還是個大姑娘,她媽媽看著年紀很大。
這年頭生孩子不應(yīng)該都很早嘛。
“小伙子,你醒了就好,我還擔(dān)心.....呵呵,你肚子餓了吧,我給你做點吃的。”
趙秋芬很高興,伸手在陳彬額頭上貼了一下,檢查他有沒有發(fā)燒之類的情況。
“謝謝嬸子?!?/p>
陳彬有些不自在,這年頭的人真熱情啊。
趙秋芬去灶臺前忙活。
“李朵同志,我昏睡了多久?”
陳彬主動和李朵搭話。
“六天,在醫(yī)院躺了三天,回來又躺了三天?!?/p>
“謝謝你們照顧我,要不是你們好心,我肯定沒命了?!?/p>
“倒也不是全好心?!崩疃湔f完,察覺到自己說錯了,連忙捂住嘴。
陳彬也有些尷尬。
暗道這大姑娘心直口快,嘴上沒把門。
他猜測這家人也不會無緣無故救自己,要知道現(xiàn)在是六十年代,大部分人都吃不飽穿不暖。
救一個傷患回家,付出的代價可不低。
陳彬看向李朵,臉上適時露出疑惑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