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約公元前23世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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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力真空比權力本身更危險,尤其是當它懸在一個德不配位者的頭頂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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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嚳老爺子,那位自帶祥瑞B(yǎng)uff的“佛系領導”,終于還是躺平了——字面意義上的,躺進了永恒的寂靜里。他老人家“普施利物”、“仁而威”了一輩子,口碑好到連鳳凰都來打卡伴舞,走得也算安詳體面??伤婚]眼,中原大地這口沸騰的大鍋,蓋子可就有點壓不住了。
鍋蓋底下煮著的,是帝嚳留下的一群兒子。嫡長子,名摯,根正苗紅,理論上,該他接班。按說,老爹的班子運行良好,天下歸心,他只要不瞎折騰,安安穩(wěn)穩(wěn)做個“守成之君”,日子也能過得像老爹一樣“躺贏”。
可惜啊,摯哥他……似乎不太會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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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禮的篝火燒得噼啪作響,映照著聚集在都城的各路諸侯、部落首領們凝重又復雜的臉。空氣里彌漫著香料燃燒的焦糊味,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躁動。我(咱們這位講故事的)仿佛能聽到他們內心的嘀咕:
“嚳爺走了,該大公子摯上了吧?”
“嗯,名分是正……就不知道本事咋樣?”
“聽說……有點‘不善’?”
“噓!慎言!慎言!”
“不善”這倆字,在《史記》里就輕飄飄一句帶過,可擱在現(xiàn)實里,那就是山呼海嘯的麻煩!帝嚳老爺子在世時,靠的是“惠而信”的威望,大伙兒服氣??墒悄??他顯然沒繼承老爹那套“以德服人”的核心技術專利。
登基大典的鼓樂聲還沒散盡,麻煩就來了。
先是春耕時節(jié),幾個毗鄰的部落因為水源分配吵得不可開交,差點擼起袖子在田埂上干架。官司打到摯面前。這位新天子皺著眉頭,聽著下面兩撥人唾沫橫飛地吵了半天,最后憋出一句:“呃……此事……容后再議?眼下祭祀先祖要緊……” 得,和稀泥沒和成,反倒火上澆油。兩邊首領鼻子都氣歪了:合著我們這點破事,還沒您燒香拜祖宗重要?
沒過多久,西邊傳來急報,有個叫“三苗”的刺頭部落不太安分,在邊界線上反復橫跳試探。這可是軍事挑釁!朝廷里幾位老將眼巴巴等著新君拿主意,是打?是和?還是派個人去敲打敲打?摯坐在那張還帶著老爹體溫的寶座上,手指頭敲著扶手,敲了半天,最后說:“此事……非同小可,待我……齋戒三日,請示神明再定?!?老將軍們面面相覷,差點集體心肌梗塞——等您齋戒完,人家三苗的斥候都溜達到咱都城門口看風景了!
朝堂上,氣氛一天比一天詭異。摯似乎總有點心不在焉,處理政務慢半拍,決策也透著股優(yōu)柔寡斷的黏糊勁兒。有老臣鼓起勇氣進諫:“陛下,東邊遭了蝗災,顆粒無收,災民饑腸轆轆,是否速調糧草賑濟?” 摯“哦”了一聲,轉頭卻問:“昨日祭祀用的犧牲,那牛肝的色澤,卜官怎么說?是吉是兇?” 老臣一口老血差點噴在丹墀上。
諸侯們的微信群(假如有的話)徹底炸了:
【有熊氏酋長】:兄弟們,摯老板這操作我看不懂?。∷窗缸油狭素碓铝?!地里苗都渴死了!
【神農氏長老】:別提了!西邊三苗那事,我派去探風的族人回來說,人家看咱沒動靜,膽子更肥了!
【東夷大首領】:糧草呢?說好的賑災糧呢?我這邊災民都快易子而食了!陛下還在關心牛肝吉兇???這什么神仙關注點!
【共工氏代表】(陰陽怪氣):嘿嘿,我看啊,這位爺不是‘不善’,是根本‘不能’!德不配位,必有災殃啊哥幾個!
“德不配位,必有災殃”——這八個字像冰冷的毒蛇,在每一位手握實權的諸侯心頭游走。他們聚在一起烤肉喝酒的次數明顯多了,篝火映照下,交換的眼神也越來越凝重。太平日子是大家共同的蛋糕,可眼下這切蛋糕的刀,握在一個連蛋糕都不會切的人手里,隨時可能把整個盤子都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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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摯焦頭爛額、威信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跌?!钡臅r候,有個人,卻在遠離權力旋渦的地方,活得相當……接地氣。
帝嚳的二兒子,放勛,也就是后來的堯。他沒住在都城享受“帝二代”的榮華富貴,反而跑到一個叫“陶”的地方,親自動手玩泥巴——制陶。對,你沒聽錯,就是擼起袖子,和泥、拉坯、燒窯,干得熱火朝天。
這天,幾個憂心忡忡的諸侯大佬,假借“考察民情”,溜溜達達就到了陶地。他們遠遠就看見放勛。這位爺,穿著一身粗麻短打,褲腿挽到膝蓋,赤著腳踩在泥水里,正跟幾個老陶工蹲在一起,對著一件剛出窯、有點歪的陶罐指指點點,討論是泥料配比問題還是火候沒掌握好。陽光落在他沾了泥點的臉上,笑容爽朗,眼神專注。
“放勛公子,”一位老諸侯忍不住開口,“您貴為帝子,何必在此操持這等賤役?”
放勛抬起頭,抹了把汗,笑得毫無芥蒂:“老人家言重了。制陶怎是賤役?泥土調和,水火相濟,方能成器。這其中的分寸拿捏,跟治理一方水土,道理相通啊!你看這陶坯,揉捏不夠則松散易碎,火候太過則焦枯變形。為政不也如此?過剛易折,過柔難立,貴在得其中正?!?他隨手拿起旁邊一個燒得勻稱光潔的陶碗,“就像這碗,能盛水米,惠及百姓,便是它最大的功德。在其位,謀其政,盡其責而已?!?/p>
這番話,樸實無華,卻像一記重錘,敲在幾位諸侯心上。他們看看眼前這個踏實、明理、懂得“器物之用在于利民”的放勛,再想想都城里那位連基本政務都理不清、天天糾結牛肝吉兇的摯……高下立判??!
“在其位,謀其政,盡其責……” 老諸侯喃喃重復,渾濁的老眼里精光一閃。其他幾人對視一眼,瞬間讀懂了彼此的心思:這盤死棋,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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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革的暗流終于沖破了平靜的假象。沒過多久,一場決定性的“董事會”在都城召開。與會者,正是那些手握重兵、掌控部落實力的諸侯大佬們。會場氣氛凝重得能擰出水來。
摯坐在上首,臉色發(fā)白,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他看著下面一張張或沉默、或不滿、或隱含逼迫的臉,心知肚明。
終于,一位資歷最老、德高望重的部落首領(可能就是四岳之一)站了出來,聲音洪亮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沉重:“陛下!”
摯一哆嗦。
“自先帝賓天,陛下承嗣大位,已有數載。然……” 老首領頓了一下,目光掃過全場,得到無聲的支持后,繼續(xù)道,“然西陲三苗屢犯,邊境不寧;東土災荒,黎民待哺;朝中庶務,多有壅滯。此非天災,實乃……人政未修也!” “人政未修”四個字,像鞭子一樣抽在摯臉上。
他艱難地開口:“寡人……寡人夙夜憂勤……”
“陛下之勤,臣等看在眼里!” 另一位首領接口,話鋒卻更犀利,“然勤而無功,事倍功半!天下洶洶,非一日之寒。臣等披肝瀝膽,為天下計,為蒼生計,斗膽進言:陛下……恐不堪此天下之重負!”
“不堪此天下之重負!” 這句話如同判決,在空曠的大殿里回蕩。摯的臉色瞬間慘白如紙,身體微微搖晃。他知道,這不是商量,是通知。這些掌握著真正力量的“股東”們,集體投了不信任票。
老首領上前一步,語氣緩和了些,卻帶著更深的壓迫感:“陛下仁厚,天下皆知。然治國非僅憑仁厚。先帝次子放勛,仁德著于四海,才智通于神明,躬耕歷山,百姓歸心;制陶于河濱,器不苦窳。其德其能,足可安天下!為江山社稷計,為萬民福祉計,懇請陛下……效法古圣先賢之讓德,禪位于賢者放勛!如此,上不負先帝之靈,下可安兆民之心!陛下亦可享清閑之福,豈不兩全?”
話說到這份上,圖窮匕見。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摯身上,有逼迫,有期待,也有那么一絲……憐憫。
摯的嘴唇翕動了幾下,想說什么,最終卻頹然癱坐在冰冷的寶座上。他能說什么?說我不讓?看看周圍那些虎視眈眈的諸侯,他們手里的刀劍可不是吃素的。所謂“禪讓”,不過是給“逼宮”披上了一層溫情脈脈、符合“禪讓制”這個理想主義程序的外衣罷了。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良久,摯才從喉嚨深處擠出一絲干澀的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諸卿……既以為……放勛可托付……寡人……又有何言……”
塵埃落定。帝摯,這位在史書上僅留下“不善”二字評價的短命天子,他的“實習期”,短得如同流星劃過上古的夜空。他黯然退場,背影消失在權力的帷幕之后,留下的是一個亟待真正強者接手的天下,和一個即將迎來輝煌卻也暗藏轉折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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禪讓制的理想光環(huán)下,權力的交接終究需要實力的秤砣來壓陣——諸侯們的腳,永遠比嘴更誠實。
(彩蛋:后世考古在山西陶寺遺址發(fā)現(xiàn)了極其精美的彩陶,時間恰與堯活動時期吻合??磥磉@位“陶唐氏”的實習CEO,玩泥巴是真玩出了國家級水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