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畢。
陸風腳跟猛地一并,發(fā)出清脆的撞擊聲,如同為這場靈魂洗禮畫下的休止符。
他干脆利落地轉(zhuǎn)身,步伐沉穩(wěn)如山岳,每一步都踏在心跳的間隙,走下被追光燈遺落的舞臺。
剛踏入后臺幽暗的走廊,冰冷的空氣尚未驅(qū)散沸騰血液的余溫,一陣清晰、沉穩(wěn)、帶著某種審視意味的掌聲,便在不遠處響起。
啪...啪...啪...
陸風抬眼望去。
廊燈昏黃的光暈下,一個身影靜立如松。約莫四十許,穿著筆挺的深色干部服,金絲邊眼鏡后的目光深邃而平靜,正透過鏡片,無聲地打量著他。
那目光沒有體育館內(nèi)的狂熱,
卻帶著一種更沉、更重的分量,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視靈魂。
陸風沒有遲疑,挺直脊梁,如同標槍般精準地走到那人面前一步之距,右臂如閃電般抬起,敬禮!
“首長好!”
動作標準,聲音清朗。
那人臉上浮現(xiàn)一絲極淡、卻恰到好處的贊許笑意,抬手,不是回禮,而是輕輕拍了拍陸風那尚帶著宣誓余溫的肩膀。
動作看似隨意,卻蘊含著一種不言而喻的認可。
“辛苦了,陸風同志?!甭曇舨桓撸瑓s字字清晰,帶著一種久居中樞的從容?!拔沂菑埜笔¢L的秘書,王啟明?!?/p>
“王秘書!”陸風放下手臂,目光依舊平視前方,保持著軍人式的挺拔。
王啟明微微頷首,金絲眼鏡后的目光掃過陸風年輕卻已顯崢嶸的臉龐,開門見山:“今晚的動員,振聾發(fā)聵。省里的領導,都在三樓會議室等你。”
他側(cè)身,手臂向走廊深處一引,動作簡潔而毋庸置疑。
“走吧?!?/p>
陸風沒動。
副省長的大秘親自等候、引路,
這份量,他掂量得清。
王啟明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嘴角那抹淡笑更深了些,帶著洞悉世情的通透:“不必拘謹?!?/p>
“領導們看重的是你這個人,是你肩上這副擔子?!?/p>
“以后的路還長,并肩作戰(zhàn)的同志,不講虛禮?!?/p>
話說到這份上,陸風不再猶豫,沉聲應道:“是!”
隨即邁開步伐,走在王啟明側(cè)前方半步的位置。
這是對引路者的尊重,也是對自己位置的清醒認知。
走廊寂靜,只有兩人沉穩(wěn)的腳步聲在回蕩。
王啟明步履從容,與陸風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聲音不高不低,如同閑聊,卻字字落在實處:“令尊陸處長,是廳里一員干將?!?/p>
“家里...都還好?個人問題,有眉目了么?”
他目光看似隨意地掃過陸風空蕩蕩的無名指。
“家里都好。個人問題...暫時沒有考慮?!标戯L回答得干脆利落,目光依舊平視前方幽深的走廊。
沒有女朋友嗎?
王啟明聞言,鏡片后的目光微微一閃,
臉上那抹親和的笑意似乎更真切了幾分,卻沒再多問。
行至三樓,厚重的地毯吸去了腳步聲。
會議室那扇沉重大門已在望。
門口,陸天安早已肅立等候。
他目光飛快地在兒子和王啟明之間掃過,
捕捉到王啟明臉上那抹尚未散去的、帶著深意的笑容,心頭猛地一跳。
他立刻緊走兩步迎上,臉上堆起恰到好處的熱忱與敬意,雙手伸出,卻不是朝向自己兒子,而是精準地握住了王啟明主動伸出的右手,力道熱情而恭敬:
“哎呀,王秘書!怎么還勞煩您親自跑一趟!這點小事,招呼一聲,我去叫這小子就成!”
他的姿態(tài)放得很低,話語間滿是歉意,眼神卻飛快地掠過陸風,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探詢與關切。
“天安同志太客氣了。”王啟明任由陸天安握著手,臉上笑容不變:“我這跑腿的,不過是引個路?!?/p>
“人我?guī)У搅?。?/p>
“接下來就看你們父子的表演了?!?/p>
說到這,
王啟明指了指會議室緊閉的大門,微笑著提醒道,“那里面的幾頭猛虎,可都快要坐不住了?!?/p>
陸天安知道他說的是什么意思,摸了摸額頭上的冷汗,笑著說道,“王秘書您是明眼人...不瞞您說,我這把老骨頭,剛才在里頭,差點被那幾位的唾沫星子給淹了?!?/p>
“誰能想到,警校這碗粥都已經(jīng)分好了...”
“這臭小子分一碗也就罷了,這下連帶著鍋都端走?!?/p>
老陸臉上滿是歉意,但是眼神里那抹得意,卻是任誰都能看得出來:“給省里添麻煩了。”
“大家都是為老百姓好,有分歧也是正常的?!蓖鯁⒚鞣隽朔鲅坨R,笑著說道,“我還有點事情要處理,就先走一步?!?/p>
他轉(zhuǎn)頭看向陸風,微微頷首:“小陸,改天有時間到我那里喝杯茶?!?/p>
“順便也跟我講講,你是怎么創(chuàng)作出那首歌曲的?!?/p>
“金色盾牌,熱血鑄就?!?/p>
“好歌啊!”
“是————”陸風抬手敬禮,目送著張啟明離開。
等他走后,陸天安急忙提醒道,“兒子,你今天表現(xiàn)的太棒了,但是也引來了很多問題?!?/p>
“你把人都挖走了?!?/p>
“刑偵處的張?zhí)庨L、消防局的王副局長、邊防的白局長、治安局李處長、以及內(nèi)衛(wèi)的一些局處,現(xiàn)在都成了沒牙的老虎?!?/p>
“待會進會議室,他們肯定會在上級領導面前大吐苦水?!?/p>
“你小子要有定力,千萬不能跟領導吵起來?!?/p>
“聽到了嗎?”
眼下的這種情況,陸風在幾天前就已經(jīng)預料到。
陸風嘴角緩緩勾起一絲弧度。
那不是少年得意的輕狂,而是洞悉棋局、執(zhí)子在手時,那種近乎冷酷的篤定。
他目光掃過那扇仿佛關著一群猛獸的大門,聲音低沉,卻帶著斬釘截鐵的力量:“爸,安心。”
“待會兒進去,我自有辦法——”
“定叫這些下山虎不僅收起爪牙,還能為我所用!”
陸天安剛想說
你小子就吹吧,待會弄砸了有你好受的,
然后,
他就看到兒子自信的走到會議室的門口,挺直身體,輕輕扣動房門,鏗鏘有力的出聲道,
“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