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親七年,謝宴養(yǎng)在外面的小青梅大了肚子我同意謝宴養(yǎng)在外面的小青梅進府時,
謝宴眼里充滿了欣喜,隨后又猶豫了半晌,“你莫要耍心機手段。
”良久又軟下聲來:“清兒,你是我的正妻,她永遠也越不過你去。
”而我盯著妝奩上的那封密信和假死藥,并沒有出聲。不會有以后,我要走了。
1長寧郡主的賞花宴結束時,謝宴來接我了。他一國首輔每日繁忙,
卻在我去別人家的宴會時,都會親自來接我。帶著他特意吩咐下人煮的醒酒湯。
他體貼地替我將微亂的鬢發(fā)別在耳后,扶我上馬車。將我照顧得無微不至。
一同出來的夫人們語氣帶著幾分艷羨道:“謝大人可真疼愛謝夫人,謝夫人可真是好福氣。
滿京城哪里還能找到像謝大人這么疼愛謝夫人入骨的郎君。”聞言,謝宴看著我,
唇角勾起一抹柔軟的笑意。【好郎君】我靠在馬車上,細細咀嚼這三個字,
只覺心口酸澀無比。這三個字,過去我沾沾自喜,引以為豪,如今再聽,卻只覺諷刺至極。
我一口接一口喝著謝宴喂我的醒酒湯。他靠在車壁上滿含深情地望著我,
和朝堂上那個殺伐果斷的宰相判若兩人。我知道,這是他對我的愛。但如果真的愛,
又怎會背著我在外面嬌養(yǎng)了別的女人。那個女人已經(jīng)有了幾個月的身孕。他喚他“嬌嬌。
”多么親昵又曖昧的稱呼。2謝宴愛妻如命這件事,京城人人皆知。三年前,南方天災,
大災之后必有大疫,時疫傳到京城后,我也中招了,昏迷不醒。
謝宴半夜去宮里求皇上派下太醫(yī)為我診治。太醫(yī)臨走前叮囑他:“半夜要警醒些,
切莫再發(fā)熱,只要熬過了今晚,再喝上幾日湯藥,慢慢養(yǎng)上一兩個月,便就無礙了。
”謝宴千恩萬謝地將郎中送走,夜里,我如郎中所說發(fā)起了熱。
他一遍一遍用熱毛巾給我擦身,一遍一遍給我喂水。但我還是昏迷不醒。
他聽聞市井傳言救命之法。去城外的寺廟從山腳到山頭,三千臺階,一階一階的磕頭上去。
只為佛祖能看到他的誠心,將我的性命留下。京中人人都感嘆,謝宴愛妻如命。
就連太后也贊他一句,癡情男兒不過如此。我醒來時,他熬紅了雙眼,汗?jié)窳艘律溃?/p>
膝上血肉模糊一片。看我睜眼,謝宴用干裂出血的唇,和嘶啞低沉的嗓音,緩緩對我,
許下世間最深情的誓言。:“清兒,你若是去了,我也絕不獨活?!睜T光下,緩過神志的我,
對上他滿含深情的眼眸,緊緊抱住他,心里像蜜一樣甜??刹贿^短短七年而已,
這個說我若去了,絕不獨活的男人,卻讓別的女人有了身孕,五個月了。3等將我送到家后,
天色已經(jīng)暗了。謝宴讓下人燉好雞湯,等我洗漱回來時,他有些急切:“清兒,
衙門有公務要緊急處理一下,估計回來會有些晚,你先睡,不用等我了。
”我輕輕地抓住他的袖口:“可以不去嗎?”他一愣,我注意到他輕捻左手,
這是他思考的小動作。但最終,他搖了搖頭,柔聲道:“公務很緊急,我必須要去處理一下。
”我看了他許久,想要看出他是否有哪怕一絲的愧疚。但什么都沒有?!扒迩?,
等我處理完公務,第一時間回來陪你好不好?”他抱我入懷,輕輕地哄著我。
我掩住眼底的酸澀,任由眼淚無聲息地滑落。“好,你去吧。”他哄了我好久,
離開前輕吻我的臉頰,被我躲開。他以為我是鬧脾氣,無奈又寵溺地笑了笑。然后轉身,
毫不猶豫地離開。我看著他離開的方向,片刻后,我上了馬車,跟了上去。
終點是平安巷的一處民宅。我遠遠地站著,看見一個女人大著肚子撲進了他的懷里。
女人溫婉柔弱,臉上帶著淺淺的笑。“夫君,你來了?!彼兄x宴,夫君。謝宴叫她,娘子。
我在巷子口站了許久。直到全身冰涼,才轉身離開。4我對今夜謝宴去看望那個女人,
并不意外。在我洗漱時,我今日佩戴的耳飾掉了,那對耳飾,是謝宴曾經(jīng)親自設計圖樣,
再找來玉料親自雕刻而成。我很珍視,只要出門宴會,就會佩戴。
從浴房里出來后想讓謝宴幫我去馬車上看看,卻聽見謝宴的貼身小廝向他稟報:“爺,
平安巷那位夫人打發(fā)了人來,說是肚子有些疼,怕是受驚了,想請爺去看看。”謝宴聞言,
急得站起來。隨即又想到什么,朝浴室的方向看了一眼,轉身坐下。
……我只是對謝宴還有一絲期待罷了。想著他會因為我的挽留,會留下。但,他沒有。
甚至一絲一毫的愧疚都沒有。夜深。我一遍遍的思索,我和謝宴,到底是何時變了呢。
恍惚中,我回到了與謝宴相識的地方燕州。那是一個冬天,我從一個破茅草屋門口經(jīng)過。
剛下完雨,茅草屋滴著水,地上躺了一個人,衣衫破爛,頭發(fā)披散,臟兮兮的看不出原貌。
身上都是血,雙目緊閉,眼看著出氣多進氣少。不遠處一群監(jiān)工冷眼瞧著謝宴什么時候咽氣。
其他奴隸們神情麻木的聚在一起冷眼旁觀。哪怕謝宴不久前還是他們的主子。
謝宴原本是尚書家的公子。當今皇上膝下有四個兒子,除了四皇子尚在襁褓中,
沒有奪位的能力,其余三個皇子都對皇位有野心。其中二皇子素有賢名,
母妃出身有實權的尚書府,私下還結交了許多大臣,呼聲很高。只是不久前,二皇子被圈禁,
二皇子的舅舅家尚書府被抄家了。尚書府全家連帶著下人都被流放。
謝宴的至親受不了邊境的苦寒,紛紛離世。我花了全部積蓄將謝宴買下來。帶回村里。
村里人勸我把他扔掉:“阿清,你都快餓死了,還管他做什么。
”我堅持:“當初阿嬸就是這樣撿到我的,一條命,總不能不管了。
”最后鄰居大娘看不過眼,分了一碗稀薄的米粥。我喝了半碗,
剩下的都給凍的青紫的謝宴灌了下去。人被我救活了。那時大雪封山,我們打不到獵物,
兩個人在家里凍得快要餓死。謝宴偷偷的出去,翻遍整座山,找到了松鼠們藏匿的糧食。
他手凍的通紅,第二天果然生了凍瘡,被火一烤果然鉆心的疼。熬過了冬天,
我?guī)ド缴洗颢C。他自己也爭氣,后來他沉冤昭雪,考取了功名,第一件事,
就是與我成親。成婚那日,他帶著八抬大轎來迎我,給足了我體面。人人都說我好福氣,
慧眼識珠,十兩銀子,換了個如意郎君。我也以為,謝宴雖不善言辭,但心里還是有我的。
回憶讓人惘然?,F(xiàn)在我才知道,我與他一開始就是錯的。5入夜后,
一身風塵的謝宴輕手輕腳在我身旁躺下,生怕將我吵醒。仔細地給我蓋好被子,
但一轉頭卻看到我一眼不眨的看著他。他一愣,親吻我的臉頰:“清清,我回來了。
”我仔細端詳他的神情:“阿宴,你是不是有心事?”謝宴若無其事笑道:“最近公務繁忙,
是有些怠慢清清了,是為夫的過錯?!笨床怀鲆稽c異樣。這一刻,
我心頭仿佛被一股郁氣堵住。上不去,下不來。特別是他身上那一股無法消散的香水味。
讓我忍不住回想他今日的所作所為,以及那個女人多情的喚他為夫君。
就像一把鐵錘一次又一次地砸在我心上。砸得血肉模糊。碎得鮮血淋漓。我突然,
不想裝作若無其事了。受傷的是我,被背叛的也是我。我憑什么要忍。我抬頭看他,
打斷了他的話:“謝宴,我都知道了?!薄澳莻€女人。
”6其實我知道謝宴養(yǎng)外室是一次偶然。那日,我正端著醒酒湯,站在樊樓包廂外面。
包廂里面的女子的嬌笑聲連成一片。“今兒整個上京的美人都來了,可有能入眼的?
”有人調笑?!澳愕难酃庾匀皇遣诲e,個個都是絕色?!彼吐曕皣@。
“那待會兒謝兄何不領兩位佳人回家?!庇腥似鸷濉Vx宴但笑不語。
“莫不是謝兄是懼內之人?”有人哈哈一笑。“那倒不至于。”謝宴低笑一聲,
“只是謝某已有賢妻,無福消受”“人生不過數(shù)百年,謝兄早些想明白,才能早些快活。
”有人繼續(xù)勸道?!笆敲矗俊?謝宴低聲問,聲音有些惘然。我明白他的惘然,
他從最底層重新回到權利的巔峰。他身邊的權貴同僚們日日混跡風月場,他身處其中,
耳濡目染,很難不蠢蠢欲動。不過君子論跡不論心,我相信謝宴。當年我與他成親時,
他曾立下誓言,與我一生一世一雙人。“三妻四妾本就尋常,你如今位高權重,
你只要告訴嫂夫人,人在高處,身不由己,再許諾她正妻的位子不動搖,她也說不出什么來。
”謝宴沉默了一會兒,搖搖頭,“你們不明白,我承諾過她是我唯一的妻。
”謝宴的回答不出我所料。他也曾為我拒絕過誘惑。當初謝宴在青州任職時,參加官宴,
有官員明里暗里地帶著家中未出閣的姑娘來,當著我的面自薦枕席。“謝大人,
我這女兒最愛彈琴,聽聞謝大人精于此道,特來向大人請教。大人若覺得她還算入得眼,
便帶回去調教調教?!敝x宴含情脈脈地看向我,慢條斯理地回道,“何大人,
我謝某對天發(fā)過誓,此生只娶夫人一人?!蔽一位文X袋,將回憶趕走,
只聽一道低沉的聲音插入談話,“你守著嫂夫人這么多年,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況且元娘已經(jīng)有了你的孩子……”聞言,我手上的食盒瞬間墜地,餐盤四分五裂。
我收回了要敲門的手,緩緩轉身離去。7我從暗衛(wèi)口中得知謝宴與外室的所有事情。
外室原是謝宴青梅竹馬的未婚妻,林元娘。謝家流放后,林家讓她與謝宴解除了婚約,
將她另嫁他人。嫁的那家因事獲罪,林元娘也因此和離歸家。和離婦日子艱難,
受盡哥哥嫂子不喜,常常克扣吃食銀兩。府中下人也是見風使舵,組團欺辱。
那日她帶著丫鬟,去繡房賣自己的繡品。途中被惡霸纏上,
慌不擇路時撞進了路過的謝宴懷里。謝宴憐惜她。時常去看望她,幫她解決生活上的瑣事,
給她在兄嫂面前撐腰。當再次看到林元娘在林府還是會被下人欺負時。一怒之下將人帶走。
為她置辦了三進的院子,丫鬟奴仆,一應俱全。林元娘提出受之有愧,會被外人說閑話。
她趁著下人沒注意時,拎著包袱在大雨中離開了。謝宴趕去城門將人截住,二人在雨中擁抱。
那夜,謝宴沒有回家。讓下人來說他公務繁忙需連夜處理公務。那時,我在做什么?
我在滿心歡喜地等著謝宴陪我過生辰禮。當時謝宴剛把禮物拿出來。
就收到下人稟告林元娘出走的消息。我從未見過他如此失態(tài),
以為他在公務上遇見了緊急的事,還貼心地讓他先去處理公事,不必在意我,
反正生辰禮我年年都能過,不差這一次。他柔聲安排下人要將我照顧好,隨后匆忙離去。
他去將要離開的林元娘追回來,他看清楚了他對林元娘的心??晌覅s一無所知。
我可真夠傻的,傻到對一切毫無察覺,傻到一次一次相信謝宴。那夜,我忘了我坐了多久,
一遍一遍想著謝宴與林元娘的相愛相知。我雖早有預料,
人心變卻以后的真相免不了殘忍與惡心,卻還是有幾分隱隱的心痛。我的年少情誼,
原也有蝕骨心痛的一天。今日在馬車上,我發(fā)現(xiàn)。
我親手給謝宴佩上的荷包換成了林元娘自己所繡的鴛鴦荷包。我不動聲色地收起來。我猜,
林元娘肯定知道我知道了。因此,入夜后她才特意讓小廝將謝宴叫走。
讓我親眼見到了那個說愛我如命的男人,也會擁著別的女人。也會叫她娘子。
8清冷的月光落在謝宴精致的眉眼。照出他眼底的幾分困惑:“清清,什么女人?
”我有耐心地做出解釋:“平安巷,林元娘?!薄澳阍?jīng)青梅竹馬的未婚妻?!泵空f一句,
他的臉便白一分。直到最后,他死死地攥緊我的手腕,顫抖個不停,求我道:“清清,
別說了——”我垂眸望向他,眼淚不受控制地砸下來?!鞍⒀?,你和她在一起的時候,
有沒有一次想過我?”“如果你真的膩了我,大可以給我一封休書,我自請下堂,
給她騰開謝夫人的位置?!薄拔液湍阍谝黄鹌吣炅?,你為什么要這么對我?
為什么要一直一直騙我?你講我騙得好苦--”我一聲聲的詰問,歇斯底里的哭泣,
卻都抵不上心里的萬分之一的痛苦。一半血肉模糊,一半鮮血淋漓。
9我的哭聲在黑暗里異常響亮。謝宴慌張地將我整個人抱在懷里,
聲線低沉帶著顫音:“清清,對不起,我鬼迷心竅,我發(fā)誓我只愛你,”“我不讓她進府,
一輩子也出現(xiàn)在你的眼前好不好?”“清清,我真的錯了,等她生下孩子遠遠地將她打發(fā)走,
孩子抱過來養(yǎng)在你身邊好不好。就當是你我的孩子?!蔽覒嵟貙⑺崎_?!昂⒆??
”我沒想到,他會拿孩子來說事。當年他在流放之地遭到暗殺,我為他擋刀,
匕首捅進我的腹部,我自此不能生育。我死死盯著他,聲音發(fā)顫,“謝宴,
我是因為什么才不能擁有自己的子嗣……要不是為了你——”謝宴這才反應過來,雙手顫抖,
臉上無比慌亂。我心灰意冷,閉了閉眼,木然開口:“那如果,我同意林元娘入府。
”我看見謝宴的眸子亮了亮,他沒有拒絕,仿佛在思考我這句話的真實性?!扒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