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沙漠里的王。而我只是被罰沒發(fā)配的女奴。為了活命,為了復(fù)仇,我只能殊死一搏。
直到我設(shè)計成功到了他的床榻之上,舉起匕首挾持于他,他卻連眉頭都沒皺起一下,
甚至揚起一個寵溺的微笑:疼嗎?
01 沙漠女奴的復(fù)仇誓言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為什么成了沙漠里的女奴。即便到了這死地,
我也要活到最后,只為復(fù)仇??扇缃駞s身在茫茫沙海,
眼前是一成串跟我一樣遍體鱗傷、無以為家的女奴。「呼哧」一鞭子響起,
不遠處又倒下了一個?!笍U物!走路都不能好好走,就這身板不到補水點就死翹翹了!」
「青鸞城里的人就是矜貴,霸占著好山好水卻把人都養(yǎng)成了廢物!」
倒在地上的人被押解士兵隨手架起,胡亂丟到一邊,落在了隊伍身后。我警惕地瞧著這一切,
心下暗暗發(fā)誓:我,風(fēng)領(lǐng)雪,絕對不會死在這里。02 籠中求生沙漠的風(fēng),霸道又傷人。
我跟其余十幾個女奴被關(guān)在一個籠子里,這樣的籠子少說也有二十多個。
就這么放在他們特意辟出安放奴隸的區(qū)域,放眼望去黑壓壓一片。肉是臭的,湯是餿的,
可我照樣吞下去。干嘔算什么,餓得撕裂、冷得要命算什么。只要活著,只要報仇。
一夜之間,所有的女奴死得剩下一半不到。
領(lǐng)頭的軍官用贊許的眼光巡視剩下的人:「都是好苗子,有資格給大王練手!」
他們口中的「大王」,就是幾乎統(tǒng)領(lǐng)整片沙漠的金沙城主——阿甘孜。
看到他們著手張羅把人都移到練武場的時候,我就知道:我的機會來了。
03 試煉之機所謂試煉,就是把女奴跟選定的獵物關(guān)在一起,而那位「大王」
則站在高處選定一個心儀的目標——張開弓,送出箭——不是一個人頭就是一個鹿頭。而我,
只死死地盯著一只沙漠巨兔。我早就發(fā)現(xiàn)它是這里唯一溫順且易于引誘的物種,
只要稍加引導(dǎo),就能為我所用。所幸從前父親練兵之余放任我在荒山亂跑,
還讓術(shù)士教授我關(guān)于山間野物的召喚術(shù)和訓(xùn)導(dǎo)術(shù)。此刻拿來報仇,
真是上天給我開的最大玩笑。巨兔果然被我迷暈,照準了阿甘孜就直勾勾地沖過去。
或許是上天垂憐,或許是他們認為巨兔溫順掉以輕心,巨兔成功突圍。
阿甘孜雖然被嚇到卻仍然機警,正欲拉開手中的弓箭結(jié)果掉它。張弓的一瞬間,
我飛身擋在他面前。巨兔相當識趣地用力啃咬我的背部?!刂氐囊豢?,
我覺得自己已經(jīng)被撕開了。咬緊牙關(guān),事還沒成。眾人大駭,我被團團圍住。
兀的一把低沉渾厚的嗓音出現(xiàn):「讓開」。是阿甘孜。我撐著快要垂下的眼皮,
看清楚了他的模樣——雪白狐裘裝點的寬大身軀,貂帽緊裹的英秀面容,
此刻被風(fēng)沙吹得頗有些微紅,棕色的肌膚多少有些淺淺的傷疤,反倒增加了幾分肅穆。
不是說部落里都是野人嗎?一雙大手扶住我的肩膀,我只覺得背部一陣陣疼痛,鈍刺交雜。
你叫什么?「風(fēng)……領(lǐng)……雪」我已經(jīng)疼到麻木,只有下意識地回答。
即使知道我的真名也無所謂,青鸞城甚是遙遠。一個已故宰相孤女,又有誰會在意?
我是來挾持你的?!以谛睦锬钸@句話,卻沒撐住墜入黑暗。
04 挾持之計我舍身相救,阿甘孜果然留下了我。他遣去左右,獨自進入帳篷看我。
此時我已經(jīng)恢復(fù)大半清醒,準備實行挾持大計。我緩緩舉手佯裝要水,刺探他的心思。
他果然中計,擎著水的手還沒伸到我面前便被我用匕首抵住脖頸?!阜盼易?,不,送我走。」
我竭力保持清醒,千鈞一發(fā),孤注一擲,我不能倒下?!改隳苋ツ睦??」我被他問倒,
又突然清醒過來:「要你管,離這里越遠越好,離青鸞城越近越好。」「你是想回去?」
我很想反駁:此回去非彼回去。不過算了,他也不懂。「快!」是叫他也是叫我自己。
背上的傷灼熱又疼痛,我感覺到似是又因為激動而撕扯開來——快撐不住了。
我?guī)缀跽麄€人伏在他身上,手中的匕首卻不肯放下。「好熱,怎么那么熱——你發(fā)燒了?!?/p>
灼熱的溫度通過他抵在我頭上的下巴傳送過去,我只覺得一陣陣發(fā)冷。他不再假裝,
靈巧地躲開我的匕首,雙手抓緊我的肩膀。我的頭不聽使喚地搖搖晃晃,眼前一陣黑一陣白。
「再不叫醫(yī)官來的話,你怕是沒命出去了?!惯@人的話語聽似嘲笑,
語氣里卻分明有一絲著急?;煦缰斜弧赋鋈ァ苟煮@醒,
我又抖擻起精神抓緊手中的匕首架住他。別過來!我一定要活著……我搖搖晃晃定不住,
就在眩暈之際,一個激靈抓起刀就瘋狂刺入大腿。目眩中被人一把抓住手腕,
耳邊是阿甘孜無奈又心疼的聲音:「你這女子,果然夠狠?!埂甘菃??
這也是沒有辦法吧……」我喃喃著沉入一陣深邃的黑暗。05 王的詭計我迷糊醒來,
眼前仍舊是富麗的帳篷華頂??磥砦覜]被拖出去殺了。傷口隱隱作痛,口干舌燥,
身體動彈不得。我只得雙手緊抓床沿暗暗使勁,試試能否起身。如此來回三五次,
我欣喜地以為成功了,卻一個不慎翻落在地?!高恕沟囊宦晲烅?,引來外頭一陣騷動。
我側(cè)身躺在地上,勉強用一只手撐住地面。場面一度十分尷尬,但好在只有自己。
突然一陣寒意席卷全身,是阿甘孜掀開帳篷走了進來。只有他一人高大的身影,所到之處,
遮光蔽日。我閉上眼睛,暗自積蓄力量。即便以卵擊石,也要殺出重圍。他是沙漠的王,
而我挾持了他,他肯定不會放過我。方才帳篷外吩咐眾人「如無要事,不許打擾」
的分明就是他。但他卻一言不發(fā),一只手輕松地把我抱起,然后順勢馱到他肩上,
三步作兩步地把我放回了床上。我渾身僵直,雙頰滾燙,想動一動消除不安和尷尬,
又是一陣疼痛。他見我眉頭緊皺,眼神仿佛閃過一絲責(zé)備:「狠辣是狠辣了,
只是多少有些不自量力。那玩意兒雖然是只兔,但它是沙漠里的兔。沙漠里的存在可不好惹,
尤其是我——」他低頭湊近,那對清亮深邃的黑色瞳孔幾乎快撞到我眼前。這眼神我看不清。
溫?zé)岬谋窍⒁稽c點向我襲來,一時難以呼吸,我別過臉去。他狡黠地一笑,
起身坐直:「等你好了,隨時來刺殺我?!埂冈诖酥埃怨责B(yǎng)傷。」他揚長而去,
只留我一人怔愣。這定是沙漠里獨有的詭計。06 元子的天真翌日睜眼,
眼前是個活潑可愛的姑娘。一頭麻花辮子零散地別著彩珠,襯得她一張鵝蛋臉煞是好看。
她眨巴著眼睛盯著我,臉頰的兩朵自然曬成的紅暈也都動了動:「姐姐你醒啦?要喝口水嗎?
」我一臉不解:「你是?」「哦!我是大王選來服侍你的丫頭,我叫元子。」服侍我?
真不愧是沙漠之主,對待刺客也這么狂野反常嗎?「大王吩咐了,您是他的救命恩人,
要好好伺候的?!惯@小姑娘一臉天真,我都有點不好意思了?!改切量嗄懔??!?/p>
我扯起嘴角微笑客套,嘴唇干裂得扯得刺痛。差點忘了,明面上我是他的救命恩人。
07 逃走的計劃我好得很快。帳篷里隔三差五就堆滿了各類草藥、補品,
新鮮打來的肉類、牛奶。每來一個送貨的人,嘴上都是一句話:這是大王給「救命恩人」
的謝禮??峙戮瓦B百里以外的牛馬都知道我舍身救王的故事了。
元子仍然每日在我隔壁嘰嘰喳喳地說著外面發(fā)生的事。而我一心想著要怎么逃走。
阿甘孜幾乎每日都來看我,有時候還會嫌元子笨手笨腳,搶過藥碗給我喂藥。
我一開始不愿意吃,一手搶過藥碗一飲而盡。直到背部的傷口再次裂開,
又勞動了大夫給我醫(yī)治才算罷休。為了傷口早點好,我還是先不要作死吧。
就這么喂了十天八天,元子見他來了都會識趣地退下了。親身照顧一個刺殺自己的女奴,
這是沙漠之王的惡趣味嗎?雖然我暫時不明白他的動機,但卻不敢掉以輕心。
多虧阿甘孜的放話,我在部落的行動相當自由,來人也都對我十分恭敬。
但凡精神好些能夠下床,我都會叫元子帶我出去走走。她以為我對沙漠的景觀感興趣,
實際上我是在規(guī)劃逃走的路線。傍晚時分,阿甘孜吩咐元子準備晚飯,要來跟我們一起吃。
我心下驚奇:「為什么?」元子只有搖頭:「我也不知道,大王平日里都是一個人用晚飯,
可能是一時興起吧?!箤Π。峭?,一時興起,旁人就只能照做。哪配知道為什么?
往日跟阿甘孜獨處,只需要熬過短短一碗藥的時間,今日卻要熬上一頓飯的時間。
我與他無甚話題,只是默默吃飯。幸而中間有衛(wèi)兵攜重要情報來求見,
才緩解了這尷尬的氛圍。我原本以為他會到主帳去見,不曾想他竟然把人喊進來稟報。
「育寧將軍前方傳來加急戰(zhàn)報?!褂龑帉④??元子跟我說過,他有一個副將,但是我沒見過,
想來就是此人了。好像是被派去出了公差。「知道了,下去吧?!?/p>
衛(wèi)兵對著他耳邊低語了幾句就退出了?!改阋怯幸o事就別耽誤了」,我率先拋出一句話,
。我可不想被人說是什么「紅顏禍水」——等等,我這是在想什么?「怎么?你要趕我走?」
我哪敢???也就是想想而已?!覆皇?,我看事情好像很緊急就——」「不是什么大事,
急也急不來。」我話還沒說完就被他駁了回來,只好低頭默默吃飯。
自從阿甘孜在我這用餐之后,身邊的人對我的目光就十分異樣。凡是見我來了都是躬身施禮,
極為客氣。我只是想找個人問問那些女奴都去哪了,愣是沒有一個人敢跟我交談。
百無聊賴間走到高區(qū)獨自乘涼,不料卻聽到遠處士兵交談,聊起金沙城與黑石部落的沖突。
「黑石就這么一個小部落,竟然還能頑抗這么久,看來是塊難啃的骨頭。」「可不嗎!
不然育寧將軍怎么守了這么久,今日才有消息傳來?!购谑??為了多聽一點,我大氣不敢出,
噤聲不動,因而附近的士兵不曾發(fā)現(xiàn)我,只是熱絡(luò)地聊著。
原來這沙漠的大部分地區(qū)都已尊阿甘孜為王,只剩下這一個偏僻的小部落不肯服從,
還與阿甘孜交戰(zhàn)多年,互相算計。想來今日的情報就是關(guān)于黑石的。
據(jù)聞阿甘孜為此征戰(zhàn)數(shù)次,還受過不少傷。打不下黑石,是他心頭的一根刺。這么聽下來,
這個黑石部落的首領(lǐng)還是個陰險狡詐的小人。我意興闌珊,便換了個方向走了,
回到帳篷里早早洗漱躺下。卻幾乎一夜無眠。08 黑石的暗哨翌日,阿甘孜沒來。
我以為他終于對我失去了興趣,開始慶幸自己機會來了。
看著帳篷里仍然滿滿當當?shù)难a品衣裳,我心里竟然有些失落。
兀的突然醒悟過來——這不正是出走的好時機嗎?阿甘孜待我特殊已是全沙漠皆知,
即便我大搖大擺地走出去也不會有人質(zhì)疑。元子拿著午飯進來:「真奇怪,
今日連大王都不在營里,難道黑石又不安分了?」想必是了,
這個如今唯一還沒被收復(fù)的地區(qū),實在是頑強得很??倸w謝謝他們,幫我拖住阿甘孜。
元子并不知我心中所想。雖然這些時日以來她真心待我,但我卻不愿意坦白心中的秘密。
再說告訴她也沒用,甚至可能還會連累她的性命。我定睛看她,在心中道別。
元子有些疑惑:「姐姐,可是又不舒服了?」「哦,沒事,就是突然發(fā)呆,不必理會我,
你自去忙你的吧?!刮野阉虬l(fā)走之后,先是在帳篷里按兵不動,蹲守時機。
箱子里的衣服都太過華麗,不利于隱蔽,我東翻西找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件不太顯眼的。
是一套銀灰色的套裝。這是沙漠里少見的顏色。因為常年受風(fēng)沙侵襲,為了方便辨認,
沙漠里的人都穿得比較鮮艷。這樣淺色低調(diào)的衣裳不多見。想來是阿甘孜特意吩咐拿來的。
——我是不是想太多了?匆匆整理思緒,我打開自己悄悄畫好的地圖規(guī)劃路線。
黑石在金沙城以北,我只要避開北邊的路線,繞道而過,應(yīng)該不容易被追上。
地圖上有個偏遠的小村落——沙心村,大概是個中途休整的好地方。
我只背起一個簡單的行囊,利用披風(fēng)隱藏在身后,守門的衛(wèi)兵見我出來,
只是恭敬地招呼了兩句,并沒有在意。此刻的元子大概還在后廚忙碌,
不過她以后只能獨自用餐了。我有些惆悵,腳步卻未停下。逃出了金沙城,
還有漫漫長路才能回到青鸞。我在心中給自己打氣,牽穩(wěn)了駱駝。雖然我與這駱駝只是初識,
但我自有與動物相處的法子。沙漠雖然蒼涼貧瘠,卻有一種城市里沒有的磅礴大氣,
一呼一吸都是自由開闊的空氣。我一一記住這路上所見的風(fēng)景,
將會成為未來不可磨滅的記憶。但我還是太天真了,黑石的人到處都是,
就連這附近也都有潛伏的暗哨。不曾想到他們對金沙的野心竟然如此急迫!前面就是沙心村,
我驅(qū)趕駱駝快速行進。不料還是被黑石的暗哨發(fā)現(xiàn),緊追不舍。他們不可能認得我,
恐怕只是想隨機獵殺沙漠中的旅人。我的心狂跳不已,好在駱駝十分矯健,帶著我絲滑穿行。
我原以為改變了路線他們就會放棄,沒想到竟然被一直追到村子里。
09 神廟混戰(zhàn)這個村子十分簡陋,但房屋還算整齊,穿梭在其中的街道甚至還有些復(fù)雜。
我專心驅(qū)趕著駱駝左拐右拐,竟然撞見一個廢棄的神廟,我二話不說躲了起來。
外頭都是黑石暗哨追蹤的腳步,我只得大汗淋漓地躲在神像之后,悄悄摘下面紗喘口氣。
忽然有兩道零散的腳步傳來,我急忙系上面紗?!钢魅?,這里沒人,快進來休息!」
一個赤誠急切的聲音響起,聽著不像敵人。我正要探頭察看是何方人士,
卻被飛來的箭矢嚇了一大跳!匆忙之中竟然一個失重往后傾去,
踩碎了地上從神像身上掉落的瓦片。「刺啦——」的聲音清晰可聞?!刚l?!——」
剛剛那把聲音添了幾分警覺和殺氣。糟了!同時又有幾支暗箭從左側(cè)飛過來,
我只得從右側(cè)飛身而出想趁雙方混戰(zhàn)之時逃離神廟。
剛一越過神像就撞進一個厚實寬闊的胸膛。「你怎么在這里?」
一個更為熟悉的聲音響起——是阿甘孜——他怎么會在這里?! 「……」我一時無言,
此刻暗箭卻識趣地停了。好家伙真會選時間啊。他并未放下抱住我的手,
只是輕輕地發(fā)出聲音:「我只是一日不在家,你怎么就跑出來了?」
「這偌大的沙漠都留不住你,你有點太野了?!刮艺瘩g,又一陣刀劍相持的「乒乓」
聲響起?!怯龑帉④娬嬗狭烁诎导竺娴暮谑筷牎!腹怨詣e動,
我等會兒再找你算賬!」阿甘孜揚起一個邪魅的微笑,靈巧地把我藏回在神像后方,
一個飛身跳出便加入了育寧與黑石的混戰(zhàn)。黑石的人越來越多,他們似乎有些招架不住。
大腦飛速旋轉(zhuǎn),我要想想辦法脫困,不然我們都得死在這里。只躲在神像背后不是我的作風(fēng)。
我醞釀一陣,發(fā)出幾聲低沉的狼嚎。在這寬闊的金沙堆上,狼群應(yīng)該是說得上話的。
這是我第一次召喚狼群,此前在城中或者軍營,還用不著這樣野性的動物。
我一邊召喚一邊在心中祈禱:狼們一定要來啊!左右身側(cè)突然一陣陰涼,我睜開眼睛望去,
左側(cè)是狼王,右側(cè)是狼后。果然奏效了。于是我又繼續(xù)施行召喚術(shù),
狼王用凜冽有神的目光回應(yīng)了我。不多時,神廟之外就響起了一陣陣此起彼伏,
有來有回的低沉狼嚎。黑石的暗哨被這輪嚎叫驚得動作變慢:「竟然還能策動狼群,阿甘孜,
看來我們還是小看你了!」阿甘孜和育寧也心下疑惑,卻還是全神貫注趁此機會殺了個大半。
育寧本來想追,卻被阿甘孜搖頭阻止。戰(zhàn)斗瞬間結(jié)束,
阿甘孜第一時間翻到神像之后檢查我的傷勢?!竸倓偟睦侨?,是你策動的?」
他看著我兩眼發(fā)光。我點頭:「他們暫時還不會離開,直到我認為安全為止。對了,
等回到營里,給他們賞點肉吃吧?!埂负谩?,阿甘孜的眼神寵溺又贊許,更多的是驚喜。
他以為我一起回去,但其實我還是想走。正心下暗想,阿甘孜突然臉色煞白,
額上密密麻麻的汗珠突然爬上來。我眉頭一皺:「你受傷了?」「被你發(fā)現(xiàn)了,
不過只是小事,不妨事。走吧——」他正要站起來,卻因為無力支撐而單腿跪地。
真不愧是王,都這樣了還是要強撐著不倒嗎?我看著他蒼白的面色和點點滴落到地的汗水,
嘆了一口氣,把他扶了起來。好歹他也是救了我,就當是我報答他吧?!竸e動」,
我把他扶落下來,躺到我交疊的腿上,他笑了一下:「好」。
靠近我的一側(cè)的肩膀處有些濕潤,我下意識伸手一摸,鮮紅的血跡染上了手指。湊近一聞,
一股腥味沖入鼻內(nèi),還帶了些許辛辣刺激的味道?!赣卸尽!褂龑幈緛硎卦诟舯诓桓野l(fā)聲,
聽到「有毒」二字時神情激動,忍不住開口:「什么?——這幫賊子!竟然暗算我們!」
他握緊了拳頭,我只好安撫他:「事已至此,先救人要緊?!埂赴蔡m有辦法?」
育寧著急得往前了兩步,兩眼燃起希望地看著我?!赴蔡m?」我一臉疑惑。這是問我嗎?
這是什么奇怪的稱呼?他有些尷尬,瞄了一眼躺著的阿甘孜正癡癡微笑,改了口:「姑娘,
可有辦法?」我有,但那是我唯一留下來防身的解毒藥,并不是很想給他用。見我躊躇許久,
育寧又握拳求我:「請救救我們的大王!部落愿許以所有來感謝你!」——說著還跪下了。
我只好又嘆了一口氣,救人要緊,用就用吧。「這是我家鄉(xiāng)的秘藥,用藥時請你出去?!?/p>
育寧聽話地就要站起來出門,被我攔?。骸傅鹊?,你身上還有酒嗎?」
他們喝的酒大概都很烈,可以用來洗傷口?!赣小?,他邊說邊解下腰間的羊皮袋子遞給了我。
我也學(xué)著樣子解開了阿甘孜腰間的那個,如此就應(yīng)該夠了?!傅酵饷婧蛑?,
狼群應(yīng)該在周圍,不必擔心,沒有我的命令,他們不會傷你?!埂甘恰梗?/p>
他又鞠了個躬出去了。這小子,怎么那么愛行禮啊。
10 解毒的秘藥我注意力回到阿甘孜身上。見他眼睛緊閉,我把他搖醒:「別睡!
我先幫你洗洗傷口,可能有點痛,忍著。」「好」,他緩緩張開眼睛,
這該死的眼睫毛真是長。我回過神來,給他解開染滿了血的衣裳,露出受傷的左肩。
這個箭傷,很深還有些發(fā)黑——看來我只能稍微治療,之后還是要靠大夫。我扭開酒壺,
用烈酒沖洗掉成塊黏糊的血跡,傷口露出,像一條縱深的山間裂谷。
「這個毒可是下了足足的量,要是射中了心臟,你恐怕早就去見神仙了?!埂改且膊诲e啊,
聽說天上美女多,也讓我享享福。」「還能耍嘴皮子,看來好像不是很疼啊。」
我舉起酒壺往那「裂谷」中間潑去。他疼得閉上了眼睛深呼吸,一把捉住我的手:「不貧了,
輕點,疼?!刮宜﹂_他的手,從腰間掏出解毒藥。
這顆藥丸紅白各占一半——紅色部分是內(nèi)服的,白色部分是碾成粉末敷傷口的。
這是我父親窮盡一生所學(xué)研制出來的獨門,工藝繁瑣,用料講究,效果奇絕。我會做,
但眼下身上剩下這一顆了。我扯下紅色部分,野蠻地塞進他的嘴里:「吞下去?!?/p>
他只是睜大了眼睛看著我,嘴里一邊動著,那眼神多少有些無辜。別想使苦肉計。我不理會,
用手帕包住白色藥丸,側(cè)過身子用碎瓦片使勁碾壓。然后一點點撒在傷口上。
我下意識用嘴吹著:「這個藥敷上去會有些熱,可能還會很疼?!狗磻?yīng)過來的時候,
已經(jīng)撞上阿甘孜感激又深情的眼神。我一時無措,
打算起來活動活動:「……這藥就是這么用的,已經(jīng)好了,你先休息會?!顾麤]有回答,
只是用上半身緊緊壓住我的雙腿,讓我無法起身:「睡枕頭睡習(xí)慣了,沒有了不行的,
如此就辛苦你了。」說完就閉上了眼睛?!艺媸乔匪摹?1 王的無奈門外一陣響動,
我兀的醒來:這是睡了多久了!看看天色,還好沒有入黑。響動是育寧發(fā)出提醒我們,
一來關(guān)心阿甘孜的傷勢,二來想提議盡早回營。我伸直雙腿,大大地伸了個懶腰。不對,
人呢?回過神來才發(fā)現(xiàn)阿甘孜早已坐起,在我隔壁傻傻地笑著。臉頰一陣灼熱,我一時無語。
「你又救了我一命,怎么能不把你帶回去好好招待呢?」他似乎知道我又想走,
這是故意的吧?「……」「黑石的人不少,方才的只是其中一個暗哨小隊。
我想你即便是有一百個狼群,也難以招架住直到逃出沙漠?!挂坏绹烂C的神情爬上他的臉頰,
這是在很認真地勸我不要輕舉妄動。我自然知道,但是我好像也沒有別的辦法。
借助金沙城的勢力,至少可以保我無虞,直到找到別的出路?!讣热晃揖攘四?,
是不是可以換張免死金牌?」我單刀直入,問出這個問題自己都嚇了一跳,后背被冷汗浸濕,
只得深深吸了一口氣。他沉默的這段時間里,我的心止不住在狂跳。他不會覺得我得寸進尺,
此刻就想了結(jié)我吧?!「你那日的挾持,忘了?」他似笑非笑,我拿不準他這話的意思。
「那……我前一日也救了你啊?!刮矣行┬奶?,但強撐著?!甘菃??……」他上半身向前傾,
湊了過來。方才見我策動狼群,他就開始懷疑了嗎?
王的心思就像那些沙子的覆蓋面一樣廣嗎?又是那陣溫?zé)岬谋窍ⅰN一艔埖赝髢A去,
卻又失重地又要倒下。他幾乎是下意識地伸出手抱住了我,眉頭瞬間皺起又放下。
這是撕到傷口了?「你沒事吧?」等下我的藥就白瞎了。我正要檢查傷口,
又被他一把抓住手腕?!富匕?,別玩了?!顾坪跤行┢v,我也不再掙扎。
育寧正巧跑進堂內(nèi),見他躬身抱著我,兀的臉頰通紅轉(zhuǎn)過身去:「……大王,
末將已檢查過路況,暫時安全,請即刻啟程?!埂负?,你先去把駱駝牽來?!?/p>
育寧得令就匆匆跑走了,甚至沒有回過身來,急得連禮數(shù)都忘了。
12 元子的擔憂金沙城的大營就在眼前了。前哨衛(wèi)兵見是阿甘孜和育寧回來了,
奔跑著喊人來接。浩浩蕩蕩的一群人抬著床就來了,身邊還跟著焦急小跑的元子。「大王!
大王!不好了,姐姐不見了!」她邊跑邊揮動手中的帕子,試圖吸引阿甘孜的注意。
元子見阿甘孜不為所動,只是扭頭看向我的方向,
一臉疑惑隨即又生氣起來:「這是又找了個新的?」她有些躊躇不定,
我見她這樣子忍不住失笑,然后把面紗摘了下來。「姐姐!你在這!可把我嚇死了。
你這是去哪了也不說一聲?」元子跑過來緊緊挽住我的手,拉著我就一頓問?!割~……我這,
大概是去還債去了吧。」我邊說邊漫不經(jīng)心地掃了一眼阿甘孜。「還債?
我們也沒欠過別人東西?。俊乖哟蟾庞X得很奇怪,偌大的沙漠要什么東西沒有啊還得欠?
「你這個姐姐,欠得可多了。這不出去一趟又欠上了?!刮野琢怂谎郏χ稍诹舜采?,
被一眾人等抬回主帳了。「回吧」,我拉著元子也回了帳篷。既已回到大本營,
料想暫時不會有什么意外發(fā)生。阿甘孜答應(yīng)給狼群的犒賞已到,
我把狼群喂飽之后便解散了他們。洗漱完畢,我倚在床邊打算閉目養(yǎng)神,
不料被門外元子焦急的喊聲驚醒。「姐姐!姐姐!大王好像不好了?」怎么會?
我把人放進來,她急得在我眼前團團轉(zhuǎn):「大王一直高熱不退,
大夫們用了好多辦法都沒有效果,怎么辦?對了,育寧將軍讓我來請您,說是您給療的傷。」
這不是來尋仇來了吧?「……是我療的傷沒錯,但是我也不——」我話都還沒說完,
就被元子拉到主帳外了。眾人見我來了,也都退到一邊,給我讓開了路。
阿甘孜正滿頭大汗地在床上噩夢連連。這分明就是一副藥性相沖的模樣。
我忙問大夫:「您可是給大王用了什么藥?」「回安蘭,老身只是給大王內(nèi)服了茶湯,
并無其他治療。」又是安蘭?這到底什么意思?我瞥了一眼元子,
她在一旁驚得張大了嘴半天合不上。阿甘孜這個樣子,我沒心思追問任何人。
「能否把湯渣給我瞧瞧?」來人把熬干了的湯渣拿來,一抹鮮艷的顏色吸引了我的注意。
「這是——其紅?」我跳起來問大夫?!甘?,其紅收斂聚氣,正適合大王服用?!乖懔?,
這藥不能跟我的解毒藥撞在一起——我一時有些急切,拍了拍自己的腦門。
育寧見我如此模樣,以為阿甘孜有什么嚴重的問題:「可是有什么問題?」「都是我不好,
我應(yīng)該一回來就跟大夫商量一下?!埂傅降缀问??」育寧急得走上了兩步。
我身旁的阿甘孜突然握住了我的手,卻仍然還在噩夢中反復(fù)?!刚f大不大,說小不小。
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釋,總之……總之你們這有邀綠嗎?」要是有其紅,就肯定有邀綠,
這是兩種生長在附近而又互相作用的草藥。育寧還是不解,想我開口解釋又不敢貿(mào)然張嘴。
難道我還能說我獨門的解毒藥,偏偏就這一個相沖的命門就讓他押中了嗎?
大夫察覺出我想化掉其紅的作用,正要開口詢問,被我用眼神壓制,
愣了愣神回答我:「……有!有!」「勞煩了,要快?!刮矣钟醚凵耱?qū)趕他。
他只得急匆匆地去拿藥了。「救人要緊,你先出去守著,等他恢復(fù)了我自會跟你解釋?!?/p>
育寧半信半疑,我又說道:「放心,害死他對我沒好處?!拐媸侵倚挠謾C警,
只一次就怕我有詐。聽我這樣說,他抿緊了嘴退下了。13 藥性相沖邀綠很快被呈上來,
我急忙掐碎了碾成泥兌上了水,想灌給阿甘孜。但他仍然在噩夢和高熱中反復(fù),
扭動的身軀甚至沒有停下來過。他雙眼仍然緊閉,意識模糊,更別說張開嘴乖乖喝藥了。
我心急如焚,乃因這藥不及時灌下阻止其紅的藥效發(fā)作,恐怕他就得這樣交代在這了。
門外都是他的人,這沙漠都是他的地盤,我有十條命也不夠死的。
此時一個辦法在腦海中升起,我頓時覺得臉頰灼熱。環(huán)視四周,空無一人。
為了讓我專心醫(yī)治,所有人都在帳外等候。橫豎他們也習(xí)慣了,阿甘孜每次見我都屏退左右。
「死就死吧!好過被人拉出去打死!」我舉起藥碗,把藥水含在嘴里,
湊近阿甘孜的唇邊打算送進去。誰知他仍然扭動不停,任我怎么努力也對不上,
好幾次差點把我的臉都甩出去。我只得起身放好藥碗,再往前坐了點,
兩手壓住他的肩膀安定下來。然后伏上他的胸膛,對準他因為高熱而泛紅的唇就貼了上去。
他終于不再扭動,只是靜靜地呼吸。我瞄準機會,小心地把藥水喂進去,生怕灑了一點。
就這么僵持了好一陣子,終于喂完了一整碗。我累得大汗淋漓,坐起來深呼吸擦了擦汗,
給他掖好被褥,只等藥效發(fā)作。直到他的呼吸均勻,汗水也少了,高熱也逐漸退了,
便把人都招呼進來守著。我臉色蒼白、嘴唇發(fā)熱地坐在床邊,
凌亂的模樣被元子瞧見:「姐姐,你這是怎么了?!怎的就一陣子,人就如此憔悴了?」
她這一驚一乍地,讓我好不容易緩過來的慌張又攀上來:「我沒事,不要大驚小怪?!?/p>
育寧前來道謝:「有勞安蘭,可先回去好好休息,我自會守著大王,等他醒了,
末將再派人去通知您?!惯@恭敬的模樣,看來是真的開心了。只要真心對待阿甘孜,
這個傻子也會鞍前馬后的?!杆麘?yīng)該還會發(fā)汗好幾趟,記得及時更衣。」
我吩咐完最后一句話,便讓元子扶著回去了。14 王的報答元子說我這一覺,
睡了足足三個時辰。而在我沉睡的這段時間里,阿甘孜也并未醒來。
我瞧著元子睡眼惺忪的模樣,心下想大家確實也都累了。還沒喝完元子給我的棗茶,
門外就有人來報——阿甘孜醒了。「知道了,我一會兒就來?!顾帐皷|西想要跟上,
被我攔住:「你也辛苦了,今晚就這樣吧,我自己去就行了。」
橫豎跟了過去也是會被叫去守門口,還不如留在帳里的好。「那好,多帶個披風(fēng),
沙漠夜里風(fēng)大,可別著涼了?!刮椅⑿貞?yīng):「好」。獨自穿過兩個側(cè)營,就到了主帳。
之前都是有人引路,并未注意到原來如此之近。我掀開門簾,面前的阿甘孜獨自坐在床上,
唇色發(fā)白地笑著看我?!改銇砹?,救命恩人。」看來是真好了?!改愕拿蔡嗳趿它c,
來來回回救了兩三次了?!刮抑饾u適應(yīng)了他說話的方式,「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已十分熟練?!甘?,是我不好,我以后會注意的?!埂浮院??」「給我倒杯茶吧,
然后到這來。」他突然停止玩笑,一臉正經(jīng)地看著我說,手里還拍了拍他身旁的位置。
心中有危險的信號響起,我警惕了一下,愣是沒想到會是什么。我「哦」了一聲,
邊倒茶邊看著他的樣子。他只穿了底衣。白色絲綢的光滑質(zhì)感更襯得他的肌肉分明,
緊貼住他的身軀描繪出一個大致的輪廓來。即使門簾緊閉,
帳篷的風(fēng)還是會從四面八方闖進來,輕輕吹起絲綢的一角,讓他的身材顯露無遺。
此時的他面色蒼白,嘴唇干澀,一頭黑發(fā)順著肩膀垂下,
敞開的衣領(lǐng)里隱約露出繃帶包扎的痕跡。我咽了一口口水,
回過神來:「看來他們給你包扎得相當不錯?!顾乱庾R看了一眼傷口,
一綹黑發(fā)順著掉下:「行軍之人,這難道不是基本技術(shù)?」是啊,他們常年備戰(zhàn),
受傷怕是家常便飯。我在他身邊坐下,遞給他一杯茶水?!冈趺粗挥形业?,你自己的呢?」
「……我不渴,你先喝?!乖趺锤杏X有點不對?他定睛看我,眼神有些凄楚,還有些疲憊,
但卻透出一股雀躍?!覆蝗?,我喂你?」他邊說邊往前,
那股熟悉的溫?zé)釟庀⒋丝淘桨l(fā)濃烈了?!浮挥昧耍铱梢宰约骸刮疑焓窒霌?,
卻被他一把摟住。四目相對,我眼神飄散,他卻不曾移開一瞬。
「就當是報答你的——救命之恩。」他話音未落就抓起我的手,
雙唇還沒等我反應(yīng)過來就貼了上來。我一時無法呼吸,疑惑、迷醉同時擊中了我。
他認真地把自己的感激盡數(shù)送出,我真切地感受到那股誠意。眼前一陣眩暈,
我仿佛飄在空中無法動彈,只得任由他恣意發(fā)揮。喉嚨突然一陣發(fā)癢,嗆得我清醒過來。
我想說話——眼前的人卻閉著眼睛自顧自地動作,全然不顧我的招呼。
兩道濃郁纖長的睫毛熟悉可感,隨著他的眼睛轉(zhuǎn)動上下顫動。如此優(yōu)秀的睫毛,
可是城中貴女都會艷羨的程度。我正專注地欣賞著這幅皮囊,睫毛下的一雙眼睛兀的打開,
我趕緊閉眼。心頭砰砰直跳,有種被人抓包的感覺?!副犻_眼睛」,他并未放開我,
只是溫柔地讓我照做?!肝疫@招學(xué)以致用,使得如何?」他一副得意的樣子,等著我的回答。
學(xué)以致用?「你……!」我恍然大悟,掙脫他的懷抱,氣急敗壞地伸出手指指著他,
嘴里卻一個字也罵不出來?!瓉硭侵赖?!——我還以為那會兒他毫無意識!
一股被算計了的羞恥和惱怒升起,我起身要走,被他一把抱回。整個人就這么坐在了他懷里。
「是你先動的手,這可不能怪我?!刮艺_口反駁,門外響起了育寧的聲音:「大王,
該服藥了。」我趁勢坐起,走到邊上站著,以防育寧撞見。他有些失落地松開了手,
低著頭扶額搖了搖?!肝蚁然厝チ恕梗壹奔泵γΦ刈叱鲋鲙?,恰好遇上育寧掀開簾子進去。
曖昧的氣氛氤氳在整個帳篷,我分明瞧見育寧剛一踏入就感覺微妙。此刻的誰也沒有想到,
黑石的一場陰暗計策即將展開。這偌大的沙漠,就要起風(fēng)暴了。
15 黑石的陰謀派出去的精銳部隊全軍覆沒,黑石首領(lǐng)阿拔干此刻正在大發(fā)雷霆。
自己已經(jīng)是整個沙漠僅存的一支隊伍——一支并未被阿甘孜收歸麾下的隊伍。
「一定要保住黑石的獨立地位,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成為阿甘孜的治下一員?!?/p>
阿拔干正在氣頭上,帳篷內(nèi)的所有人都大氣不敢出。
只有他的叔父——同時也是黑石部落的軍師阿留易敢接話:「大王稍安勿躁。此役雖失,
但我軍得回了重要的情報。」「情報?」阿拔干回過頭來,躬身湊近軍師身旁?!冈瓉砣绱耍?/p>
沒想到英雄一世的阿甘孜,竟然也會有這么明顯的軟肋,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哈哈哈!」
阿拔干臉色轉(zhuǎn)陰為晴,其余的人也都附和奉承起來?!赋加幸挥?,應(yīng)當可以一舉擊潰阿甘孜,
拿下整個金沙城?!拱⒘粢滓荒槈男?,三步并作兩步走到阿拔干身邊低語了一會兒。
底下的人見阿拔干邊聽邊不斷地點頭,時而露出贊許的眼神,時而露出得逞的興奮,
都十分想知道阿留易的計策到底是何妙計。直到阿拔干召喚他們湊近了吩咐,
眾人才都滿意地相視而笑,一個個胸有成竹?!競魑伊睿舜尉陀绍妿煄ш?,見他如見我,
一舉拿下金沙城!」阿拔干越說越激動,唇上兩撇八字胡隨著他說話上下抖動,
看起來相當滑稽?!甘?!」其余眾將齊聲附和,聲音劃破長空,驚得路過的鷹都趕緊飛走。
阿留易當晚就草擬好要給阿甘孜的議和文書,稱黑石部落愿意臣服于他。但是有幾個條件,
需要當面商議。阿拔干看過之后,十分高興,翌日就派遣使者送到金沙城主帳。
以至于此后幾日的飯桌上,阿甘孜總是心不在焉,吃得很少。我越看越不對勁,
私下拉住育寧,「威逼利誘」他告訴了我。16 議和的陷阱「議和?」
我瞪大眼睛看著育寧,下意識地說了出來,沒注意控制聲音大小。
于是心虛地四處瞧了瞧——還好沒人?!冈趺纯赡??他們上次恨不得我們當場灰飛煙滅。」
此前的遇刺經(jīng)歷又生動地浮現(xiàn)在我眼前。就這架勢,還能議和那真是有鬼了。
「這其中必然有詐!」我斬釘截鐵。育寧又何嘗不是這樣想,但是這是「鴻門宴」,
不去也得去?!肝覀冎坏米龊萌f全的準備,小心應(yīng)對?!顾碱^皺得能夾死幾只飛蟲。也是,
要是不去,對方就有理由即刻發(fā)兵,雙方爆發(fā)正面沖突。雖然這個仗是本來就要打的,
但是遠處還有不少外敵盯著,一時半會不好打破這種平衡的局面。阿甘孜最后還是決定赴宴。
我只恨最后一顆解毒藥已經(jīng)用完。要是今日開始研制,怎么地也要七日才能出來,
但宴會三日之后就要在沙心村舉辦。我掐著手指算了算,時間怎么都還是很緊。不管了,
做了再說。最后在他出發(fā)當日,藥丸子還是沒做好。我有些落寞,他卻極力安慰我,
讓我乖乖等他回來。他只帶了育寧以及精心挑選的三百精銳前去,
余下的先鋒部隊留在大本營鎮(zhèn)守,以防敵方繞后打擊。我成日里只為了那顆丸子操心,
對外界放松了警惕——還是被阿拔干算計了。
我原本以為他只是要拿我威脅阿甘孜停止對黑石的收歸行動,不曾想他竟然想毀了我,
擊潰阿甘孜的心理防線,趁他悲痛難以集中之時霸占整個金沙城。他這個想法,
未免有些無知。只是毀了一個我,何至于讓他就失了分寸被你奪了城池?
直到阿甘孜眼底發(fā)紅,親手結(jié)果了他,我才知道他有多生氣。
17 暗房囚禁阿拔干把我單獨關(guān)押在一間石砌的暗房里。
在沙漠能夠壘起這么厚實規(guī)整的暗房,恐怕他是花了一番心思的。我認真瞧過,
這暗房只有四墻面,頂上都是空的,地方也不算小,一次可以揉容納五六個人,
只是湊近了看,就會發(fā)現(xiàn)這四面墻上都是抓痕和血跡,想來是慣常關(guān)押犯人的地方。
這些抓痕血跡深重矚目,應(yīng)該是遭受了痛苦的虐待所致。想到此處,我突然有些害怕起來。
我不能就這樣死了,他們到底準備如何對我?因為毫無根據(jù)的苦苦思索,我一夜無眠。
第二日天沒亮他們就把門打開,二話不說往我嘴里扔了一顆褐色的藥丸?!改恪?/p>
我捂著喉嚨,使勁想把東西咳出來,卻被他們發(fā)現(xiàn),往我胸前就是一掌,
丸子就這么落到了我的肚子里。自那以后的一個時辰里,我都在等待著后果出現(xiàn)。
等來的卻只有渾身發(fā)熱,心癢難耐,口干舌燥,忍不住下意識地緊抓著墻。
我終于明白那人鎖門之時撂下的一句話:「晚些時候,大王自然會來讓你舒服的」
是什么意思——天殺的!這是催情藥!還不如給我一顆毒藥來得干凈!
阿拔干果然是個陰險小人!此時門外突然響起一陣腳步聲,來人步伐輕緩,
像是一步步宣判我的死刑。我竭力壓制因為藥物引起的情動,一邊往最遠處的墻邊靠,
準備好一場殊死搏斗。就算今天死在這里,我也絕不被人凌辱!
阿拔干猥瑣的面目出現(xiàn)在眼前昏暗的夜色中,我被嚇得心頭一驚,想抓起什么往他扔去,
卻發(fā)現(xiàn)手邊只有堅硬的石墻,連顆沙子都沒有,
我才發(fā)現(xiàn)就連底下那一層也都是墊了石板的——他果然堵死了被困者所有的路。他不緊不慢,
只是揚起一個詭異的微笑步步逼近,我只得一步步退卻,
兩個人就這么繞著石墻走了幾個來回。我本想趁機跑到門邊開鎖走開,卻被他猜中心思,
飛身過來攔住我的同時抱住了我!一陣詭異腥臭的氣息襲來,我又眩暈想吐,
可是藥效持續(xù)在發(fā)作,無論是誰靠近都會產(chǎn)生幻覺——我眼前竟然出現(xiàn)了阿甘孜的臉龐。
原來我已在不知不覺中把對象當作了他。他正招手呼喚我,他是來救我了嗎?
我的意志逐漸迷失在阿甘孜的呼喚中,就快要淪陷下去?!讣{命來!你這骯臟齷齪的小人,
怎么配做一個部落的王?」一身怒嚇傳來,我被驚醒,眼前阿甘孜的面龐消失,
阿拔干猙獰的面目突然出現(xiàn)。我使盡渾身解數(shù)推開他,抬眼卻看見阿甘孜站在石墻之上。
兀的發(fā)現(xiàn),我的衣裳就快要被全數(shù)剝落,只得慌亂間扒拉一些蓋住心口。「閃開!」
阿甘孜一聲喝道,我下意識躲到角落,一支白色翎羽的箭矢從頭上飛下,
直直地插在了阿拔干的腦門上。他從容地跳下,脫下披風(fēng)緊緊圍住我抱起,
快速離開這座黑暗的房子。此刻我已陷入昏迷,
閉眼之前的景象除了是阿甘孜溫柔急切的眼神,還有阿拔干瞪圓著雙眼跪坐著的僵硬尸身。
18 情動的煎熬我迷迷糊糊地睜眼,卻十分吃力。眼前又是熟悉的蓬頂,但卻不敢確認,
怕自己是在幻象中。身體的燥熱仍然不止,甚至比之前更甚。
我下意識想推開一切讓我覺得熱的東西,并不知道蓋在身上的是衣服還是被子?!竵砣?,
把醫(yī)官給我抓回來!半個時辰了,還沒有辦法嗎?」耳邊傳來一陣急切的喊聲,
帶著急迫的怒氣?!复笸酢仙硪粫r半會真的沒有辦法呀!這似乎是量身定制的藥物,
只能用最直接的方法解開,別的藥物灌下去,只會讓情動愈演愈烈啊。」竭力豎起耳朵傾聽,
我的意識似乎偶爾能夠集中一會。突然又是一陣翻涌襲來,
我用力抓緊床沿——這熟悉的感覺——是阿甘孜的床榻。我這是被救回來了嗎?
阿拔干的惡臭氣息仍然還未完全散去,我只能努力甩開方才陰暗的記憶。我動了動眼睛,
眼角感到一陣干澀的疼痛,是淚痕嗎?「難道就真的沒有別的解藥嗎?」
阿甘孜的特殊溫度通過他握緊我的手掌微微傳來,我似乎好了不少。——但情動依然不止。
該死的藥……「大王,此前安蘭身上曾有獨門解毒藥,但已經(jīng)……」「已經(jīng)為孤用了,
孤知道!這種廢話就不要說了!」「咚——」一聲悶響,震感透過床榻傳來,
是阿甘孜憤怒焦急的重重一錘。「大王,不如……先讓元子給姐姐把傷口處理了,
我看她有些外傷還流血呢……」是元子的聲音?!改憧此@不安的身子,
像是能乖乖等你包扎的樣子嗎!」阿甘孜似乎十分激動,這嘶啞的聲音我從未聽過。
「既是如此,我們就先退下吧?!褂龑巼烂C地提出建議,然后就是一陣陣遠去的腳步聲。
事情終于告一段落了嗎?我又迷迷糊糊墜入迷霧……眼前是宏偉壯闊的沙漠,
我與阿甘孜相擁坐著看落日。金燦燦的暖陽在我們面前緩緩下落,
阿甘孜熟悉的讓人安心的氣味傳來,我依偎在他胸前,兩個人有說有笑的,又突然安靜下來,
互相喊著對方的名字……「領(lǐng)雪……為了救你,我只能出此下策了。
我是萬萬忍不得你落入別人手中的。」阿甘孜的聲音極其溫柔,比以往任何一日都溫柔。
就像那輪金色的暖日——橘色的光緩緩灑落在身旁。我十分認同他這句話,
已經(jīng)不想再做任何反駁,只是輕輕地應(yīng)聲。我看著遠處的落日,把頭深埋在他懷中,
閉上眼睛靜靜地呼吸著只屬于我們兩個人的濕潤空氣。
19 王的承諾那輪金色的落日漸漸散去,周圍的光亮變成了銀白色。刺得我眼睛有些酸疼,
緩緩睜開眼,仍舊是那個富麗的蓬頂。這次我看真切了,那上面是一只彩色的雄鷹。不對,
我不是被阿拔干關(guān)到了暗房里嗎?努力想讓自己動起來,看清楚周圍的環(huán)境,
艱難地伸出手想抓住床沿。身旁有人!我兀的轉(zhuǎn)頭一看,眼前是阿甘孜平靜的睡顏。還好。
我深呼一口氣,放松下來?!€好?我扒拉開被子一看,身上只有一件單衣,
可阿甘孜分明是赤裸著上身。努力感受努力回憶,此前的景象卻十分模糊。
只有阿甘孜抱著我看落日的記憶,也足夠讓我此時面紅耳赤的了。
阿拔干這個催情藥確實狠毒,是什么成分還能讓人事后一無所知?
我就這么盯著這個熟睡的面龐好一陣子,直到對方睫毛跳動,眼睛睜開了一條縫隙。
一時還沒作好應(yīng)對的準備,我又急忙閉上了眼睛。額頭落下了一個輕輕的吻,一陣灼熱,
有點刺癢,讓人忍不住發(fā)笑??赡苁俏覜]忍住扯動嘴角,阿甘孜發(fā)現(xiàn)了我醒著?!笇Σ黄??!?/p>
他聲音有些干啞,剛醒來開口有些著急。對不起?我攥緊了被褥,沒有說話?!改愫尬覇??」
聲音里隱約有些擔憂?!笡]有」,我蜷縮了起來,把被褥拉了拉,裹住自己。我只是,
不知道該怎么辦而已。大仇未報,困在沙漠,自己的未來都不清不楚。
其實我不是不知道阿甘孜的心意,但是我又能如何呢?鼻頭一酸,眼淚從眼角處淌下,
沾濕了我緊握的被角。他不由分說就抱住了我。如此寬廣的身軀,修長有力的手臂,
只要他想,困住我實在太容易了。但是他只是輕輕地把我攬了過去,見我沒有反抗,
便用力抱緊了。他的唇湊過來的一瞬間感受到了我的淚水,便輕輕替我拭去,
然后用下巴抵住我的額頭。一陣溫暖熾熱的安全感向我襲來,我又閉上了眼睛?!溉绱耍?/p>
你就算是嫁給我了?!??沙漠里的禮儀這么草率嗎?我推開他:「我什么都還沒說呢!」
「那你要拒絕嗎?」「我不知道,讓我再想想?!顾辉僬f什么了,
只是翻了個身起來披上外衣。胸前的線條清晰可見,
就連在上面的新傷舊痕也都顯得十分醒目。出門之前,
重重地又親了一下我的額頭:「我等你?!刮抑贿€是想哭。
20 安蘭的秘密元子端著湯藥走進來,還回頭看了看帳篷外,
告訴我說阿甘孜領(lǐng)著育寧將軍去清理戰(zhàn)區(qū)去了。如此整個沙漠,
算是全數(shù)收歸在阿甘孜麾下了。他是完成使命了,可我呢?我端著藥碗發(fā)呆,
元子跟我說了半天話都沒得到我的回應(yīng),顯得有些生氣?!改愕膫眯┝藛??」
我見她嘟著嘴,連忙問起她的傷勢。據(jù)說她跟我分開關(guān)押之后,被阿拔干派去當下人,
后來靠自己逃出來了。大概跑了幾十里地,被育寧救了回來。難怪剛剛走進來的時候,
走路有些磕巴。我瞄著她小腿上的傷口,眼眶有些濕潤??蓱z的元子,要不是跟著我,
大概也不會遭受這種無妄之災(zāi)吧。元子見我眼一紅,就有些憋不住了,連忙安慰我:「沒事,
沒事,我是誰呀!」「我可是大王和將軍親手訓(xùn)練出來的大丫頭!」說這話的時候,
還拍著胸脯一臉驕傲?!高€大丫頭呢,你們這里丫頭還分大小???」我下意識打趣她,
又怕自己說話太重冒犯了。終究是我虧欠了她。但元子好像毫不在意:「當然啦!
大丫頭只有我這種身份的才能叫——只聽大王和將軍的吩咐,可以自由走動,服侍貴人,
隨使到沙漠其他部落去等等。如果按照你們的說法,應(yīng)該叫做——女官?」
「原來是這個意思。」我突然想起來:「那『安蘭』是什么意思?」她突然滿臉通紅,
躊躇不語。什么意思?莫不是給我取的什么罵我的外號吧?「你倒是說話呀!
我沒什么承受不住的你說吧?!埂浮褪牵褪悄愀笸醯哪莻€意思。」什么意思?
我跟阿甘孜有什么意思?!我更著急了,她這話說了比不說還讓人難受。她仍然沉默,
我準備伸出手去作弄她,她害怕起來就慌慌張張舉起手擋?。骸肝艺f,
我說——就是『王者之愛人』的意思?!顾哪樣旨t起來。瞧她這個樣子,
大概是還沒有戀愛過吧。「王者之愛人?」「嗯,這其實是有淵源的。
傳說沙漠第一代王統(tǒng)治時期,因為無法移植遠處的白色蘭花而非??鄲溃?/p>
問遍了整個王國都沒有人會。直到一位遠方而來的女子,
竟然能夠讓蘭花自然地長在任何地方。不僅如此,她來了之后,這位大王四處征戰(zhàn)皆都得勝,
每次都能化險為夷,最后這位神秘女子與大王相愛,留在了沙漠。大王寵溺地喊她『安蘭』,
『吾妻安蘭,得之永和』,
從此之后每一代大王的后——大部分情況下安蘭都會成為后——都被叫做安蘭?!?/p>
確實很神奇,什么樣的蘭花能夠長在沙漠?我沉默半晌,若有所思。
育寧他們之所以這么喚我,大概也是知道了阿甘孜的心意吧。此刻的我,更加煩擾了。
21 下榻青金鎮(zhèn)我還是要走。從阿甘孜收服黑石部落已經(jīng)倆月有余,
我的身體也逐漸利索了。這兩個月以來,阿甘孜只是偶爾來訪,最多也就是吃頓飯就走了。
就算偶爾有三兩次深談,也都是關(guān)于沙漠里的事情。他問我意見,我給他建議,
金沙城日益規(guī)整起來。我把在青鸞過去的經(jīng)驗教訓(xùn),
還有從父親處繼承的治下心得都全數(shù)交出。就當我是我留給他和沙漠最后的禮物。
我知道他保持距離,是想給我空間認真考慮。這一晚我徹夜未眠,留下了一封長長的信,
把我不敢面對面說的話都寫了出來。我并不介意告訴他我的過去和離開的原因,
不過是無法面對他的挽留。信畢,我寫下一個無望的諾言——若有來生,
我愿意與他在沙漠相守。這次我走得很快,沒多久就到了沙心村,汲取上次的經(jīng)驗,
我十分謹慎。但是看來這擔心是多余的,整個沙漠已經(jīng)恢復(fù)平靜,不會再有什么刺客。
我仍舊把狼群召來,跟他們一一道別,以后大概也用不著如此狂野的作戰(zhàn)伙伴了。
狼后圍著我不停在轉(zhuǎn),我以為她是依依不舍。我擦干眼淚,繼續(xù)往前。不到半個月的時間,
就到了金沙城和青鸞城的交界處——青金鎮(zhèn)。想來我手上的地圖還是相當有用。
兩地居民混合雜居的地帶,房屋的風(fēng)格和食物的類型都是融合了兩地的特色。
但是我卻不大習(xí)慣,吃多少吐多少。奇怪,我從前也不是這么嬌氣的人???
我在一家看起來稍微整潔的客棧租了一間臥房,打算休整幾日,仔細規(guī)劃如何刺殺青云昭。
對待一城之主,守衛(wèi)森嚴難以突破,自然是下毒來得快準狠。青云昭這個城主之位,
乃是以我族人性命換來的。我仍然在世,如何能讓他坐得穩(wěn)當?
過往的慘痛記憶再次向我襲來,父親含冤受死,母親揮淚殉他。我風(fēng)家一族數(shù)百人,
都因為他還是太子時候的一句「風(fēng)家勢大,恐危及皇室」而慘遭屠戮。
的身份苦苦哀求他放過我們——哪怕?lián)Q以流放——就當是看在風(fēng)家對他尚有扶持之義的份上,
他仍然無動于衷。當年要不是我父親在皇帝病重之時替他獻出秘方,
他如何能夠獲得皇帝歡心,順利當上太子?如此血仇,我怎能安心待在沙漠?心口一陣激動,
腹部連著一陣疼痛。我下意識捂住肚子,猛灌一口熱水,閉目養(yǎng)神。樓下大街鼓樂齊鳴,
我被吵醒,一場大熱鬧正在發(fā)生。22 貴人過境店家告訴我,這是青金城的歡迎儀式。
大概是因為有貴人過境,歌舞儀仗豪華,廣發(fā)錢財玉帛,引得大家都駐足圍觀。
一時間撿錢的撿錢,跳舞的跳舞,好不熱鬧。貴人?我戴起斗笠,站在窗臺細看,
這鑾車像是青鸞城的架勢。
走在隊伍前面的將士十分面熟——我想起來了——他是青云昭幼時的好友,羽德風(fēng)。
他雖是文人世家出身,卻自幼酷愛習(xí)武,想來是得了青云昭的幫忙,
如今已經(jīng)是一副大將軍的模樣了。真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了。我喚來店家,
趁著點菜的時間又套到了有用的信息。鑾車里坐著的確實來自青鸞城的貴人夫婦,
據(jù)說要到金沙城去會見沙漠的王。他要去見阿甘孜?一行人路過此地,將要留宿一夜。
至于留宿地,為了安全起見封鎖了消息。哼,裝什么,這兒就這么大,還能去哪幾家客棧?
按照青云昭的雞賊性格,自然不會是城中最豪華的那家。
大概只會安排一個侍者在那裝裝樣子蒙蔽敵人,
而自己則喬裝成普通人下榻到附近另一個雅致的客棧中。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
我又挑燈加大了毒藥研制的量,只等今晚一擊而中。父親親授的藥物秘方,我從不敢忘,
倒背如流。長大后更是隨著閱歷增長可以自行調(diào)整。至于為什么會受人暗害,
乃是我太過天真,難以想到最親近的人竟然會因為嫉妒對我下毒。腹部又一陣隱痛,
我抖擻起精神。毒藥慢慢成型,數(shù)十顆看似飽滿實際遇水即化的丸子擺滿整個桌面。青云昭,
你的死期就要到了。23 夜刺的驚險果不其然,鑾車里所謂的「夫婦」
就是青云昭和黎芳華?,F(xiàn)在應(yīng)該叫做「青鸞王與青鸞后」了。
他們下榻在離城中最好的客棧向北五里的「來去小?!估铩4丝蜅M庑魏唵?,相當?shù)驼{(diào),
雖然看著不像豪華的住處,實際上卻是慣常接待貴人的去處。
符合青云昭陰險狡詐、貪生怕死的處世風(fēng)格。我設(shè)法潛入客棧,摸到了他們所在的房間,
先貼在遠處的墻邊觀察。四周都設(shè)有暗衛(wèi),這一層其余的房間也都安排貼身侍衛(wèi)入住,
隔絕了陌生人。里頭傳出熟悉的聲音,是青云昭與羽德風(fēng)在談話。黎芳華竟然不在?「主子,
這附近已經(jīng)都安插了我們的人,今晚想來不會有大問題,明日照常向沙漠出發(fā),
金沙城主阿甘孜回函所提到的接應(yīng)邊界就在前面不遠處?!孤牭桨⒏首蔚拿?,
我的心還是揪了一下?!感量嗄懔耍缧┤バ菹桑奕タ纯椿屎?。」他說著就要出門,
我趕緊閃開,以免暴露蹤跡。原來黎芳華在隔壁的廂房。他們?nèi)ド衬?,到底所謂何事?
我小心翼翼地轉(zhuǎn)身移動到隔壁廂房墻邊,突然傳出一陣咳嗽:「咳——」「你的風(fēng)寒還未好,
如此還要你陪著朕出使金沙城,真是委屈你了?!埂富噬夏膬旱脑挘h和求助自當禮數(shù)周全,
怎么能讓塞外的粗人看低了呢?」粗人?都要議和求助了,嘴還這么硬,口氣真是大啊。
青云昭不過上位這些時日,已經(jīng)需要尋求外族支援??磥砬帑[城的氣數(shù)也不剩多少了,
這報應(yīng)竟然來得如此之快。也好,讓我來了結(jié)這個陰險無德的皇帝,也給這個國換換氣運。
窗外突然刮起蕭瑟的風(fēng),即便是到了邊界,也未全能逃開塞外的凜冽。
青云昭原本所在的房門「吱呀」打開,羽德風(fēng)仔細查驗一番過后離開了。
我趁著他還流連在黎芳華的房間內(nèi),潛入廂房把藥下在了茶壺內(nèi)。
仔細搖勻倒入青云昭原先的茶杯中,兌開他之前所喝的水。
如此只等他喝下一口——只需一口,大事可成。正要離開之時,又怕不夠周全,
用水化開幾顆藥丸,偷偷在被褥方枕等容易接觸到的地方添上一點。我早已做好失敗的準備,
心中十分坦然。假若這次失手還有下次,直到他跟我其中一人的生命走到盡頭。
思緒飄散之時,青云昭已經(jīng)回到廂房,拿起奏折翻閱。我以為他會洗漱之后即刻就寢,
誰能想到他竟然在此刻「勤政愛民」?即便如此,他也仍然是一口茶也未進,
看起來也沒有躺下的意思。我伏在窗外,心下多少有些許焦急,等待的時刻甚是難熬。
風(fēng)越演愈烈,我只能硬扛著等待最后的結(jié)果。青云昭仍然未睡,此刻夜露已十分深重。
墻上的露珠越來越多,我所攙扶的欄桿也越來越滑。突然一陣妖風(fēng)帶著幾片落葉,
蒙住了我的雙眼,就在飛身脫手的一霎那,我掙扎間碰響了窗欞。「丁零——」
刺耳的聲音激動了青云昭:「誰?!——誰在外面!來人!」
24 王的出現(xiàn)青云昭情急之下推開窗子想找刺客,還沒來得及發(fā)現(xiàn)我就被我一掌打傷。
蠢貨!——我伸出手捆住他的頭順勢往后推去,他被我挾持在房中?!改闶钦l,竟然行刺朕!
大膽!」我只是冷笑了一下。我掏出匕首抵住他的脖子,正要了結(jié)他,
卻差點被身后飛來的箭射中??蓯海【谷贿B后方都有埋伏。前方密集的腳步聲響起,
我扭轉(zhuǎn)身子攀到斜對側(cè)的窗沿,快速踏步跳到另一間房子樓頂,趁著夜色甩開身后的追兵。
此刻突然飄起了蒙蒙細雨,眼前越來越模糊,腳底越來越滑。我只好飛身下地,
匆忙轉(zhuǎn)入一間廢棄的貨棚。搜尋的腳步聲依然從遠處點點傳來,他們定然不會善罷甘休。
看來今夜只能在這里將就一晚了。我低估了羽德風(fēng)的能力,追兵很快搜索到附近。
「糟了——」,我連忙起身想撤出貨棚——又一陣強烈的腹痛,無奈之下我只得彎著腰潛出,
貼著墻邊轉(zhuǎn)移位置。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這身子真是不爭氣!腹痛毫無緩解,
我額上冷汗頻出。身后的追兵仍然不止,四面八方都是羽德風(fēng)手下的小縱隊。
看來此人調(diào)兵遣將甚是有一手。我竭力往前跑,這是如今唯一尚無截斷的路。
如果無法避免非要遇見,那就只有一分高下了。就在即將到主街拐口的一瞬間,
一個陌生的身影阻攔在我面前。一道刺眼的冷光閃過,來人抽出了刀向我砍來,
我閉上眼睛側(cè)身躲過?!獩]想到他們到得如此之快。三五個黑衣人從黑暗中竄出,
圍著我就是一陣猛攻。我來不及反應(yīng),只有被動抵抗。數(shù)招過后,我兩只手臂多了幾處刀傷,
所幸別處并未受到襲擊。加上尚未停止的雨水,足夠讓我頭暈?zāi)垦?。要是再來幾隊人馬,
我非折在他們手上不可。眼下最要緊的是找機會撤離。我從衣袖摸出幾顆剩下的毒藥丸,
就著雨水在掌心揉爛,藥丸迅速化成黏糊的漿體。我護住腹部,作勢把人引到近前,
看準了時機一把呼到來人的眼睛處。中招的黑衣人頓時一陣狂叫,捂住眼睛節(jié)節(jié)后退,
我拳腳并用,順勢把他們都打翻在地。即便腹部還是疼痛不止,卻還是得保住這條命。
我趁機往前直沖出去,拐到主街想找出路,不料又正面碰上羽德風(fēng)。他腦子真夠靈活的,
真是個難纏的主兒。「真是好身手,還是個女的?!褂鸬嘛L(fēng)言語挑釁,我一言不發(fā)。
「你已窮途末路,乖乖束手就擒,我還能讓你死得痛快點?!刮也淮蛩愠雎暬貞?yīng),
恐防聲線暴露。就在我正要故技重施之時,被他抽出佩劍抵住咽喉。我已經(jīng)無計可施,
心下盤算要跟他同歸于盡。不料遠處飛來一只冷箭,羽德風(fēng)肩膀被擦傷,佩劍掉落在地。
我趁機閃開,躲到一旁,想看清楚來者何人。那人也是身穿黑衣,身手敏捷,出招狠辣,
似是想取走羽德風(fēng)的性命。難道他們已經(jīng)內(nèi)訌?我顧不得許多,身體靠著墻壁慢慢往后退去,
此刻已渾身發(fā)軟,呼吸困難。困斗許久,我怕已經(jīng)是強弩之末了。正摸索往后,
背后突然一陣寒冷襲來——有人。我默不作聲,打算來個措手不及。突然轉(zhuǎn)身出掌,
卻被對方抓住手腕。腹部一陣撕裂般的疼痛爆發(fā),我跪倒在地。來人仍然扯著我的一只手,
耳邊傳來一句嗔怪:「你還真是難管啊。」是阿甘孜的聲音——冷漠大于激動。不,
他怎么可能在這。眼前的黑暗就把我吞沒,我卻竭力想保持清醒。要是倒在這里,
此生怕是絕無可能了。「你……是誰?放開……我!」我使勁掙脫被抓住的手腕,
對方不曾放松一下。「連我你都不認得了?」黑衣人把我扯起,重重地摟在懷里。
我認得這個寬闊的胸膛,這個溫暖的氣味。是他——是他沒錯。我搖搖晃晃抬頭,
睜大眼睛看著斗笠里的臉。雖然滿臉疲憊,雙眼通紅,但那分明——就是阿甘孜的臉。
25 沉默的守護我沒有忘記倒下前的那張熟悉的臉。那張我已決意永埋心底,
珍藏余生的臉。可他為什么會在這里?我醒過來了,房間空無一人,只有我自己。
絕對不可能是做夢。我坐著看著房中的一切。這不是我的房間。這里華麗溫暖,物品齊全,
還十分安靜。幾乎聽不到外面一點聲音。還是腹痛,但似乎不再痙攣。我唇干舌燥,
想倒水卻沒有力氣。還是躺下的好。努力回憶昨夜的一切。青云昭死了嗎?
羽德風(fēng)最后跟黑衣人的決斗如何了?我成功了嗎?突然門「吱呀」打開,一陣嘈雜闖入。
我仍然閉著眼睛,想搞清楚是誰來了。元子的聲音清晰可聞,育寧的答應(yīng)也緩緩入耳。
我竟然有些想哭。真是他們來了。阿甘孜呢?沒有他的聲音。但是有腳步走近了我,
我渾身顫抖,喉嚨發(fā)癢,眼睛發(fā)酸。已經(jīng)分不清自己是緊張還是激動,還是都有。
就在來人湊近身旁的一瞬間,我兀的睜開了眼睛。——真的是他。我突然一陣鼻酸,
眼眶通紅。他明明也是,但只是過來替我掖了掖被子就走開了,一句話也沒有說。
我也什么話都說不出來。此后的三日里,沒有人跟我說過一句話。元子每日來送吃食,
只是放在桌面,然后淡淡地鞠了個躬就走。我話還沒說出口,她就關(guān)上門出去了。
育寧不會單獨來,但我知道他一直在門口守著,也從不發(fā)出任何聲音。
阿甘孜倒也是每日都來,卻都是先進來打點好一切后,再傳喚大夫給我診脈。
等大夫針灸完畢,兩個人一前一后地就都走了。沒有跟我說一個字——我甚至連自己什么病,
吃的什么藥都不知道。我嘗試過開口,他們也都不理會我。
26 王的憤怒我心中疑惑、苦悶,不知如何面對這種情況。外面也從無任何消息,
青云昭到底死了沒有?阿甘孜為什么要這么對我?今日他又按時來了,大夫把完脈之后,
我開口了:「有勞大夫了,可否請您先出去,我跟大……公子有話要說?!?/p>
我看見阿甘孜的眉頭蹙了一下。大夫看了阿甘孜一眼,他的雙眼一張一合表示同意,
還是沒說話。我躺在床上,眼見大夫轉(zhuǎn)身出門,慢慢用指尖觸碰阿甘孜的手。他一陣顫抖,
有些不知所措。「你……怎么會在這里?」沒有回答,一陣沉默。
我又深吸一口氣:「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他仍然緊閉雙唇,直直地盯著窗外。
可是他眼眶通紅,正如我鼻子發(fā)酸?!改阍趺础徽f話?你生氣了?」
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語氣有些哽咽,一滴淚不受控制地從眼角滑落。其實我知道,
他就是生氣了。可我又有什么錯呢?我又能怎么辦呢?他身體仍然沒動,卻吸了一下鼻子,
他兀的轉(zhuǎn)身的那一刻,淚水已經(jīng)在眼眶里打轉(zhuǎn):「是!我生氣了!我非常生氣!
你為什么要走?!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他雙手緊緊捏住我的肩膀,對著我聲嘶力竭。雖然他竭力把聲音壓得很低,
脖頸上的青筋還是讓他的痛苦暴露無遺。眼前這個曾經(jīng)雄鷹般的男人,此刻發(fā)絲凌亂,
臉色蒼白,從未見過的胡茬和發(fā)紅的眼底更讓他顯得憔悴。他是沙漠里的王,
可這一刻卻像個迷路的孩童。我支撐著坐起,胸口急速起伏,兩眼模糊,
淚水不受控制地往眼角流出:「我不知道可以怎么樣,我不走可以怎么樣?!我有我的苦衷,
這難道不是最直接的辦法嗎?」一切委屈和糾結(jié)瞬間爆發(fā),我雙手緊緊抓住床邊,
竭力忍住不哭卻無法抑制。腹部還是一陣不適,我下意識捂住,原本還要說的什么已經(jīng)忘記。
又是一陣沉默。我知道他余光還在關(guān)切著我,從開始時我就發(fā)現(xiàn)——他一直盯著我的肚子。
他原本沉浸在自己的悲傷和惱怒中,見我坐直了身體,下意識想過來扶我。
我反過來握緊他撐住我的兩臂,湊近他干澀發(fā)白的唇,他竟然往后退了退。
此時的感覺很難說明,我有些生氣,又有些尷尬?!覆灰獑??」眼角的淚痕未干,
我哽咽著反問。他還是別著頭,沒有看我。我舉起手托著他的下巴扭轉(zhuǎn)到面前,
只瞧見他的淚痕比我更重。我又湊了上去,這次他沒有躲,只是用力地迎了上來。
他的吻還是熱烈又霸道,不,甚至比之前更甚。整個身體被他雙臂圈緊,我也不甘示弱,
使出全力擁緊了他。此刻的我們,都恨不得把對方嵌進自己的身體里。我什么也不愿再想,
貪婪地享受著他的溫度——只屬于我的溫度。雙手搭上他的肩,我用指尖滑開衣衫,
卻被他一把抓住。他靈巧地把我讓遠了一些,還是那個寵溺溫柔的眼神:「現(xiàn)在還不行?!?/p>
我睜大眼睛,一臉無辜:「為什么?」見他沒有說話,我不理會他往前傾去,
又被他攔?。骸改銘言辛?,你不知道嗎?」他的眼神雀躍又幸福。
27 雙生胎的驚喜「你說什么?!」我怎么可能懷孕?!用手抓緊肚皮,我細細感受。
難怪狼后圍著我轉(zhuǎn),難怪我口味變了,難怪……我一直不舒服。
我還以為是黎芳華那碗藥的后遺癥,我還以為是我不注意身子落下的病根……這難道是真的?
不對——當初黎芳華利用姐妹情誼騙我喝下了藥,所有大夫都說我不可能再有孕。
青云昭的母親才找到機會撕毀兩家的婚約,設(shè)計讓他娶了黎芳華這個表妹。我怎么會有身孕?
!阿甘孜見我突然不出聲,以為我又不舒服。我回過神來的時候,大夫已經(jīng)在房中了。
他鞠了個躬,上前給我把脈,半晌揚起微笑對我說:「恭喜夫人,確是喜脈無疑。」
此刻的我滿心說不出的情緒,欣喜、狐疑還有擔憂。我只是傻傻地笑著看著阿甘孜,
阿甘孜也笑著望向我。原來……我沒事?!负⒆?,還好嗎?」我弱弱地問?!刚埛蛉朔判?,
夫人只是有些營養(yǎng)不良,又過于疲勞。只要好好休息,按時進食,適當進補,
您跟孩子都不會有事的。只不過……」他突然停頓,我的心揪了起來:「只不過什么?」
「月份大了之后,夫人可就要注意了。身子可能會有些重——」「你是說?」
阿甘孜有點狐疑,又有點興奮。大夫?qū)χ覀z鞠了個躬:「正是公子所想的那樣,
是個雙生胎。」說罷他也不自覺揚起一個滿意的笑容:「此前因為把脈次數(shù)不夠尚不敢確定,
今日算是準了,恭喜二位——大喜啊!」阿甘孜一拍大腿:「好!好?。≌嫣焐褓n福也!」
我只是被這回話刺激得一陣眩暈:「雙生?!」好不容易消化完回過神來,阿甘孜拍了拍我,
看了看大夫又給了我個眼神。我礙于身體,只能點頭道謝:「有勞了?!勾蠓虮话⒏首握埻?,
我就這么側(cè)靠在他懷里。窗外的天空很美,云朵雪白干凈,難以想象幾日前我還在雨中迎敵。
我不知道以后的路會如何,但我一定要保住這兩個孩子?!改欠庑?,你看了嗎?」
我走前的那天,天氣也是這樣好?!膏拧?,阿甘孜挨著我,「看了很多遍?!刮移鹕砜粗?,
很是訝異。他只是笑笑,又把我攬在懷中?!笇懙貌诲e,頗有才學(xué)?!?/p>
果然——看來是氣消了。我捶了他一下,他趁勢喊疼:「我也是受了傷的好不好?」
「真的嗎?怎么會……」我又起身想看,被他抱住?!甘钦娴?,
不過好了——一見著你就好了,真神奇?!埂掖蟾攀菬o法逃開他這個貧嘴的「惡趣味」
了。28 借兵「姐姐,姐姐!我終于能跟你說話了,你沒事真是太好了!你走了,
可真是急死我們了!」元子推開門就急急忙忙地跑到我身邊,從上到下把我摸了一遍。
好像是找回了丟失已久的心愛玩具,想看看有沒有哪里缺了壞了?!甘菃?,
我還以為你都不要理我了。我跟你說話,你也不回應(yīng)我啊?!刮已鹧b委屈地逗她。
她急得滿臉通紅,努力地擺擺手:「我可沒有,我可沒有!」
「是公子——一直以來都氣鼓鼓地不作聲,我們做丫頭的哪敢先說話啊?!?/p>
她怯怯地抬眼看著阿甘孜,又偷偷地挨近了我,輕輕地在我耳邊說:「姐姐,你不知道,
你不見了,大王有多傷心。連著好幾日不說話,也不怎么吃飯,我們也不敢勸,
只得默默陪著,直到育寧將軍傳來消息說有了你的下落,大王才好像突然醒過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