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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章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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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地公加班五百年才攢夠功德幣換回天庭述職的文書。

剛回天庭便收到天庭年度“神口普查”任務,成了天庭史上最慘社畜。

正當土地公為業(yè)績犯愁,卻發(fā)現(xiàn)灶王爺手下有個掌管十萬妖兵的肥差卻只報了十神職。

原來灶王爺與天蓬吃空餉五百年,百萬功德全被私吞。 眼看灶王爺要拿土地公頂包,

絕望中他意外墜入妖界裂縫撿到妖王令牌。 “妖王令在此,誰能助我反殺貪官?

” “本君可以助你,但得做我妖族土地公?!?土地公看著天蓬府邸的功德幣,

又望了眼荒涼的妖都,最終攥緊了妖王令。

整個天庭司命殿的外務小樓里都充斥著一股類似廉價熏香的氣息,是文牒往來燃燒后的氣味。

這層樓專為天庭最末流的各州府土地配置辦事處,說是辦事處,

不如說是給一群倒霉蛋蓋的印章集中處理廠。光線有些慘淡,全靠穹頂那幾顆長明珠維持,

隔著厚重的琉璃窗罩,只能勉強照清地上鋪著的一塊略顯陳舊的蟠桃席,

連那席面上的金邊都變得模糊不清。角落里唯一有人的位置上,李長壽挺直脊背,

努力維持著神仙的姿態(tài)——至少得看起來像那么回事。

他一身土地公的標準配置:褪色略顯陳舊的赭色官袍,

胸前那個象征品秩等級的微薄金色祥云紋黯淡得快看不出來了,

跟這辦公環(huán)境配得簡直天衣無縫。他死死盯著手上那道剛剛用盡積蓄“換來”的硬質(zhì)帛書。

上面濃墨重彩的朱砂大字寫著:正八品天河下游流域駐人間界七州土地——李長壽,

著即日調(diào)回天庭司命殿述職,暫代外務司統(tǒng)計執(zhí)筆。帛書末尾,

蓋著的是紫微宮人事司鮮紅欲滴的大印,透著權力的冰冷。手指擦過那印文,

硬邦邦的帛書帶著點讓人安心的粗糲感。五百年的苦熬,

五百年的摳搜攢取那所謂的“功德幣”,省下人間祭祀供奉的每一顆靈果、每一縷純凈香火,

換算成天庭認可的可流通幣……為的,不就是離開那窮鄉(xiāng)僻壤,擺脫泥腿子仙吏的身份,

成為貨真價實有編制、能在天庭行走的神官嗎?他用力捏緊帛書,指節(jié)有些發(fā)白,

掌心沁出微微一層潮氣。這硬質(zhì)的手感,這象征正規(guī)、秩級的大印,是錨,

定住了他五百年漂泊于人間荒野的心神。成了,終于還是成了!

可胸腔里那點躊躇滿志的火苗沒燒起來幾息,就被一股從天而降的寒氣徹底澆熄。

“——李長壽,接文書!”一個毫無生氣、平板得像鐵片摩擦的聲音,

毫無預兆地直接炸響在他意識深處。還沒等他循聲尋找來源,眼前空間微微扭曲了一下。

一片巴掌大小、散發(fā)著微弱冷光的銀色符箓憑空出現(xiàn),

飄飄悠悠地落在他面前堆得老高的文書小山頂上,瞬間融了進去。

間界七州及附屬小世界)[完成時限]:凡間歷三日(天庭一個時辰)內(nèi)完成初步數(shù)據(jù)統(tǒng)計,

十日內(nèi)提交復核清晰賬冊,并確保神口信息精確無誤到神魂標識層級。[警示]:逾期者,

輕則扣除當值百年功德月例,剝奪仙位職份重新考核;重者,削除仙籍,打散元神根基。

每一個冷冰冰的字都像淬過冰的釘子,狠狠釘進他的意識,帶著無法抗拒的天庭律令威壓。

尤其末尾那條紅得刺目的“警示”,撲面而來的血腥氣和魂飛魄散的寒意幾乎讓他心臟驟停。

“嘶……”李長壽猛地抽了一口涼氣,胸口針扎似的疼,剛才還捏得死緊的帛書差點脫手。

調(diào)回天庭述職?這哪里是述職,這分明是簽了份賣身契!這哪里是臨時執(zhí)筆的文書,

這就是一張閻王催命符!三天人間歷,十日內(nèi)賬冊清晰明確?這是天庭歷史上都少有的急活。

天河下游人間七州外加附屬小世界……這地域之廣、仙妖鬼神魚龍混雜之程度,稍微想想,

他后槽牙就開始隱隱發(fā)酸。以前這種活計,司命殿至少要派出三五個干吏協(xié)作,

還得輔以強大的推演法陣合力運轉(zhuǎn)。如今呢?全壓在他一個人頭上!他是新來的,

他是土地公,他在這天庭體系的官場連個靠山背影都沒有,

這種誰都不愿意沾的、燙手山芋的、催命符一樣的年度神口普查,不扔給他扔給誰?他抬頭,

目光掃過這個空曠得讓人心涼的臨時“辦事點”。別說同僚幫手了,連張多余的板凳都沒有。

只有他面前這張搖搖欲墜、缺了個小角的矮腳辦公幾上,

幾摞半人高的陳年舊賬卷宗散發(fā)著一股塵灰和蟲蛀的混合味道。唯一算得上“法寶”的,

大概是小幾旁立著的一個巴掌大的紫銅圓盤,布滿復雜的刻痕,

中間嵌著塊灰蒙蒙的水晶——天庭最低階通用制式算籌推演陣盤。

推演大型數(shù)據(jù)能把啟動它的仙吏當場吸干、榨盡所有神魂念力那種。這活兒,

明擺著是不可能按時按質(zhì)完成的。那個“重者削除仙籍打散元神根基”的警示,

怕是為他量身定制的吧?

“嗡…嗡…嗡…嗡…”腰間懸掛的一塊巴掌大小、方方正正的青銅方牌突然瘋狂地震動起來,

伴隨著一陣陣低沉急促的嗡鳴。牌面上密密麻麻刻滿了細小的神符紋路,

此刻那些紋路正在急速亮起、閃爍,像是一串串催命符在眼前跳動。

是他那個才剛加入一天不到,

就自動接收了所有跟工作有關“重要通知”的神庭公務溝通牌(土地版)。

牌子正面上方兩個篆體大字閃著幽藍色的光:“在崗”。李長壽手指有些發(fā)僵,

下意識地注入一絲神力激活牌子。牌子背面“滴”一聲彈出一個半透明的、有些模糊的光屏。

光屏頂端,是一個名叫“司命殿外務統(tǒng)計臨時群(灶王爺監(jiān)工)”的群聊標識。此刻,

那個標識正瘋狂跳動刷屏。一個頂著“天河外務灶王司吏-張富貴”金閃閃ID的家伙,

正在群里瘋狂發(fā)布語音。李長壽伸手點在張富貴的頭像上。

一個高亢、急躁、還帶著點酒足飯飽后慵懶余韻的男中音立刻以最大音量在他耳邊炸開,

震得他耳膜嗡嗡作響:“所有外務執(zhí)筆的都聽好嘍!給爺把耳朵豎起來!今天!就現(xiàn)在!

立刻!馬上!所有涉及天河下游七州的神口數(shù)據(jù)都得給小爺我匯總成詳細冊子,

每一只耗子精、每一個過路的鬼差都得他娘的給我算明白嘍!

名字、修為、過往罪孽善功一條都不能少!明天卯時,南天門那邊兒等著查!慢了,晚了,

數(shù)算錯了,或是數(shù)字難看不好瞧的……”那聲音陡然拔高,變得極其刻薄鋒利,

透著一股不加掩飾的威脅:“別怪張爺沒提前打招呼,直接送你們?nèi)ツ菙叵膳_腳下吹罡風去!

”這嗓門太大,李壽猛地伸手捂住右耳,即使捂住了,那聲音也像是從腦子深處響起的。

接著,張富貴又一條語音在耳邊炸響,語氣稍微“和緩”了一丟丟,拖長了調(diào)子,

帶著股老吏油滑的腔調(diào):“……嘿嘿,當然了,諸位爺們也別太愁嘛。

咱們這些給天庭辦差的,也得講究個通情達理!這突然來個普查,時間緊任務重,

神仙也扛不住,對吧?這樣……” 張富貴的語音頓了一下,似乎在等聽者的反應,

語調(diào)故意壓低,透著一股擠眉弄眼的心照不宣,“……這樣,

真要是來不及清點的……那個、那個‘空缺’,懂吧?實在找不出空閑人手核查,

或者……嗯,

有些‘特殊’區(qū)域暫時缺那么幾個數(shù)的……都可以……那個……在冊子上先劃掉?……事后?

事后咱們再想辦法添補嘛!靈活機動!這也是為天庭分憂!”他話鋒又一轉(zhuǎn),

變得強硬嚴厲:“不過!李長壽!特別提醒你這新來乍到的!你是統(tǒng)計執(zhí)筆,主責復核!

這可是紫微宮直接督辦的差事!你那兒要是膽敢有任何漏報、瞞報,

或者數(shù)目對不上……呵呵,天規(guī)在上!板子最先敲碎的,就是你那顆新官??!”語音的最后,

幾乎是咆哮出來的重音:“所有人!立刻!馬上!給我動起來!

貴自己擬定的、標注得花花綠綠如同鬼畫符的“優(yōu)先核查地區(qū)”和“重點可疑名單”的仙圖。

那名單上,赫然有幾個位置被特別標注出來,其中有一個地方叫“黑風澗”,

下面一行小字注解是“疑似妖屬聚集,需詳查神籍名冊”。但這個名字,

李長壽覺得極其陌生,之前匯總的舊檔里似乎根本不存在這個地名?或者有其他的稱呼?

那咆哮聲消失了,光屏沉寂下去。李長壽站在原地,

只覺得一股冰冷的寒氣順著后脖頸一直爬上了頭頂。心臟在胸腔里沉甸甸地往下墜。

張富貴這廝……話里話外露骨得很!他是讓李長壽頂在前面執(zhí)筆扛重活兒!

所謂的“特殊空缺”,那不就是暗示可以配合著他張富貴做假賬?那所謂的“靈活機動”,

就是讓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把真正的漏洞全遮掩過去?劃掉一些子虛烏有的“空缺”,

然后那些空出來的“份額”,不就是他們這些人中飽私囊的空間?更要命的是,

那張“重點可疑名單”……完全就是甩鍋指南!

特意把幾個模糊不清、甚至查無此地的地方列為“重點”,

明顯是方便把自己要“隱瞞”的臟東西直接扣他李長壽頭上!一旦出事,

“李長壽玩忽職守核查不利”,“李長壽瞞報漏報有私心”,一頂頂帽子能把他生生壓死!

尤其那句“你是執(zhí)筆,板子先敲碎你新官印”——直接捅穿了窗戶紙,赤果果的威脅!

他攥緊著手,指甲幾乎要嵌入青銅牌子那粗糲冰冷的邊緣里。冷汗,

終于從鬢角、額頭細細密密地滲了出來,順著側(cè)臉滑落,在下頜處停留,

帶來一陣難以忍受的冰冷瘙癢,像是細密的冰針在刺戳皮膚。完了。這幾乎是個死局。

不做假賬掩飾,那么任務時限一到,他查不清龐大區(qū)域,按照天庭規(guī)矩就得重罰,

剝職除籍都是輕的,大概率真要去斬仙臺下走一遭,神魂受罡風撕裂之苦,

那滋味比人間千刀萬剮還要慘烈百倍。按照張富貴那惡毒的暗示去做假賬遮掩?

張富貴是“監(jiān)督”,他只是個暫代執(zhí)筆的臨時工!查他,查出來的問題他負責?

他只是個執(zhí)筆的刀,刀沾了血,用刀的指使人拍拍屁股走人?

天大的簍子最后全是他一個人頂!

更別說張富貴背后站著的是天蓬府那位……正三品的大人物……冷汗順著額角滑落,

在下巴上匯成一滴冰涼。李長壽緩緩抬指擦去,眼睛掃過那些半人多高的舊賬卷宗,

目光最后落在那個紫銅算盤陣盤上?;颐擅傻乃ПP面,仿佛映照著他暗淡無光的前程。

“干活!”他在心底對自己低吼了一句,猛地吸了口氣,

仿佛要從這壓抑冰冷的小樓里榨出一點維持行動的力氣。袖子一甩,

拂開了幾卷最上面的舊冊灰,

伸手抓過一份最靠近他的手邊、標注著“天河下游妖屬名冊(太初歷三千七百年)”的卷宗,

沉得手腕一墜。同時,另一只手狠狠按在了紫銅陣盤正中央那塊灰蒙蒙的水晶上。

嗡……微弱的法力注入,陣盤上密布的細密刻痕如同被注入了極其微弱光流的管道,

從水晶接觸點開始,極其緩慢、極其黯淡地亮起了一圈圈比螢火還幽微的細絲金光。

僅僅這一下,就感覺丹田里少得可憐的靈力像被針狠狠扎了一記,瞬間抽走了一小股。

陣盤上方的空氣中,艱難地、模糊地投射出一點點極其淡薄的光影碎片,

雜亂地閃爍著一些殘缺的圖像和文字:一只模糊鹿角閃過,

幾個歪扭的蝌蚪妖文……瞬間又歸于模糊、消失?!霸賮?!”李長壽咬著牙,

把臉湊近那陣盤,額角的汗更多了。這次他干脆雙手都按了上去,

調(diào)動丹田能擠出的大部分可憐法力,洶涌地灌向那破舊陣盤!“噗!

”水晶猛然發(fā)出一聲沉悶的哀鳴,如同垂死掙扎的老牛??毯坶g細絲金光亮了幾分,

劇烈地抖動著。上方投射出的光影亮度和數(shù)量都稍微提升。

一條淌著黑水的小河、枯死的林木……還有一張模糊不清、布滿褶皺的老者面孔……但很快,

光影閃爍了幾下,開始失控地扭曲、變形,如同即將斷氣的哮喘病人。

李長壽的臉憋得有些發(fā)紅,感覺身體被掏空了一大截,連忙收回手。

陣盤“嗡”地一聲徹底暗淡下去,所有光影消失。紫銅盤面中央那塊灰水晶上,

清晰地多了一道細細的裂紋,如同絕望的標記。不行,完全不行。

這些舊賬冊本身就是一筆爛賬、糊涂賬,前后矛盾處極多,名目混亂,

根本沒法作為基準數(shù)據(jù)來用。憑這破陣盤和他這點微末道行,

想要三天之內(nèi)完成對整個天河下游七州的精確神口普查……簡直是蚍蜉撼樹,癡人說夢!

他頹然地看著那道裂縫,

又望了望面前堆積如山、散亂不堪、散發(fā)著腐朽塵灰氣息的舊賬卷宗。

一股冰冷的絕望感如同深海的暗潮,無聲無息地涌起,瞬間淹沒了方才所有的不甘與憤怒。

四肢百骸冰冷僵硬,連帶著腦子里也像塞滿了冰冷的鉛塊,沉重的無法轉(zhuǎn)動。

剛才還想著拼命一搏的心思,被這殘酷的現(xiàn)實砸得粉碎。

那紫微宮人事司朱砂大印的帛書就在桌幾一角擱著,鮮紅刺眼。五百年苦熬,

換來的只是跳進一個更深的火坑?“呵……”他喉嚨里發(fā)出一聲極其嘶啞、干澀的苦笑。

胸腔深處像是被鈍刀子狠狠碾過。神庭公務牌又震動了一下。光屏自動跳出,

工)天庭功曹司 (公告):[新發(fā)] 天河下游七州各域神官請注意:即日起至普查結(jié)束,

天蓬府臨時功德庫房將于南天門七情閣開啟。完成普查基礎任務、無錯漏者,

可憑職牌入內(nèi)領取本季度月例功德幣(正常額度10%)。后面跟了一個仙文鏈接。

李長壽幾乎是麻木地伸出手指,點了一下那鏈接。畫面跳轉(zhuǎn),

一座極其虛幻、懸浮于九天云海之上的仙府在光影中顯現(xiàn)。府邸下方,云霧渺渺,

但在這影像最上端,一處雕梁畫棟、被祥云瑞氣籠罩的巍峨樓閣一角露了出來,朱漆大柱,

琉璃金頂,檐角風鈴叮咚作響。光影中那樓閣大門上方懸著一方巨大的匾額,

即使隔著這么虛幻的距離,

也能清晰地看到匾上四個流光溢彩、威壓隱隱的金字:“天蓬府庫”。

這影像僅僅存在了一息,便又消失,光屏恢復成那個簡陋的臨時群界面。但那一眼就夠了。

那府邸之巍峨,氣派之堂皇,金玉之色澤,幾乎刺痛了李長壽枯竭了五百年的眼。

更讓他心頭發(fā)緊的是,在那“天蓬府庫”的臨時功曹令鏈接消失前的最后瞬間,

他恍惚瞥見庫房內(nèi)部影像一閃而過。似乎有一個極其寬闊的通道內(nèi)部景象。

通道本身仙氣繚繞,但真正扎眼的,

堆放在通道一側(cè)角落的大批量物品——用某種半透明但內(nèi)部流動著濃郁黃金光澤的袋子裝著。

那些袋子堆得像小山一樣,

每一個上面都閃爍著極其精細、難以偽造、代表著天庭功勛功德的特殊神符紋路!

那是……功德幣!而且是……至少十萬等級一袋的大額存儲袋!像那種袋子,粗略一瞥,

角落里堆著的何止百袋?!那是幾百萬……不,幾乎是堆到了千萬規(guī)模的功德幣!

僅僅是一個臨時分庫的角落!那一閃而過的金光,像烙鐵一樣燙在李長壽幾乎枯竭的心底。

天蓬!天蓬府!五百年前他才在人間某個城隍廟掛了個土地職,

聽那些巡天的夜叉提過一兩句,說天河主管之一的天蓬元帥極擅理財、手腕通天,

那時他尚未脫離底層,只當是閑話。如今看來……這“理財”的手腕,通天徹地!

這臨時庫房里隨便一個角落的塵埃所蘊含的功德幣,都足夠像他這樣的小土地公苦攢幾萬年!

而他,李長壽,現(xiàn)在拼死拼活冒著魂飛魄散的危險,去清點那該死的七州神口,

就為了換取那“基礎任務”的“獎勵”——本季度月例的可憐巴巴的10%?

那點蚊子腿的功德幣,可能連他這次催動紫銅陣盤消耗的法力都補不回來!這世道!這天道!

一股難以言喻的東西從腳底板直沖頭頂——那不是恨,那是一種更為苦澀、更為窒息的東西。

像是一直被重物死死壓著肺部的人,連喘息的機會都被徹底剝奪。他眼前有些發(fā)花,

那些堆積如山的舊賬卷宗模糊扭曲起來,散發(fā)著濃重的霉塵味。旁邊紫銅陣盤上的新裂紋,

刺眼得讓他想立刻把它砸個粉碎!干不了。也絕對不能被張富貴當替死鬼丟出去頂包!

他猛然站起身,手心里的冷汗把腰間的青銅牌子都浸得有些滑膩。必須另尋出路!

這舊賬冊是張富貴丟給他的死物,恐怕是張富貴故意整他,給他一堆垃圾信息。“信息!

需要新的信息……”他焦躁地在原地轉(zhuǎn)了個圈,手指無意識地劃拉著那張暗淡的光屏,

像是落水之人想抓住一根浮草。臨時群里依舊死寂,沒人說話。

只有一條條冰冷的、由天庭功曹司自動推送的功令公告在刷屏。他的目光掃過那些公告編號,

忽然定格在剛才那條關于天河下游普查臨時功德庫開放的公告上。等等!

這公告里面提到了“各域神官職牌”!職牌!

每個神官都必須在天庭登記點錄自己的職牌信息,這相當于神魂標識,獨一無二。

每次查賬、交接事務,

會被核心的天庭推演陣法(那是個龐然巨物)忠實記錄著每一次的信息調(diào)動路徑……理論上,

只要權限足夠,可以追溯每次調(diào)閱的神官記錄?張富貴作為監(jiān)督,或許也調(diào)閱過舊賬?

張富貴的職牌ID!

的推送是發(fā)給所有天河下游各域擁有神官職牌的對象……而張富貴既然敢暗示李長壽做假賬,

還那么隨意地在群里發(fā)語音,他本人應該還沒那么快去做假賬痕跡,

應該還在裝模作樣“監(jiān)督”。

……此時張富貴職牌最近一段時間內(nèi)最頻繁接觸的信息……會不會是他真正想要掩蓋的領域?

“試試……必須試試!”一個極其大膽、近乎絕望的想法如同黑暗中微弱的星火,

驟然在李長壽幾乎冰封的腦子里迸發(fā)出來!這是死馬當活馬醫(yī)!他猛地俯身,

雙手再次狠狠按在那已經(jīng)多了裂紋的紫銅陣盤上!“嗡——”水晶發(fā)出瀕臨碎裂的呻吟,

盤面上那條裂紋似乎又擴張了一絲。李長壽不管不顧,這一次,

他將丹田里僅存的、幾乎在燃燒自己根基本源的微薄神力全部壓了上去!

不是為了推演天河下游,

其尖銳、帶著他所有求生欲念的刺探性神念——狠狠地捅向這張破陣盤僅存的信息索引核心!

目標:天河下游普查臨時信息權限索引通道!接入源對象:灶王府司吏張富貴職牌記錄!

查詢方向:該職牌近期(重點標注為普查開始后)最高頻關聯(lián)之“神職屬地”記錄!

這是一個極為冒險的操作。陣盤本就不堪重負,他強行模擬超越自身權限的索引,稍有不慎,

反噬的推演之力足以重創(chuàng)他本來就不堅韌的神魂。但現(xiàn)在顧不得那么多了!“噗!

”紫銅陣盤劇烈地震動起來,發(fā)出如同瓷器碎裂的摩擦聲!灰蒙蒙的水晶盤面瞬間亮得刺眼,

又倏然暗淡!那裂痕急速蔓延開去!上方的光影劇烈抖動、扭曲、仿佛下一秒就要崩潰!

無數(shù)雜亂的符文光影碎片如同雪花般噴濺出來!李長壽只覺眉心處猛地一陣劇痛,

如同被鋼針刺穿,連帶整個頭都要裂開!眼前一黑,天旋地轉(zhuǎn)!他死死咬住牙關,

口腔里彌漫開濃郁的鐵銹血腥味,硬撐著不讓自己昏厥過去!

眼睛依舊死死盯住那即將崩壞的光影!就在那光影徹底炸裂前的最后一瞬!

一幅極其模糊、扭曲變形、仿佛隔著厚重的磨砂玻璃與水紋觀看到的畫面碎片,

如同溺水者的驚鴻一瞥,在崩潰的光影中心強行凝滯住了那么微不可察的一個呼吸!

畫面非常非常模糊,大部分是扭曲成同心圓波紋的黑青色影子,

像是什么物體在混沌中投射的殘像。

只能勉強從形狀輪廓和畫面中心那一點點被保留的色彩來判斷。

那似乎是一個……很大的輪廓?像一個巨大凹陷盆地的地形投影?

但并非黑風澗那種原始風貌……那畫面的中心位置,殘留了一點點極其微弱的,

像是某種植物葉子……巨大無比的,邊緣鋸齒分明帶著倒刺的葉子印記?

隱隱透著一絲怪異的……靛藍色?而在那扭曲變形的投影側(cè)上方,非常非常渺小的位置,

—一個極其簡陋、刻在粗糙玉石或骨質(zhì)底牌上的符號印記:上半截類似一個歪扭的“灶”字,

下半截被強行模糊處理成看不清的線條,

著一絲極其微弱、代表“專屬綁定”的神魂刻痕特有的金芒——這絕對和張富貴脫不開關系!

就在那畫面即將徹底碎裂消失的最后一剎那!

仿佛受到這枚印記的牽引和畫面中地形的某種規(guī)則聯(lián)系,

一行小如蚊蚋、但在他神識中如同驚雷的篆體古神文,在這殘缺投影畫面的下方一閃而逝!

仿佛是這投影地形天生附帶的名字!

“十萬…妖…(后面崩碎)…幽…(字跡殘缺)…”那字瞬間也如同風中殘燭般消散于無形。

投影徹底崩解,化成漫天飛散的光點。紫銅陣盤發(fā)出一聲不堪重負的哀鳴,

“咔嚓”一聲脆響!盤體中央那灰蒙蒙的水晶四分五裂,徹底變成了一堆無用的碎塊!

連帶著盤體本身密布的刻痕都如同被燒斷的保險絲,瞬間黯淡下去,裂開了蛛網(wǎng)般的紋路。

噗通!李長壽再也支撐不住,雙膝一軟,結(jié)結(jié)實實跪在了冰冷的地磚上!

一手死死捂住劇痛的眉心,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如同破風箱般的粗重喘息,

冷汗像瀑布一樣往下淌。眼前金星亂冒,耳朵里一片轟鳴。剛才那一下,

抽干了他最后一絲力氣,神魂也受到了不小的沖擊。但此刻,

劇痛和疲憊都無法壓過那兩個字帶來的風暴!那兩個印入腦海深處篆字組合的,

無比清晰的組合——十萬妖?

合那扭曲地形中心詭異的藍色植物印記……還有張富貴那該死的、綁定的專屬神魂刻痕標識!

信息碎片在他幾乎爆炸的腦袋里瘋狂沖撞!巨大的地形輪廓,代表一個區(qū)域。

被篡改后模糊的舊賬里沒有這個標記……說明這個地方是獨立在舊賬外,

由張富貴“特殊管理”的!這地方里……只有十個神職名冊登記上報!“十萬……妖?

”李長壽喘著粗氣,喉嚨里的血腥味讓他發(fā)音都有些模糊,腦子卻在飛速運轉(zhuǎn),“十人,

報十萬?十萬妖兵?”這已經(jīng)不是吃空餉了!

這簡直是……把整個天庭的軍費府庫當成自家的功德提款機!以整個天河下游為狩獵場,

肆意掠奪!一個人頭,就是一份空餉!十萬妖兵……哪怕只是虛報名額的軍餉,

再克扣盤剝一番……每年流經(jīng)張富貴手里……不,

背后是那位權勢通天的天蓬大人手里的功德幣……是何等恐怖的海量?

那是足以讓任何一個底層神仙眼紅爆血管、心魔頓生的天文數(shù)字!

再想想天蓬府臨時庫房角落里堆成山的……他曾經(jīng)以為是臨時匯集功德財富……現(xiàn)在看來,

那或許只是冰山一角!那是九牛一毛!

怪不得……怪不得張富貴如此急不可耐地要把自己推上去頂缸!

一個能操控如此規(guī)??震A的利益鏈條,涉及的利益有多大?牽涉到的真正保護傘有多高?

豈能容忍一個小小的、新來的八品土地公知曉內(nèi)情?更別說他還膽敢試圖去查!死路!

張富貴暗示他做假賬掩飾,根本不是為了讓他“活”,

只不過是用一個更加順理成章、更容易被定罪的方式,送他上斬仙臺!

把他徹底變成一個板上釘釘?shù)摹盀^職貪污犯”,把他這條命釘死在恥辱柱上!

然后再由他們這群幕后黑手,堂而皇之地用這個“大案”去掩蓋真正的碩鼠窟窿!一念至此,

李長壽渾身冰涼,如同墜入了萬載寒窟的最深處,連血液都要凝固。

他下意識地摸向自己脖子根,仿佛那斬仙臺的鍘刀已經(jīng)架在了上面,寒光刺痛皮膚。跑?

往哪跑?他是登記在冊、魂印被天庭鎖定的土地公。莫說逃出天庭,

只要出了這司命殿外務司小樓,張富貴一句話,立刻就會有天兵將他鎖拿!告發(fā)?向誰告?

張富貴背后是天蓬!正三品封疆大吏,執(zhí)掌一方天河水務實權!他一個小小的土地公,

連天蓬府大門前的石獅子都見不到面!只怕他告發(fā)的話剛出司命殿門口,

就會被“人間蒸發(fā)”!他的腰牌又開始嗡嗡蜂鳴,群里的信息在閃爍。張富貴:[李長壽!

在干什么?還磨蹭?!]張富貴:[半個時辰快到了!你那邊基礎數(shù)據(jù)整理出來了嗎?

要統(tǒng)計七州了!別耽誤天蓬大人明天卯時的抽查!]張富貴:[說話!死了么?

]語音條緊隨其后。李長壽點開,依舊是那張富貴的破鑼嗓子,只是這次刻意壓低了,

帶著一種蛇嘶般的沙啞和惡毒,直接灌入腦海:“……聽著小子,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爺再給你最后一個機會!黑風澗那邊……神冊上顯示有‘兩百妖屬’,記清楚了!兩百!

不管你查到多少,只報兩百!數(shù)對上了,有你的好處!懂了嗎?

敢讓數(shù)對不上……哼哼……明年的今日,你家里人怕是要多給你燒點紙錢嘍……別忘了!

你是執(zhí)筆!”赤裸裸的威脅!不但再次暗示讓他做假,而且直接甩鍋地點和數(shù)字!

“兩百妖屬”……和之前他偶然瞥見的“十萬妖”相比,微不足道。

張富貴是要用這個小點的假賬讓他入局!用“兩百”這個相對不大的數(shù)字當試金石和投名狀,

把他徹底綁上賊船!一旦簽字落筆認了這個假,他就徹底沒了退路,

成了天蓬府這條線上的一個待宰肥羊!隨時可以被拉出來當罪證殺掉吃肉!

最后的退路也被堵死!李長壽眼前陣陣發(fā)黑,一股冰冷的絕望徹底漫過了頭頂,

帶著窒息和死亡的腥味。他猛地抬起手,雙眼血紅,幾乎要失去理智,

想狠狠砸向面前已經(jīng)碎裂的紫銅陣盤!就在這時——咚!

一聲沉重、帶著某種奇異震動感的聲音,猛地敲打在這間小樓的窗戶上。李長壽下意識扭頭。

窗外,并不是天界的瓊樓玉宇或者祥云繚繞。因為這小樓處于司命殿最偏僻的下層角落,

窗戶正對著的,是被天庭用強大結(jié)界隔開、防止人界穢氣污濁上涌的渾濁虛空邊緣。此刻,

在靠近窗戶的一片凝滯如膠質(zhì)的、不斷變幻著混沌色彩(灰、黑、深青)的區(qū)域里,

一塊拳頭大小、布滿坑洼、棱角尖銳的黝黑色碎巖,正死死地嵌在那結(jié)界和混沌的交界處!

剛才那“咚”的一聲,就是它撞上來的!它撞擊的位置上,

結(jié)界泛開一圈圈幾乎微不可察、但確實存在的漣漪,如同水紋!一塊天外碎石?李長壽一愣,

這倒是不常見。但下一刻,一股極其微弱、但瞬間讓他神魂深處產(chǎn)生共鳴震蕩的氣息,

順著他與腳下這片司命殿建筑、以及隱約與天庭根基相連的土地權柄,

猛地傳遞到了他的感知中!這股氣息……源自那塊黝黑的碎巖!

極其微小、混亂、卻又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洪荒厚重!土行?!

而且是品級極高、近乎源初混沌層次的土行元力?這怎么可能?!

普通的隕石不會有這種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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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6-30 03:04: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