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鯨寶寶果然很可愛,伴隨著它來回游動,不時探出腦袋,場館里掀起一陣陣興奮的浪潮。陸銘順手也拍了些照片,有意無意地,越來越多把章曉煙納入了鏡頭里。白鯨或許是見到人多,也興奮起來,一個甩尾把雪白的水花拍向岸邊。陸銘正為抓拍這個瞬間而激動,章曉煙卻下意識地伸出手給他擋住水滴。
“你這是干什么?”看著相機里被擋住的模糊畫面,陸銘的心情卻并未受影響,“怕我淋濕了?”
章曉煙眨了眨眼,睫毛上的水珠亮晶晶的,不知該怎么回答。幸好調(diào)皮的白鯨又游去對面,縱身躍出水面,然后重重地落下,砸出了無數(shù)水花——“你快看!”她碰了碰他的衣袖,轉(zhuǎn)移注意力。
送客的音樂響起,歡樂人潮散去,白鯨寶寶從洞口游走,不見了蹤影,只有屋頂?shù)钠卟仕蜻€隨著水波輕輕晃動著。陸銘對著安靜的空間按下快門,章曉煙站在他身后也沒說話?;厝r,燈光在他們身后漸次熄滅。
“你覺得他們給它取的名字怎么樣,元元好聽嗎?”她問。
“很俗。而且白鯨哪需要和人類一樣的名字啊?!?/p>
“沒有名字的話,白鯨媽媽怎么叫它呢?”
“你問住我了?!标戙懶α诵Γ严鄼C收進包里,“不過就算有,也是白鯨世界的名字,元元什么的,對它根本沒意義吧?!?/p>
“但它同時也活在我們的世界里啊,元元就是它在這個世界的標(biāo)記?!毕聵菚r,章曉煙輕輕拎起裙角,他從側(cè)面看覺得這個動作很有意思、微微拈起的手指仿佛掐了一朵花的細枝,別有一番優(yōu)雅。
“你說的也對?!蹦菚r他們已經(jīng)出了海洋館大門,天色全黑了,冷空氣和閃爍的燈光撲面而來?!澳阒腊做L的壽命有多長嗎?”果然看見對面的人搖了搖頭,陸銘笑了笑心想這人不跟自己唱反調(diào)的時候還蠻可愛的。
“白鯨的壽命平均四十年,長壽的也能活到六七十年?!?/p>
“是嗎?”章曉煙激動起來,側(cè)身望向他,“好神奇啊。也就是說等我們老了,要是愿意的話還能再回到這里,和元元重逢對不對?”
他雙手揣在褲兜里,哼笑一聲,“說什么老了不老了的?!?/p>
眼看到了分別的時刻,“你怎么回去呀,這么冷不會還要等公交車吧?”
“不然呢?爸媽最近在忙著裝修新的咖啡店,也沒空來接我?!?/p>
“我送你回去?!彼呎f邊往前走幾乎是滑過她身邊,仿佛篤定了她會乖乖跟上。但結(jié)果是回頭看時,那人還在原地。發(fā)絲在風(fēng)里翻飛著,一臉猶豫,想要開口又不知如何開口。
他本該說些說安撫人的話,比如“都是同學(xué),順手送一下你而已”或者“別磨蹭了,有這時間早把你送到家了”。但結(jié)果幾步路之后,停在她面前,卻扯起了似乎八竿子打不著的事,雖然這事他從一開始就在心里估摸著要不要說了。
“上次你看到的那個,來學(xué)校找我的——我和她真沒什么?!?/p>
他伸出手像要比劃什么,終于放了下去,只感覺世界死一般的安靜。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話?再說了,有沒有關(guān)系,有必要和她說嗎?想起第一次來海洋館似乎解釋了和沈月君的“婚約”,這回又解釋了秦菀的事,自己是怎么了?意識到用了“解釋”這個詞,心里的恐慌更深了,他簡直要落荒而逃。
“等等,你說的是真的嗎?沒有騙我?”
回頭看,她微微帶著笑意,眼里都是期待。風(fēng)聲,樹葉的嘩嘩聲,還有不遠處馬路上的車流聲都回來了?!膀_你?”他笑著靠近,“不知道有沒有呢,自己判斷吧?!?/p>
最終,兩人一起坐進車?yán)?,朝著章曉煙的家里開去。
“聽說,你終于選上了芭蕾舞劇的女主角?”
“嗯。你——到時候會來看嗎?還是說你已經(jīng)很討厭芭蕾舞了?!闭聲詿熆瓷先ヒ廊徊话?,坐得離車門過近,離他過遠了,但那期待的眼神和剛才問“沒有騙我”時一模一樣。
“討厭?算不上,我——可能,會去看吧。對了,我們學(xué)校是純女子芭蕾舞團,男主角怎么辦?是誰來反串嗎?”
“不是哦。說是會請隔壁舞蹈附中的男生來支援?!?/p>
“哦——男生啊?!标戙憶]再繼續(xù)問,低頭思索著《關(guān)不住的女兒》的劇本中都有哪些男女主角之間的互動情節(jié)。
章曉煙下車后,中途回望了一眼。陸銘趕緊關(guān)上車窗,假裝整理衣袖,讓王叔開走。只是在兩邊的城市燈火里,她那雙期待的眼睛總揮之不去。
“男主角?呵,跳芭蕾舞的男生?”他靠在座椅上,輕敲著窗弦自言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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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完了嗎?別等下又要補充這啊那的?!?/p>
耳機里傳來崔麗麗的聲音,章曉煙坐在床上,剛剛把海洋館的展覽門票小心翼翼塞進收納夾里。夾子里上一個被收藏的東西桃李杯決賽上自己穿著白色tutu裙的照片。
“嗯,這下真的說完了?!彼⑽⒀鲱^,又想起了什么,但拍了拍膝蓋按捺下了,“就這些——你覺得,他這個人怎么樣?。俊?/p>
“這不是明擺著嗎?花花公子,富二代,游戲人間啊。你說他叫什么?陸銘?”
“啊?你真這么覺得?”她兩手的指甲像彈鋼琴那樣在收納夾的PVC封面上敲打著,明明補充了那么多細節(jié),還是會給人這種感受嗎?想反駁,卻發(fā)現(xiàn)完全沒有可用的論據(jù)。
“對呀,根據(jù)你說的這些只能看出來這些。”崔麗麗停頓了片刻,“你不會是——?”
章曉煙趕緊打斷了她,“沒有沒有,你想到哪去了。就是覺得很奇妙,小時候有過一面之緣的人,現(xiàn)在居然又遇見了。”
“是嗎?你花這么多時間跟我講一個男生,真的很難得。”對面的聲音慢悠悠地,夾雜著某種不懷好意?!安贿^,聽你描述的,一般女孩子會喜歡上他也很正常?!贝摞慃惖穆曇舨挥X又嚴(yán)肅起來,像極了在她家餐廳分別的那天晚上,“你還是要小心哦。最近金夢分手了,整個人就像泄了氣的皮球,一碰還漏水。我可不想看到你也變成這樣。”
“嗯,我知道啦?!睊炝穗娫挘块g里只有一盞天鵝造型的小夜燈亮著,阿莉娜?約卡魯那占據(jù)了小半面墻的海報反射著光芒。畫面上是兩個白衣舞者,前方的女子踮起左腳尖,右腿水平伸直,雙臂伸展像即將起飛的天鵝。以往她的注意力只集中在阿莉娜身上,此時卻不由自主地注意到后面那個托舉著她的右腿和腰的男舞者。他的臉在燈光下看不真切,但那輪廓卻讓她想起了陸銘……
“要小心哦”崔麗麗的聲音又響起來,她一秒彈跳下了床,把收納夾扔進抽屜里鎖了起來。好像只要慢上一秒,就有什么可怕的東西會從中飛出來把自己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