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虎牢驚魂，悍兄天降濃稠、腥甜，帶著鐵銹和內(nèi)臟腐敗的惡臭，那是血的味道，
成千上萬人的血，潑灑在冰冷堅硬的土地上，滲入泥土，蒸騰起一片令人作嘔的猩紅霧氣，
死死糊住了謝凜的口鼻。他猛地吸進一口氣，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肺部卻灌滿了這濃得化不開的死亡氣息，嗆得他撕心裂肺地咳嗽起來，
每一次抽動都牽扯著全身碎裂般的劇痛。意識像沉船般艱難地浮出黑暗的深海。
粘稠的黑暗被撕開一道刺目的口子。不是黑暗。是地獄。耳膜被徹底撕裂了。
骼碎裂的悶響、垂死野獸般絕望的嘶吼、瀕臨崩潰者發(fā)出的不似人聲的嚎叫……無數(shù)種聲音，
狂暴地絞纏在一起，形成一股實質(zhì)的音浪巨錘，狠狠砸在他的頭顱上，嗡嗡作響，
震得他眼冒金星，天旋地轉(zhuǎn)。視野在劇烈的晃動中艱難聚焦。人影。
無數(shù)扭曲、搏殺、倒下的人影。破碎的旗幟在硝煙中無力地卷動，
上面模糊的“董”字和“袁”字被血污浸染得難以辨認。殘破的兵器散落一地，
斷肢和內(nèi)臟如同被隨意丟棄的垃圾，點綴著這片被死亡犁過無數(shù)遍的焦黑土地。
天空是鉛灰色的，壓得極低，仿佛也被這沖天的殺氣染成了不祥的鐵銹色。虎牢關(guān)。
這三個字帶著冰冷的寒意，如同淬毒的鋼針，狠狠扎進謝凜混沌的腦海。前一刻，
他還在安靜的圖書館，翻閱著那本厚重的《三國志通俗演義》，
指尖劃過“溫侯呂布”的字樣，帶著一絲對古人勇武的遙想。下一刻……便是這血肉磨坊！
魂穿？穿越？荒謬的念頭一閃而過，隨即被更強烈的恐懼碾碎。身體！這具身體虛弱得可怕，
像一具被掏空內(nèi)臟的皮囊。沉重的、布滿刀痕和污血的破爛皮甲緊貼著皮膚，冰冷濕黏。
手中下意識握著的，是一桿矛頭斷裂、木柄開裂的長矛，斷裂處的木刺深深扎進掌心，
帶來一絲尖銳的痛楚，反而讓他清醒了些許。“呃?。 币宦暈l死的慘叫在身側(cè)炸響。
謝凜猛地扭頭，瞳孔驟縮！一個滿臉血污、眼珠暴突的士兵，喉嚨被一柄環(huán)首刀徹底割開，
滾燙的鮮血如同噴泉般濺射出來，有幾滴甚至帶著灼人的溫度，砸在謝凜的臉上。
那士兵踉蹌著倒下，空洞的眼神死死盯著謝凜。而那個剛剛完成殺戮的西涼兵，
沾血的環(huán)首刀已經(jīng)轉(zhuǎn)向，猙獰的臉上帶著野獸般的嗜血，刀鋒撕裂空氣，
朝著謝凜的脖頸橫掃而來！死亡的氣息冰冷刺骨！“不！
”求生的本能如同火山般在謝凜體內(nèi)爆發(fā)！
這具身體殘留的、屬于一個掙扎求生的底層小兵的戰(zhàn)斗意識，
與他前世作為格斗愛好者所積累的神經(jīng)反應和閃避本能，在千鈞一發(fā)之際，
以一種他自己都無法理解的方式，強行融合！身體比思維更快！沒有力量硬抗，
只有唯一的念頭——卸開！活下去！謝凜幾乎是憑借著一股蠻橫的意志，
驅(qū)動著這具瀕臨崩潰的身體，猛地向后踉蹌半步，
上半身以一種極其別扭、卻又險之又險的角度向側(cè)面擰開。同時，
他雙手死死攥住那桿斷矛的木柄，用盡全身殘存的氣力，迎著那抹致命的寒光斜斜向上格去！
不是硬碰硬的撞擊，而是順著刀勢，用矛桿側(cè)面去“蹭”！“鐺——咔！
”刺耳的刮擦聲伴隨著木柄斷裂的脆響！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順著矛桿狂涌而至，
謝凜感覺自己像是被一輛高速行駛的卡車側(cè)面撞中，雙臂瞬間失去了知覺，斷矛脫手飛出，
整個人如同斷了線的破敗風箏，被狠狠拋飛出去。后背重重砸在冰冷堅硬的地面上，
五臟六腑仿佛都移了位，喉頭一甜，一口滾燙的鮮血再也壓制不住，“哇”地噴了出來，
眼前陣陣發(fā)黑。還沒等他緩過一口氣，更大的恐怖驟然降臨！整個混亂喧囂的戰(zhàn)場，
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巨手猛地按下了暫停鍵。一種令人靈魂顫栗的、純粹到極致的殺意，
如同無形的寒潮，瞬間凍結(jié)了方圓數(shù)十丈內(nèi)的空氣！所有的喊殺聲、兵刃交擊聲，
似乎都在這一刻被強行抽離，只剩下一種令人窒息的死寂。謝凜掙扎著抬起頭，
模糊的視線中，一道赤色的閃電撕裂了灰暗的戰(zhàn)場！那赤色閃電的核心，
是一匹神駿非凡、宛如燃燒著地獄烈焰的巨馬——赤兔！馬背上，一個身影如山岳般巍峨，
身披獸面吞頭連環(huán)鎧，頭戴三叉束發(fā)紫金冠，手中一桿方天畫戟，
在鉛灰色的天幕下閃爍著令人心膽俱裂的寒芒！呂布！魔神呂布！他僅僅是策馬沖來，
那席卷天地的威壓就讓周圍的兵卒如同被狂風吹倒的麥稈，紛紛驚恐地避讓，
甚至有人直接被那無形的氣場震懾得癱軟在地。他的目標，
似乎是遠處那桿在亂軍中若隱若現(xiàn)的“曹”字大旗。曹操的中軍！他如入無人之境，
赤兔馬四蹄翻騰，所過之處，擋者披靡，殘肢斷臂如雨點般飛灑。對于腳下螻蟻般的潰兵，
他根本不屑一顧。然而，謝凜被震飛落地的位置，恰好就在他沖鋒路徑的邊緣！
呂布甚至沒有低頭看一眼這個螻蟻。他只是隨手將沉重的方天畫戟向下一壓，
如同驅(qū)趕蚊蠅般隨意一揮！那動作輕描淡寫，卻帶著毀滅性的力量！巨大的戟刃撕裂空氣，
發(fā)出沉悶如雷的爆鳴！戟刃未至，那恐怖的罡風已經(jīng)如同實質(zhì)的重錘，狠狠砸在謝凜的胸口！
窒息！絕對的窒息！死亡的陰影瞬間將他徹底吞噬，冰冷徹骨，比這寒冬的戰(zhàn)場更冷百倍！
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凍結(jié)了，連思維都陷入停滯。在呂布隨手揮出的這如同天罰般的一戟面前，
他之前那點可憐的掙扎和格擋技巧，顯得如此可笑和微不足道。躲不開！擋不??！必死無疑！
巨大的戟刃在視野中急速放大，那冰冷的寒光仿佛要刺穿他的靈魂。絕望如同冰冷的毒蛇，
纏繞住心臟。不！不能死！剛來就要死？！一股源自生命最深處的不甘和憤怒，
混合著前生今世所有的求生欲，如同被壓抑到極點的火山，
在謝凜瀕臨崩潰的身體里轟然爆發(fā)！“啊——！
”一聲沙啞到極致的、不似人聲的嘶吼從謝凜破裂的喉嚨里迸發(fā)出來！沒有力量硬撼，
那就只剩下唯一的本能——卸！傾盡所有，卸開一絲！哪怕只有一絲！
在戟刃及體的前一個剎那，謝凜的身體做出了一個超越極限、詭異到極點的動作。
他放棄了所有穩(wěn)固下盤的想法，任由身體像一片被狂風卷起的落葉，
順著那恐怖戟風壓下的方向，猛地向后、向側(cè)面滾去！同時，他唯一能動的左手，
不知從哪里爆發(fā)出一股力氣，抓起地上一面不知是誰丟棄的、早已變形凹陷的破木盾，
沒有試圖格擋那致命的戟刃，而是用盾面最邊緣、最傾斜的角度，
斜斜地向上、向外猛地一“撩”！這不是格擋，這是近乎于自殺的引導！
是試圖用最小的接觸面，將這毀滅性的力量引導向身側(cè)的空處！“砰?。?！
”一聲沉悶到令人心悸的巨響！戟刃沒有直接劈中謝凜的身體，
卻重重地砸在了那面破木盾的邊緣！沒有碎裂聲，
只有一種令人牙酸的、如同重錘砸在濕透的厚皮革上的悶響！盾牌瞬間扭曲、爆裂！
木屑混合著不知名的金屬碎片如同爆炸般激射！一股無法形容的狂暴巨力，如同奔騰的怒江，
順著盾牌殘骸狠狠撞在謝凜的左臂和半邊身體上！“咔嚓！”清晰的骨裂聲從手臂傳來。
謝凜感覺自己像是被投石機拋出的巨石，整個人再次離地飛起，比上一次飛得更遠、更高！
視野在劇烈的翻滾中徹底顛倒模糊，鮮血如同廉價的紅顏料，從口鼻中狂噴而出，
在空中拉出一道凄厲的弧線。意識在劇痛和震蕩中如同風中殘燭，迅速熄滅。
完了……黑暗如同潮水般涌來，帶著死亡的冰冷氣息，要將他的靈魂徹底淹沒。
就在這意識即將徹底沉淪的最后一瞬，一聲驚天動地的咆哮，如同平地炸響的九天神雷，
帶著一種足以撕裂蒼穹的狂暴、難以置信的狂喜和撕心裂肺的痛楚，
猛地穿透了戰(zhàn)場上所有的喧囂，狠狠灌入謝凜即將沉寂的耳膜！“阿弟——？！
”那聲音如同洪荒巨獸的嘶吼，震得謝凜殘存的意識都為之一顫！緊接著，
是一道龐大到遮天蔽日的黑影，帶著席卷一切的狂風和濃得化不開的血腥煞氣，
如同隕石天降，轟然砸落在謝凜與那方天畫戟之間！“轟！”大地似乎都呻吟了一下。
塵土、碎石、血沫被狂暴的氣流卷起，形成一片小小的沙塵暴。
謝凜被這沖擊的余波再次掀飛一小段距離，重重落地，劇痛讓他蜷縮起來，但奇跡般地，
那致命的黑暗似乎被這聲怒吼暫時驅(qū)散了些許，他掙扎著掀開沉重的眼皮。視野一片血紅，
模糊不清。但在那晃動的血色光影中，一個如同鐵塔般巍峨的身影牢牢地釘在大地上。
那人身披重甲，甲葉上沾滿了厚厚的血漿和碎肉，仿佛剛從地獄的血池中爬出。
他雙手各持一柄巨大的鐵戟，交叉橫亙在身前，戟刃上寒光吞吐，殘留著未干的血跡。
僅僅是站在那里，就散發(fā)出一種尸山血海中磨礪出的、令人窒息的兇悍氣息，
如同一堵不可逾越的鋼鐵城墻，牢牢地將謝凜擋在了身后。他的背影寬闊得如同山壁，
肌肉虬結(jié)的臂膀因為用力而劇烈地顫抖著，重甲下的身軀如同拉滿的強弓，繃緊到極致，
散發(fā)出滔天的戰(zhàn)意和怒火，死死地鎖定了前方那個赤色的身影——呂布！而此刻，
這個如同魔神般的巨漢，正艱難地、一點點地側(cè)過頭。
那布滿血絲、如同銅鈴般巨大的雙眼中，燃燒著足以焚毀一切的狂怒，但在這狂怒的深處，
卻清晰地映照出謝凜蜷縮在地的狼狽身影。那眼神深處，
翻涌著一種近乎崩潰的、難以置信的狂喜，
以及一種刻骨銘心的、失而復得的巨大恐懼和痛楚。他死死地盯著謝凜的臉，
或者更確切地說，
是盯著謝凜眉骨上一道剛剛被戟風刮出的、正汩汩流血的狹長傷口——那傷口之下，
隱約可見一個暗紅色的、形如彎月的胎記！“是…是你？！阿弟！！
”典韋的聲音如同受傷的猛虎在咆哮，每一個字都帶著劇烈的顫抖，
充滿了無法言喻的狂喜和巨大的困惑，還有那壓抑不住的、仿佛要將天地都撕裂的暴怒，
“你還活著？！！”謝凜徹底懵了。家兄……典韋？！這個念頭如同驚雷，
在他混沌一片、瀕臨破碎的腦海中炸開，震得他魂飛魄散，連身上的劇痛都暫時忘卻了。
而前方，那騎在赤兔馬上的魔神呂布，
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和典韋那飽含復雜情感的怒吼所吸引。他勒住躁動不安的赤兔，
方天畫戟斜指地面，饒有興致地微微歪了歪頭，冰冷如毒蛇般的目光，
第一次真正地、帶著一絲玩味和探究，
落在了那個被他隨手一戟差點拍死、此刻卻被典韋用生命擋在身后的“螻蟻”身上。嘴角，
似乎勾起了一抹極其細微、卻又令人不寒而栗的弧度。第二章：營中驚疑，
醫(yī)女初逢冰冷的黑暗如同潮水，反復沖刷著謝凜殘存的意識。
每一次意識稍微掙扎著想要浮出水面，
都會被那深入骨髓的劇痛和左臂傳來的、仿佛被碾碎般的灼熱感狠狠拖拽回去。
耳邊是模糊的、持續(xù)不斷的嗡鳴，如同隔著厚重的棉絮，
聽到一些嘈雜的聲響——粗重的喘息聲、金屬甲葉摩擦碰撞的鏗鏘聲、急促而沉重的腳步聲，
還有……一個如同悶雷滾動、帶著無法抑制的焦灼和暴戾的吼聲，
一直在很近的地方反復震蕩：“輕點！混賬東西！沒看見他疼嗎？！” “滾開！
讓老子來背！” “郎中！郎中死哪去了？！再不來老子拆了你們的營帳！
”這聲音……是那個巨漢？典韋？家兄……典韋……這個荒謬絕倫又帶著巨大沖擊的念頭，
像是一根燒紅的鐵釘，在謝凜混亂的腦海中反復烙印，帶來一陣陣尖銳的眩暈。
身體在劇烈的顛簸中起伏，每一次顛簸都引發(fā)左臂撕裂般的劇痛，讓他幾欲昏厥。
他能感覺到自己被一股強大到不容抗拒的力量小心翼翼地托著，
那力量的主人動作雖然粗魯笨拙，卻帶著一種近乎偏執(zhí)的小心翼翼，
仿佛捧著一件隨時會碎裂的稀世珍寶。濃烈的血腥味、汗臭味、皮革和鐵銹混合的戰(zhàn)場氣息，
以及一種獨屬于那個巨漢的、如同猛獸般的渾厚體味，將他緊緊包裹。這味道并不好聞，
卻奇異地帶來一種詭異的、令人昏沉的“安全感”。至少，
暫時遠離了那個隨手一揮就能決定他生死的魔神呂布。不知過了多久，顛簸終于停止了。
身體被輕柔地放平，身下是粗糙卻相對厚實的草墊，隔絕了地面的冰冷堅硬。
嘈雜的人聲似乎被隔絕在外，周圍安靜了許多，
只剩下那個如同悶雷般的呼吸聲就在咫尺之遙，沉重而急促?！鞍⒌堋⒌?？醒醒！看著我！
”聲音就在耳邊炸響，帶著毫不掩飾的恐慌和急切，震得謝凜耳膜嗡嗡作響。
一只沾滿干涸血污和泥土、粗糙得如同砂礫般的大手，帶著小心翼翼的顫抖，
輕輕拍打著謝凜冰冷的臉頰。那力道對典韋來說或許已是極致的輕柔，
但對此刻重傷的謝凜而言，卻無異于鈍器擊打。
“咳…咳咳……”劇烈的咳嗽牽動了胸腹的傷勢，謝凜痛苦地蜷縮了一下，
終于艱難地掀開了如同灌了鉛般沉重的眼皮。視線依舊模糊，光影晃動。
一張布滿血污、胡須虬結(jié)如同鋼針、幾乎看不清本來面目的巨大臉龐，幾乎占據(jù)了整個視野。
那雙銅鈴般的巨眼，此刻布滿了駭人的血絲，正死死地、一瞬不瞬地盯住他，
眼神復雜到了極點——有失而復得的狂喜，如同巖漿般熾熱滾燙；有深不見底的困惑，
仿佛在辨認一個不可能存在的幻影；更有一種令人心悸的、幾乎要溢出來的巨大恐懼和擔憂。
“醒了！醒了！娘的！嚇死老子了！”典韋的聲音猛地拔高，如同炸雷，
臉上瞬間爆發(fā)出毫不掩飾的狂喜，但隨即又被更深的焦慮取代，“別動！別動！
你他娘傷得重！骨頭都斷了！忍著點！郎中！郎中呢？！快給老子滾進來！”他一邊吼著，
一邊試圖按住謝凜的身體，那蒲扇般的大手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卻又極力控制著不去碰觸他受傷的左臂，動作笨拙得有些可笑。謝凜的視線艱難地聚焦，
終于看清了周圍的環(huán)境。這是一個不算寬敞的營帳，陳設極其簡陋，只有一張低矮的行軍榻，
幾張粗糙的木凳，地上散落著一些沾血的布條和廢棄的兵器部件。
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藥草味、血腥味和汗味。帳簾被粗暴地掀開一角，
幾個同樣披甲帶傷、神情彪悍的軍士正探頭探腦，臉上帶著敬畏和好奇。而他自己，
正躺在那張唯一的行軍榻上，身上蓋著一件帶著濃重汗味、卻異常厚實的毛皮大氅。
左臂被幾塊粗糙的木板和布條勉強固定住，刺骨的劇痛一陣陣襲來。
典韋…典韋就半跪在榻邊，龐大的身軀幾乎占據(jù)了小半個帳篷的空間。
他身上的重甲還沒來得及卸下，甲葉縫隙里凝固著暗黑色的血塊，濃烈的殺伐之氣尚未散盡，
與他此刻那副小心翼翼、如同守護幼崽的猛虎般的姿態(tài)形成了極其強烈的反差。
“阿弟…阿弟？”典韋見謝凜眼神茫然，又急切地湊近了些，幾乎臉貼著臉，
那濃重的氣息噴在謝凜臉上，“是老子！是你哥！典韋！你還認得老子不？”他粗糙的手指，
顫抖著指向謝凜眉骨上那道被簡單處理過、依舊滲著血絲的傷口，
指向那傷口下若隱若現(xiàn)的彎月胎記，“這疤…這胎記！錯不了！是你！謝凜！老子的親阿弟！
”親阿弟？！謝凜的腦子“嗡”的一聲，一片空白。魂穿…這具身體的原主，
竟然是典韋失散多年的親弟弟？！這身份來得太過突然，太過沉重！他張了張嘴，
喉嚨里卻只發(fā)出嘶啞的“嗬嗬”聲，干裂的嘴唇粘在一起，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巨大的信息沖擊和身體的極度虛弱，
讓他只能茫然地、帶著一絲驚恐地看著眼前這張情緒激動到扭曲的巨臉?！罢f話！阿弟！
你說話啊！”典韋眼中的狂喜被更深的恐懼取代，他猛地抓住謝凜完好的右肩，
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骨頭，“這些年…這些年你跑哪去了？！??？！
爹娘死前…死前還在念叨你！老子以為…以為你也…”他的聲音陡然哽咽，
虎目之中竟隱隱泛起一層水光，那是一種混雜著巨大悲痛和失而復得的復雜情感。
劇烈的搖晃和肩頭的劇痛讓謝凜幾乎再次昏厥。他必須說點什么！否則，
這個激動過度的“家兄”可能會在下一刻就把他搖散架！“咳…咳…”他用盡力氣，
發(fā)出劇烈的咳嗽，身體痛苦地扭動著。典韋猛地松開手，像是被燙到一般，
臉上露出懊悔和心疼：“對…對不??！阿弟！哥不是有意的！哥是…哥是…”他手足無措，
巨大的身軀顯得有些滑稽。就在這時，帳簾被輕輕掀開，一個略顯清冷的聲音響起：“將軍，
郎中來了。您…您且讓開些，莫要再碰傷者?！甭曇舨桓?，卻帶著一種奇異的鎮(zhèn)定力量，
瞬間吸引了帳內(nèi)所有人的目光。典韋如同被點醒，龐大的身體猛地向后挪開一步，
急切地吼道：“快！快進來！給我兄弟好好看看！他要是有半點差池，老子拆了你們的骨頭！
”一個纖細的身影端著木盆，側(cè)身從典韋讓開的空隙走了進來。光線從掀開的帳簾處涌入，
勾勒出她的輪廓。一身洗得發(fā)白、打著幾處補丁的粗布衣裙，
外面罩著一件同樣干凈但邊緣磨損的深色圍子。烏黑的長發(fā)簡單地挽在腦后，
用一根木簪固定，露出線條柔和的脖頸。她的臉上蒙著一塊同樣干凈的粗布面巾，
只露出一雙眼睛。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如同沉靜的秋水，清澈見底，
卻又深邃得仿佛能映照人心。眼底深處沒有普通女子面對這血腥軍營時的怯懦或恐懼，
只有一種近乎淡漠的專注和一種磐石般的堅韌。即便面對典韋那足以嚇退猛虎的狂暴氣勢，
她的眼神也只是微微波動了一下，隨即恢復了那種沉靜的、醫(yī)者獨有的專注。
她的動作麻利而輕柔，如同行云流水。將木盆放在榻邊的小凳上，
盆中是冒著微微熱氣的清水和干凈的布巾。她沒有看典韋，也沒有看探頭探腦的軍士，
目光直接落在榻上蜷縮的謝凜身上，那目光平靜無波，仿佛在審視一件需要修理的物品，
卻又奇異地帶著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八！彼啙嵉亻_口，聲音依舊清冷。
旁邊一個顯然是隨她而來的、年紀更小的醫(yī)女學徒，趕緊遞上一個陶碗。她接過碗，
卻沒有立刻給謝凜喂水，而是先用一塊干凈微濕的布巾，
極其輕柔地擦拭著謝凜臉上、脖頸上的血污和塵土。她的手指修長，
帶著常年接觸草藥留下的淡淡痕跡，動作穩(wěn)定而精準，避開了他眉骨上的傷口。
冰冷的布巾觸碰到滾燙的皮膚，帶來一絲舒適的涼意。“張嘴。”她的聲音不高，
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指令。謝凜下意識地微微張開干裂的嘴唇。溫熱的清水，
帶著一絲淡淡的藥草苦澀味，順著她的手腕，緩慢而穩(wěn)定地流入謝凜口中。
每一口都恰到好處，既緩解了喉嚨的灼痛，又避免了嗆咳。
她的眼神專注地看著他的吞咽動作，仿佛此刻天地間只有這一件事。
典韋像個巨大的石像般杵在旁邊，大氣不敢出，
只是用那雙銅鈴大眼死死盯著蘇禾的動作和她手中的水碗，仿佛那碗水是什么稀世靈藥，
生怕灑出一滴。他臉上的暴躁和焦慮，在蘇禾這種沉靜到近乎冷漠的態(tài)度面前，
竟奇異地被壓制了幾分。幾口水下去，謝凜感覺火燒火燎的喉嚨終于得到了一絲滋潤，
混沌的腦子也清明了一點點。他看著眼前這個蒙著面巾、只露出一雙沉靜眼眸的女子，
心中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在這充斥著血腥、暴力和死亡氣息的軍營里，她的存在，
就像一片暴風雨中寧靜的港灣。蘇禾喂完水，放下陶碗，目光轉(zhuǎn)向謝凜被簡陋固定的左臂。
她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起來，如同鷹隼發(fā)現(xiàn)了獵物?！肮潭ㄥe了。”她的聲音依舊平靜，
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這樣會廢掉他的手臂?！彼斐鍪?，
那穩(wěn)定得沒有一絲顫抖的手指，輕輕按在謝凜左臂腫脹變形最嚴重的地方。“唔——！
”劇烈的、鉆心的疼痛瞬間讓謝凜悶哼出聲，額頭冷汗涔涔而下，身體猛地繃緊。
“你干什么？！”典韋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猛虎，瞬間暴怒，巨大的身軀就要撲上來。
“按住他肩膀。別讓他動?！碧K禾頭也沒抬，聲音冷冽如冰，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權(quán)威，
“想保住這只手，就聽我的?！钡漤f的動作猛地僵住，看著謝凜痛苦扭曲的臉，
又看看蘇禾那專注得近乎冷酷的眼神，巨大的拳頭握緊了又松開，最終，他還是咬著牙，
伸出那雙能生裂虎豹的大手，小心翼翼地、卻異常穩(wěn)固地按住了謝凜的右肩。蘇禾不再言語。
她快速而精準地解開那些粗糙的布條和木板。當手臂完全暴露出來時，
饒是她見慣了戰(zhàn)場創(chuàng)傷，眉頭也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左小臂明顯扭曲，腫脹發(fā)紫，
皮膚下是大片的淤血，觸手滾燙?！肮穷^斷了，錯位?！彼院喴赓W地診斷，“忍著。
”話音未落，她那雙看似纖細柔弱的手，驟然發(fā)力！動作快如閃電，
精準無比地卡住斷骨兩端！“咔嚓！”一聲令人牙酸的脆響！“啊——！”謝凜眼前一黑，
劇痛如同海嘯般瞬間將他吞沒，身體猛地向上彈起，又被典韋死死按住。
蘇禾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仿佛那聲慘叫和身體的劇烈反應只是無關(guān)緊要的背景音。
她迅速拿起早已準備好的、邊緣磨得光滑的新木板和干凈布帶，以極其嫻熟的手法，
開始重新固定復位后的手臂。她的動作穩(wěn)定、快速、有效，
每一個細節(jié)都透露出千錘百煉的技藝。劇痛如同退潮般緩緩減弱，謝凜渾身被冷汗浸透，
如同剛從水里撈出來，虛脫地癱在榻上，大口喘著粗氣，眼前金星亂冒。
但左臂那原本鉆心剜骨、無處發(fā)泄的劇痛，在復位固定后，
竟奇跡般地變成了一種可以忍受的鈍痛。蘇禾處理完手臂，
又檢查了他身上的其他傷口——被戟風撕裂的皮甲下，是深淺不一的挫傷和淤青，
好在沒有致命的內(nèi)傷。她默默地清洗傷口，敷上搗碎的、散發(fā)著清苦氣息的草藥，
再用干凈的布條包扎好。整個過程沉默而高效。典韋全程如同石雕，只有按在謝凜肩上的手，
能感覺到那巨大的身體在微微顫抖，顯示著他內(nèi)心的極度緊張。直到蘇禾處理完畢，
開始收拾東西，他才長長地、如同拉風箱般呼出一口濁氣，緊繃的肌肉松弛下來。
“謝…謝了?！钡漤f的聲音有些干澀，看著蘇禾，眼神復雜，
那是一種混合著感激、敬畏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窘迫。蘇荷只是微微頷首，算是回應。
她端起木盆，目光再次落在謝凜臉上，那雙沉靜的秋水眸中，
掠過一絲極淡的、幾乎無法捕捉的同情，如同蜻蜓點水，轉(zhuǎn)瞬即逝。隨即，
她恢復了那種近乎冷漠的平靜，轉(zhuǎn)身，帶著學徒，無聲地離開了營帳，如同她來時一樣。
帳內(nèi)再次安靜下來，只剩下謝凜粗重的喘息和典韋壓抑的呼吸聲。
“阿弟…”典韋的聲音低沉了許多，帶著劫后余生的疲憊和巨大的困惑，他蹲在榻邊，
巨大的身影幾乎將光線都擋住了，“現(xiàn)在…現(xiàn)在能跟哥說說嗎？這些年…你到底去哪了？
怎么會在那鬼地方？還…還差點…”他說不下去了，只是用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
死死地盯著謝凜。身份危機如同冰冷的鎖鏈，瞬間纏繞住謝凜的心臟。他必須回答！
必須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否則，這個剛剛找回“親弟”、情緒極不穩(wěn)定的絕世猛將，
下一刻就可能把他當成冒牌貨撕碎！記憶？這具身體的記憶碎片混亂不堪，如同破碎的琉璃，
根本無法拼湊。他只能賭！“哥…哥…”謝凜艱難地開口，聲音嘶啞得如同破鑼，
他努力模仿著記憶中那些流民的神情，眼神中流露出巨大的痛苦、迷茫和恐懼，
“我…我不知道…好多事…記不清了…頭疼…好疼…”他痛苦地閉上眼睛，眉頭緊鎖，
身體微微顫抖，
…都忘了…只記得…記得有個哥哥…叫…典韋…在…在曹操大人帳下…”他斷斷續(xù)續(xù)地說著，
語無倫次，充滿了混亂和不確定。典韋眼中的困惑更深了，
但那份巨大的關(guān)切和心疼也同時涌現(xiàn)。他伸出粗糙的大手，笨拙地、帶著從未有過的輕柔，
替謝凜擦去額頭的冷汗：“不記得了？怎么會…是傷到頭了？
還是這些年吃了太多苦…嚇著了？不怕！不怕！有哥在！以后誰也別想欺負你！
天王老子來了也不行！”他的語氣斬釘截鐵，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庇護。就在這時，
帳外傳來一個低沉而威嚴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惡來（典韋的字）？
聽說你尋回了失散多年的胞弟？還硬接了呂布一戟？真是…天大的幸事啊。
”帳簾再次被掀開。光線涌入，
映照出一個身量不高、面容沉靜、眼神卻銳利如鷹隼的中年男人。他披著玄色大氅，
內(nèi)里是精良的細鱗甲，腰間佩劍。雖然面帶微笑，但那笑容并未到達眼底，
反而透著一股深沉的、令人心悸的威壓。他身后跟著兩個面無表情、眼神精悍的帶刀侍衛(wèi)。
曹操！謝凜的心臟驟然縮緊！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從脊椎竄遍全身！
曹操的目光如同實質(zhì)的探針，先是掃過榻上虛弱不堪、臉色慘白的謝凜，
那目光帶著審視、好奇，還有一絲極淡的、幾乎無法察覺的疑慮。隨即，
他的視線落在了半跪在榻邊的典韋身上，臉上的笑容加深了幾分，顯得溫和而關(guān)切。“主公！
”典韋猛地站起身，龐大的身軀對著曹操深深一躬，聲音洪亮，帶著發(fā)自內(nèi)心的激動和感激，
“正是！正是末將失散多年的胞弟！老天有眼！竟在…竟在呂布那廝的戟下…讓他活了下來！
”說到呂布時，典韋的聲音里充滿了刻骨的恨意?！芭?？虎口余生，確乃天幸。
”曹操緩步走近，目光再次落在謝凜身上，那審視的意味更濃了，“只是…戰(zhàn)場兇險，
刀劍無眼，身份之事，關(guān)乎重大，惡來還需…明辨才是?！彼恼Z氣溫和，
仿佛只是長輩善意的提醒，但話語中的深意卻讓帳內(nèi)的空氣瞬間凝固。
典韋臉上的激動瞬間僵住，隨即涌起巨大的憤怒和委屈：“主公！末將認得！絕不會錯！
他眉骨上的胎記，和當年走失時一模一樣！還有那眼神…錯不了！就是末將的阿弟！謝凜！
”他指著謝凜眉骨的傷口，語氣斬釘截鐵，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固執(zhí)。“胎記可仿，
面容可似，亂世之中，人心叵測啊?！辈懿佥p輕嘆了口氣，目光如同無形的枷鎖，
牢牢鎖住謝凜，“此子能在呂布戟下生還，已是奇聞。又恰被惡來你認出，更是巧中之巧。
本相非是疑你手足之情，只是…身為主帥，不得不為全軍安危計?！彼D了頓，
手指狀似無意地輕輕摩挲著腰間的劍柄，那動作輕微，卻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這樣吧。既是惡來之弟，便好生在此養(yǎng)傷。本相會加派人手，‘護衛(wèi)’周全。待傷勢好轉(zhuǎn)，
再細細查證，若身份確鑿無誤，本相定當重賞，以慰你兄弟重逢之情?！薄白o衛(wèi)”？查證？
謝凜的心沉到了谷底。這分明就是軟禁和監(jiān)視！曹操的疑心病，果然名不虛傳！
他感覺到后背瞬間被冷汗浸透。典韋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巨大的拳頭捏得咯咯作響，
眼中怒火翻騰。他顯然也聽懂了曹操的言外之意。
但他看著榻上虛弱不堪、眼神茫然的“阿弟”，又看著曹操那不容置疑的眼神，最終，
那如山般的肩膀微微塌了下去，如同斗敗的雄獅，帶著巨大的不甘和屈辱，
嘶聲道：“末將…謝主公！定會…定會‘明辨’！”“嗯，好生照料?！辈懿贊M意地點點頭，
目光在謝凜臉上最后停留了一瞬，那眼神深處，一絲冰冷的算計一閃而逝，
隨即被溫和的笑容掩蓋。他轉(zhuǎn)身，帶著侍衛(wèi)，離開了營帳。帳簾落下，隔絕了光線，
也隔絕了外面窺探的目光。帳內(nèi)死一般的寂靜。典韋如同一尊壓抑著怒火的雕像，站在原地，
胸膛劇烈起伏，粗重的呼吸聲在寂靜中格外刺耳。謝凜躺在榻上，
感受著左臂傳來的鈍痛和身體無處不在的虛弱，心中一片冰涼。
身份危機如同達摩克利斯之劍，高懸頭頂。呂布的陰影尚未散去，
曹操的猜忌和監(jiān)視又接踵而至。這亂世求生，第一步就踏入了荊棘遍布的雷區(qū)。
而那個名叫蘇禾的醫(yī)女沉靜如水的眼眸，竟成了這冰冷絕望中，唯一一絲微弱卻真實的暖色。
第三章：兄護弟危，暗流涌動日子在曹營中緩慢地流逝，如同浸了水的皮繩，沉重而滯澀。
謝凜的營帳成了風暴眼中一個奇異的孤島。帳外，典韋派來的心腹親兵如同鐵鑄的門神，
日夜輪守，眼神警惕地掃視著每一個試圖靠近的身影。而更外圍，曹操加派的那些“護衛(wèi)”，
則如同沉默的陰影，隱在營地的各個角落，他們的目光并非時刻聚焦在營帳，
卻總能在不經(jīng)意間，讓謝凜感到一種芒刺在背的窺視感。身份，成了懸在頭頂?shù)睦麆Α?/p>
呂布戟下余生的“傳奇”，典韋失散胞弟的“奇遇”，在底層兵卒中口口相傳，
發(fā)酵出敬畏、好奇和種種光怪陸離的猜測。而在將領(lǐng)和謀士的圈子里，
這則成了一個充滿疑慮的話題。
謝凜偶爾能聽到帳外刻意壓低、卻又剛好能讓他聽清的議論：“典將軍自是忠勇無雙，
可這憑空冒出來的兄弟…嘖嘖，呂布那一戟，真有那么好接？
” “怕不是董卓或呂布使的苦肉計？故意送個‘弟弟’過來，亂典將軍心神？
” “主公派了人看著呢…此人來歷不明，不得不防啊…”每一句低語，都像冰冷的針，
扎進謝凜的心底。他只能沉默，
將所有的精力投入到身體的恢復和典韋那近乎“慘無人道”的訓練之中。天剛蒙蒙亮，
營地的喧囂尚未完全蘇醒。謝凜就被典韋那如同悶雷般的吼聲從淺眠中驚醒?！捌饋恚“⒌?！
太陽曬屁股了！這點傷算什么！想當年老子腸子流出來都能塞回去接著砍人！
”帳簾被粗暴地掀開，典韋那鐵塔般的身影堵在門口，
清晨的寒氣裹挾著他身上濃烈的汗味和鐵銹味涌了進來。
他手里拎著兩柄明顯是臨時找來的、分量輕了許多的短鐵戟，扔了一柄在謝凜榻前，
發(fā)出沉悶的響聲?！敖又?！先活動筋骨！把你這身軟肉給老子練結(jié)實點！就你這小身板，
一陣風都能吹跑，怎么在亂世立足？怎么給爹娘報仇？！
”典韋的吼聲震得帳篷頂?shù)幕覊m簌簌落下。報仇？謝凜心中苦笑。他連爹娘是誰都不知道。
但他別無選擇。在這亂世，在這危機四伏的軍營，力量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點點。他咬著牙，用未受傷的右手撐起身體，
忍著左臂傳來的陣陣抽痛，撿起了那柄對他來說依舊過于沉重的短戟。
冰冷的觸感讓他精神一振。營地邊緣一小片相對平整的空地，成了他們的訓練場。
泥土被踩踏得異常堅實，還殘留著昨夜篝火的灰燼。典韋的教學方式，粗暴直接得令人發(fā)指。
“看好了！這是‘蕩’！”典韋低吼一聲，龐大的身軀卻異常靈活地動了起來。
沉重的雙戟在他手中如同活了過來，化作兩道烏光，一前一后，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
猛地向前方橫掃！動作大開大闔，充滿了爆炸性的力量，
仿佛要將面前的一切阻礙都掃蕩干凈！腳下的泥土被犁出深深的溝壑?！坝涀?！力從地起！
腰馬合一！管他前面是人是馬是墻，給老子蕩開！掃平！”典韋收勢，氣不長出，
目光灼灼地盯著謝凜，“你來！照做！別像個娘們似的！”謝凜深吸一口氣，
回憶著典韋的動作，雙手緊握短戟，調(diào)動全身的力氣，模仿著向前橫掃。然而動作笨拙無比，
腳步虛浮，短戟揮出軟綿綿的，別說“蕩開”什么，自己反而被戟身的重量帶得一個趔趄，
差點摔倒?！皬U物！”典韋怒其不爭，蒲扇般的大手猛地拍在謝凜的后腰上，“腰！腰是根！
根不穩(wěn)，力就散！再來！”啪！又是一巴掌拍在謝凜繃緊的大腿外側(cè)：“腿！扎穩(wěn)！
下盤是根！根深才能葉茂！懂不懂？！”每一巴掌都勢大力沉，拍得謝凜齜牙咧嘴，
皮肉生疼。但他咬著牙，一聲不吭，汗水如同小溪般從額頭滾落，浸濕了單薄的衣衫。
他強迫自己集中精神，感受著身體發(fā)力的軌跡，
一遍又一遍地重復著這看似簡單、實則蘊含著力學精髓的“蕩”字訣。每一次揮戟，
都感覺全身的肌肉都在哀嚎，肺部火辣辣地灼痛?！巴?！看這個！‘截’！”典韋突然暴喝，
打斷了謝凜的練習。只見他雙戟猛地一收，由極動轉(zhuǎn)為極靜，巨大的戟刃如同兩道鐵閘，
交叉封在身前！動作迅猛如電，帶著一種不動如山的厚重感！仿佛無論多么狂暴的攻擊，
都會被這兩道鐵閘生生截斷！“眼要毒！手要快！心要狠！看準了，管他刀槍劍戟，
給老子截?。趸厝?！”典韋的眼神銳利如鷹。謝凜再次模仿。這一次，
他嘗試著在典韋的呼喝和拍打下，努力捕捉那種瞬間爆發(fā)、由守轉(zhuǎn)攻的截擊感。
手臂的肌肉在顫抖，每一次格擋都震得他虎口發(fā)麻，但那沉重的短戟，
似乎漸漸有了一絲凝滯的力量感?！白詈?！‘破’！”典韋的氣勢陡然攀升到頂點！
他雙戟一前一后，如同兩條出洞的毒龍，帶著一往無前的慘烈殺意，
猛地向前方一個虛點刺出！快！準！狠！戟尖撕裂空氣，發(fā)出尖銳的嘶鳴！
那是一種舍棄一切防御、只為破開一點、撕裂敵陣的決絕！“記??！狹路相逢！有死無生！
看準了破綻，給老子捅進去！撕開它！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典韋的吼聲帶著金戈鐵馬的殺伐之氣，震得謝凜耳膜嗡嗡作響。
“破”字訣的練習更是艱難。謝凜的力量和速度都遠遠不夠，刺出的短戟綿軟無力，
毫無威脅。典韋看得直搖頭，卻又無可奈何，只能一遍遍地吼著要領(lǐng)，
用他那雙巨手強行糾正謝凜的姿勢，拍打他發(fā)力的部位。汗水浸透了謝凜的衣衫，
左臂的傷處傳來陣陣撕裂般的痛楚，提醒著他傷勢未愈。每一次揮戟、格擋、突刺，
都像是在榨干他最后一絲力氣。身體的疲憊如同潮水般涌來，但他不敢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