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聽到了熟悉的到站音,時羽松了口氣。
后車門緩緩打開,車外被一片漆黑籠罩,仿佛深不見底的漩渦,迫不及待要拉他們進入一場血腥殘忍的狂歡。
時羽站起身正欲下車,忽然被連滄叫?。骸凹右幌潞糜?,剛才上車之前我們已經(jīng)建好了組隊群聊,我拉你進來?!?/p>
組隊?
也對,畢竟他們一起坐過半截鬼開得公交車,也算過命的交情了,誰知道以后還會不會遇見這種能看見鬼的知己呢。
時羽掏出手機,點開自己的社交頻道,忽然瞥見連滄手機上寫著“PC”的社交軟件,說道:“你這個軟件我沒有誒,等我下一個再加你?!?/p>
連滄看了眼自己的手機,心道這不就是進入無限流世界后每一個玩家都會被強制捆綁的軟件嗎?
時羽正在翻連滄說的那個軟件,忽然聽到拉鏈被拉開的聲音,他心道不好回頭一看,果然見那被他踢到座位底下深處的行李箱終于再次掙扎著移動了出來,行李箱的拉鏈正緩緩拉開,一只黑紫色的腳趾迫不及待地從開口處鉆了出來。
司機鬼像是被吸引了一般,拼命掙扎扭動著身子,緊緊捆綁的安全帶像鋒利的劍刃將他腰側(cè)的皮肉削掉,掉在地上宛若一條扭曲爬動的蚯蚓,向時羽他們爬來。
與此同時,行李箱的拉鏈也全部滑開,大開著的箱子讓里面的東西一覽無余。
時羽的目光在箱子和司機身上不斷徘徊,終于恍然大悟:“我懂了!原來他想找自己的腿,不過他的腿怎么會在公交車的座位底下,該不會自己藏著藏著就給藏忘了吧?”
景沅無語:“你……”
“哇……醫(yī)學奇跡!”時羽看著半截鬼司機輕松把已經(jīng)腐爛的腿安在自己空蕩蕩的下半身,大驚道,“那還愣著干什么!快跑?。 ?/p>
說完他徑直沖下了車,連滄想伸手拽他的胳膊卻撲了個空,“你別亂跑——”
副本中的濃霧對玩家很不利,連滄曾見過有玩家被濃霧吞噬,最后只剩一具帶血的骨架,也曾見過濃霧中竄出丑陋的怪物給予玩家致命偷襲,時羽這樣莽撞地跑進濃霧太危險了。
車里司機和他的腿已經(jīng)完成了會面,一只雙腿健全的鬼比半截鬼殺傷力強的太多,副本還沒進入關(guān)鍵,連滄不想浪費太多精力在這里。
時羽的背影已經(jīng)消失在濃霧中,連滄果斷決定:“我們也走!”
九名玩家沖下車,幾乎同時司機鬼嘶吼著追了上來。
連滄邊跑邊四處尋找,卻始終不見那個一頭小卷毛的少年。
“公交車報站這里就是九棟樓小區(qū),趕緊進小區(qū)!”
……
時羽沖進大霧,聽著身后半截鬼的怒吼越來越遠,不知道跑了多久,他終于停下了腳步。
他回頭看了一眼,身后是一片大霧,能見度極低,公交車上的那些人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
“怎么比我跑的還慢。”時羽嘟囔道。
小區(qū)的路燈因為年久失修時亮時滅,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居民們好像睡得特別早,才十點而已竟然已經(jīng)沒有一家亮著燈。
路燈暗下后小區(qū)一片漆黑,時羽聽著耳邊窸窸窣窣的聲音,心里又是一陣發(fā)毛。
他等了一會兒也不見有人追上來,眼見著馬上要到午夜,他猶豫了下還是決定先回家吧,反正他們應該都是一個小區(qū)的以后早晚會碰到。
那些奇怪的聲響越來越近,時羽有些害怕地咽了口口水,手緊緊抓著肩膀上的書包帶子。
他很希望此時自己身邊有個人,但遺憾的是沒有人能來接他。
他的父母常年在外打工,家里原本還有一個比他大幾歲、很早就已經(jīng)輟學了的哥哥。
跟他多次留級不同,他哥小學僅三個月便以全校甚至全城第一的成績畢業(yè),那張拽得仿佛“天上地下老子第一”的證件照至今還掛在優(yōu)秀校友的照片墻上。
不過他哥小學畢業(yè)后就輟學了,只留下一張龍飛鳳舞寫著“親愛的爸爸媽媽和小弟,我要去逐夢了”的紙條,現(xiàn)在也不知道在哪兒混日子。
猶記得去年他哥頂著一頭黃毛回家,差點被碰巧結(jié)束出差回家的老爸打斷雙腿。
時羽搖了搖頭,按照自己的記憶挪著小步在大霧里穿行。
九棟樓小區(qū),顧名思義小區(qū)只有九棟樓。
時羽曾經(jīng)懷疑這個小區(qū)的開發(fā)商是個強迫癥,因為這九棟樓橫三豎三排列地十分整齊,如果從高處看完全是個軸對稱圖形。
也多虧如此,他就算閉著眼睛也能找到自己的家。
但現(xiàn)在……
時羽停下了腳步,仰著頭沉思好久,十分不情愿但只能接受自己迷路了的事實。
“怎么回事啊……”
他家是五號樓,位于整個小區(qū)中心的位置,平常從小區(qū)大門走進來五分鐘就到了,可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走了將近半個小時,怎么還沒有走到五號樓的位置。
時羽皺著眉頭,一頭小卷毛都跟著一起打了蔫兒。
他伸手向前摸索,突然被什么刺痛了手指。
“唔……”時羽收回手,見直接滲出了一滴血。
他心頭一動,再次伸出了手,果不其然摸到了類似花瓣的東西。
五號樓的附近種著些時羽叫不出品種的花,剛才扎破他手指的正是這些花的刺。
說明他已經(jīng)到了五號樓附近。
時羽的心稍稍安了些,沉了口氣繼續(xù)悶頭向前走。
這次他沒有走多久就停下來了,因為他看到不遠處隱藏在霧氣里一團模糊的影子。
那團影子看不清是什么,只能依稀看出個人形。
是那些公交車上的乘客嗎?
時羽心中大喜,露出一抹笑容正想上去和這位暫時不知道身份的鄰居打個招呼,然后再順勢邀請對方一起走一段回家的路。
可是——
時羽友好的笑容突然僵住了。
這位不知道身份的鄰居下半身怎么看上去這么奇怪?
為什么感覺這位鄰居的腿不是腿,而是一條長長的尾巴?
還不是那種狐貍一樣毛茸茸蓬松的大尾巴,看著十分細長,倒像是蛇尾。
時羽一時不敢動彈,他正準備打招呼的手就這么尷尬地舉在頭頂,同時那個影子也在逐漸向他逼近,并像他一樣舉起手揮了揮。
S型滑動!
還學他打招呼!
他感覺自己的心臟狂跳,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頭頂?shù)男【砻U些嚇直了。
雖然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一個人身蛇尾的家伙對他揮手,這聽上去讓人感覺好像在吹牛,但時羽絲毫不懷疑眼前這一切是自己的幻覺。
多年的撞鬼告訴他,如果妖鬼沒有發(fā)現(xiàn)他,只要裝作自己沒有看見,也可以躲過一劫!
所以在看到霧氣中的那個像人像蛇的家伙和他打招呼時,時羽立刻咬了咬牙,像從前撞鬼后那樣裝出若無其事的表情,然后將舉著的手放在自己頭上撓了撓,十分僵硬地移開了視線。
可是接下來怎么辦?
這位像人像蛇的朋友堵在他要回家的必經(jīng)之路上。
時羽哭喪著臉在低頭沖過去和茍一點繞個路之間猶豫不決,突然感覺肩膀一沉。
他僵著脖子偏頭看,看到自己肩上正搭著一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