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的倒影里，圍裙帶在胸前晃出模糊的弧線，像極了1937年他臨走時，

她在井邊揮手的模樣。擔架隊開始小跑，傷員的呻吟聲被警報聲撕碎。

汐檸被人流推著往前走，灰布圍裙在人群中起伏，像片隨時會被沖走的葉子。凌淵突然伸手，

抓住她圍裙上的舊軍裝補丁——布料粗糙，帶著陽光曬過的硬挺，還有他熟悉的汗堿味。

她猛地回頭，眼里閃過驚訝，隨即軟下來，像塊化在掌心的糖?！暗任?。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沙啞得可怕，像塊生銹的鐵皮在刮擦。她沒說話，從竹筐里摸出個窩頭，

塞進他手里。窩頭還帶著體溫，底部有三個指痕，

是她捏面團時拇指、食指、中指留下的凹印。他想起新婚那年的中秋，她在灶前烙餅，

面團在她手里轉成圓月亮，鍋鏟敲著鍋沿唱：“吃了這餅，打跑鬼子就回來。

”警報聲更近了，震得山溝里的碎石簌簌滾落。汐檸的手腕被人拽住，她回頭喊了句什么，

卻被爆炸聲吞沒。凌淵看見她耳垂的紅絲線晃了晃，突然想起三年前她追著隊伍跑，

鞋掉了一只，露出的腳趾上有粒紅痣，像朵開在蒼白足背上的花。他躲到塊巨石后面，

用刺刀挑開窩頭。里面掉出半只鞋墊，

夾層的硬紙殼上用炭筆畫著劉莊據(jù)點的地形圖：圍墻高三米，炮樓四座，

水井位于西北角——井旁畫了個小叉，叉上插著把帶刀疤的殺豬刀。

鞋墊邊緣繡著三朵小黃花，兩朵用金線，一朵用銀線，銀線那朵的花蕊處有個極小的血點，

是針扎的痕跡?！鞍l(fā)什么呆！”趙鐵柱的殺豬刀突然敲在他鋼盔上，

“騎兵連的馬糞味都飄過來了！”凌淵把鞋墊塞進貼胸口袋，

觸到里面的平安符——黃紙早已碎成粉末，只剩幾粒稻殼和她的幾根短發(fā)，纏成小小的團。

趙鐵柱遞來水壺，壺口沾著褐色的煙絲：“娘們兒給的？”他擰開壺蓋，

灌了口混著鐵銹味的涼水，沒說話。遠處的塬上，棗樹枝頭冒出星星點點的粉白，

一朵花被風吹落，飄進他的領口，貼在汐檸的鞋墊上。那花瓣薄如蟬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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