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駱時宜大搖大擺走回了院子,臉上帶著心滿意足的笑,剛好碰見駱大國手拿鐮刀,背著籮筐出門上工,視線落在她手上的望眼鏡時,頭瞬間大了:“你這手里又是從誰那騙來的?”
不用猜,他就知道這東西來路不正,而且這望眼鏡別說村長了,連鎮(zhèn)上的人都不一定見過。
對于孫女的“坑蒙拐騙”,他心里可太有數了。
駱時宜笑嘻嘻的湊上去,討好似的給他捶背,很驕傲道:“爺,這可不是我騙來,別人心甘情愿給我的。給點路費唄,我想去縣里出掉這玩意?!?/p>
她跟駱大國說了初步計劃后,本以為小老頭會拒絕,沒想到駱大國二話不說從掏出用碎布包裹嚴實的毛票,數了五塊錢給她:“出去玩帶啥掃帚,放下別惹事,我可不會去鎮(zhèn)上替你擦屁股平事?!?/p>
“去啥縣里,鎮(zhèn)上有個挑擔子賣豌豆粉的阿虎,他收些稀奇古怪的東西,你去找找?!?/p>
從兒子戰(zhàn)死,撫恤金被兒媳婦卷走,家里被賊劫一空后,他就將僅剩的票子藏在了身上,守著孫女緊巴巴的過著日子。
他更怕駱時宜裝瘋的事情敗露,動了離開下河村的心思。
駱時宜堅持不肯放下掃帚:“…我一弱女子怕被欺負......”
小老頭這話說的,她像那無惡不作的人嗎?
駱大國心累:“......…”
活爹,你別禍禍人就是老駱家冒青煙了。
她送駱大國出了門也朝村頭搭驢車去,昨天大隊通知,鎮(zhèn)上廠子來人收蘆葦,五十斤換2角錢,優(yōu)先村里的貧困戶。
以前駱大國干的是最臟最累的掃牛糞活,掃不干凈不僅不給工分,還扣工分,駱大國不是沒有反抗過,可村長卻說牛糞能賣錢,要不是看駱大國可憐,才不會考慮駱大國。
但駱時宜打聽了一圈,掃牛欄原本是寡/婦的活,但寡/婦不肯干,村長問了一遍都沒人肯干,才盯上了駱大國。
駱時宜忍無可忍,略施小計,終于把掃牛欄的活還給了寡/婦。
她本來想跟小老頭一起去的割蘆葦,但小老頭拒絕了,說她傻了那么多年都沒干過活,突然干活會引起人懷疑,就作罷了。
天色微微泛白,河堤邊蹲了不少搓衣服的八卦婆娘,唧唧喳喳猶如鴨子。
駱時宜定睛一看,村長的老婆王翠花也在,伸脖子一聽,說的卻是她的八卦。
“老駱頭家的傻孫女昨天和賴疙瘩親在一起了!”
“真噠假噠?這不就是SAO娘們嗎?”
“真噠,那傻子衣服都脫了,我男人親眼看到的?!?/p>
“......…”
駱時宜聽到一口一個的浪/蕩和詆毀冷了臉,伸腳狠狠踹了王翠花一腳,一聲“噗通”,河邊濺起巨大水花,她趁剩下幾個婆娘沒反應過來,揚起手賞了每人一個巴掌,伸手摁住王翠花的腦袋往水里摁:“王翠花,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難道不是你收了賴疙瘩的好處費,想介紹大閨女讓王疙瘩糟蹋嗎?”
王翠花在河里撲騰,嗓門嘹亮:“我是給你臉!你都成老姑娘了,看賴疙瘩條件好才介紹給你的?!?/p>
“你要再打我,我就告大隊長去!”
“那你怎么不把自己嫁過去?”駱時宜一聽笑了,第一次見有人主動找打的,揮拳補了一張:“嬸子們都注意了,王黑心想湊齊兒子學費,保不齊會把賴疙瘩介紹給你們的大閨女,賴疙瘩去年可是把婆娘打死了?!?/p>
話一落,那幾個婆娘目光看向王翠花怨恨了起來,鄉(xiāng)下閨女不值錢,但也不會把閨女嫁給打老婆的漢子。
她們道,怎么王翠花這幾天跟她們這么要好了,原來打得這種主意,也怕再挨駱時宜的打,見縫插針都走了。
王翠花想要爬起來追上去解釋,駱時宜笑瞇瞇的又用無影腳踹了她一回,警告:“王黑心,你敢去我爺那兒告狀,我就去報公/安,說你收取好處費,違背婦女意志拉郎配!”
出了口惡氣,她才心滿意足的離開。
王翠花怔愣住了,沒想到駱時宜突然不瘋了,還會學會威脅人了,氣的像土撥鼠似的尖叫,哭哭唧唧爬起來找大隊主持公道了。
她還真就不信了,駱時宜真敢去找公/安,不過是恐嚇她。
她王翠花也不是被嚇大的!
而駱時宜這會兒幸運的趕上了驢車,由于她來的晚,只能帶著掃帚和籮筐擠上去。
一宿沒合眼,她準備低頭瞇會時,就聽見了擠在驢車的其他人聊了起來。
“聽說了沒,村里的賴疙瘩睡了下河村的青年,青年報流/氓罪去了!干這事真缺德啊?!?/p>
“真的假的,賴疙瘩不是說青年有病,自己披著蓋頭爬的床?”
有好事的嬸子推了推駱時宜,滿眼的求知欲:“妹子,俺看你從下河村走來的,把你知道的說道說道?!?/p>
原主癡傻那些日子,都是被駱大國鎖在家里,導致沒幾人見過她。
這丑事一出,兩村里大隊今年的先進大隊準沒了。
缺德本人困的抬不起眼皮,小臉一皺嘟囔:“就不能是兩人兩情相悅?旁的閨女出了這事早就一哭二鬧三上吊,他們出了這事也沒要死要活,這不就是證據?”
一驢車的村民被她驚天的言論震驚了,可仔細一想又覺得很有道理,竟接受了她的歪理。
駱時宜不知,等回下河村才知道,她這番話早就傳遍了,還成流/氓罪是否成立的關鍵證詞。
淤泥的路不平整,驢車一路搖搖晃晃,終于在過了個大坑后,到雞鳴縣了。
駱時宜問了驢車回城的時間和地點,才愜意的松了松懶腰。
雞鳴縣比下河村昌盛不少,至少路是水泥鋪成的,家家戶戶都是樓房,胡同里都很干凈,看不到擺攤賣貨的人,反而有不少紅/袖章對每家私營的飯店進行檢查。
她記得80年8月國內才正式開放個體戶經營的標頭文件,得有介紹信和村里大隊的各種印章文件才能擺地攤和開飯店,被抓了拿不出這些證明就只能進笆籬子了。
不然就只能進鬼市交易,但鬼市抓的嚴,被抓了不蹲個幾年出不來。
駱時宜想過這兩條賺錢路,可一想到村長那歪瓜嘴臉,就打消了念頭,也不想在鬼市冒風險。
她帶著背簍抓了幾個人問駱大國口中挑擔子走胡同賣豌豆粉的阿虎,可惜問了好幾個人都不知道。
就在駱時宜嘀咕駱大國是不是誆她時,一道爽朗的口號在她背后響了起來,漢子挑著擔擔走來,牌匾寫著阿虎豌豆粉,她警惕的攔住了:“叔,來碗粉?!?/p>
阿虎長了副放在人群里不大眼,讓人看一眼就忘記了的模樣,她忍不住試探,壓低聲:“我是駱大國介紹的,虎叔,你收不收稀奇玩意?”
空氣中沉默許久。
駱時宜以為是冒牌貨時,阿虎將豌豆粉遞過來問了句很輕的話:“多稀奇?”
“八一蔡司望眼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