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王嬸，帶我去服務(wù)社?！绷著P霞的聲音異常平靜，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瞬間壓過了趙秀蘭還在持續(xù)輸出的尖銳指責(zé)。
王嬸被她這突如其來的鎮(zhèn)定弄得一愣，隨即反應(yīng)過來，急忙點(diǎn)頭：“哎，好，鳳霞，你別急，咱們這就去跟她理論理論！這李秀娥也太不像話了！”
趙秀蘭見林鳳霞非但不害怕，反而要去直面風(fēng)波，一時間也忘了數(shù)落，只是三角眼瞪得溜圓，嘴巴張了張，最終只吐出幾個字：“你......你瘋了？還嫌不夠丟人？”
林鳳霞沒理她，只是扶著冰冷的墻壁，感受著身體深處傳來的疲憊感，以及小腹處那微弱卻堅(jiān)定的存在感。她知道，退縮和辯解只會讓謠言更有市場。在這個半封閉、信息靠嘴傳的大院里，沉默就是默認(rèn)，解釋就是掩飾。唯有迎頭痛擊，才能堵住悠悠眾口！
她穩(wěn)了穩(wěn)心神，對王嬸道：“王嬸，麻煩你了?！?/p>
“不麻煩不麻煩！走！”王嬸是個熱心腸，見不得這種潑臟水的事，立刻就要拉著林鳳霞走。
趙秀蘭看著兒媳那挺直的、甚至帶著點(diǎn)決絕意味的背影，心里五味雜陳。一方面覺得這喪門星又要惹事，另一方面，那謠言也確實(shí)戳到了她的肺管子——說她陸家未來的孫子是假的？這比罵她自己還難受！她跺了跺腳，最終還是沒忍住，也快步跟了上去，嘴里還嘟囔著：“我倒要看看，她李秀娥敢當(dāng)著我的面胡吣些什么！”
服務(wù)社離家屬區(qū)不遠(yuǎn)，是軍區(qū)大院里最熱鬧的地方之一。此刻正是上班前的采購高峰期，小小的空間里擠滿了人。空氣中彌漫著肥皂、醬油、雪花膏和人群混雜的氣味。
還沒走到門口，林鳳霞就清晰地聽到了那個熟悉又尖利的女聲，正是張營長家的李秀娥。
“......我跟你們說，這事兒啊，可不是我瞎編！你們想想，她林鳳霞嫁過來多久了？身子骨弱得跟紙糊似的，三天兩頭病歪歪，怎么可能說懷就懷上了？還一點(diǎn)反應(yīng)沒有！我看吶，八成是怕偉光跟她離婚，使的歪招！”李秀娥站在柜臺前，唾沫橫飛，周圍圍著三四個軍嫂，都豎著耳朵聽著，臉上表情各異，有好奇，有懷疑，也有幸災(zāi)樂禍。
“就是啊，我也覺得奇怪呢，懷孕哪有那么容易的，還那么精神。”一個平時就愛跟李秀娥湊堆的軍嫂附和道。
“哎呀，秀娥，話也不能這么說吧......”也有人覺得這話太過了，小聲勸阻。
林鳳霞深吸一口并不存在的清冽空氣，只覺得胸腔里那股被惡意激起的火苗越燒越旺。她撥開圍觀的人群，徑直走了進(jìn)去。王嬸和趙秀蘭緊隨其后。
林鳳霞的突然出現(xiàn)，讓服務(wù)社里的嘈雜聲瞬間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她今天穿著洗得有些發(fā)白的舊棉布襯衫，臉上因?yàn)閯偛诺捏w力勞動還帶著未褪的紅暈和細(xì)汗，但那雙眼睛，卻亮得驚人，像淬了冰的寒星，直直地射向李秀娥。
李秀娥也沒想到正主會突然殺到，先是一愣，隨即臉上閃過一絲慌亂，但很快又被刻薄和挑釁取代。她揚(yáng)起下巴，陰陽怪氣地說道：“喲，這不是陸家嫂子嗎？怎么，不在家好好養(yǎng)‘胎’，跑這兒來湊什么熱鬧？”她特意加重了“胎”字的發(fā)音，嘲諷意味十足。
林鳳霞沒有立刻發(fā)作，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目光平靜無波，卻帶著一種無形的壓力。她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服務(wù)社：“李嫂子，我剛聽王嬸說，你在這兒跟大家聊我呢？”
她的平靜，反而讓李秀娥心里有些發(fā)毛，但嘴上卻不肯認(rèn)輸：“是啊，怎么了？還不許人說話了？大家就是好奇，你這身子骨，怎么就突然懷上了，還一點(diǎn)不像孕婦的樣子。”
“哦？不像孕婦是什么樣子？”林鳳霞反問，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是該像李嫂子你當(dāng)年懷你家鐵蛋那樣，吐得昏天黑地，走兩步就喘，還是該臉色蠟黃，渾身浮腫？”
這話一出，周圍幾個軍嫂忍不住“噗嗤”笑了出來。李秀娥當(dāng)年懷孕時的“慘狀”，大院里不少人都還記得。李秀娥的臉?biāo)查g漲成了豬肝色，指著林鳳霞罵道：“你......你胡說八道什么！牙尖嘴利的小賤蹄子！”
“我有沒有胡說，大家心里有數(shù)?！绷著P霞不為所動，聲音依舊平穩(wěn)，“至于我為什么不像‘孕婦的樣子’，可能是我身體調(diào)理得好，也可能是......我肚子里的孩子心疼我，是個懂事的?！彼p輕撫摸了一下自己平坦的小腹，眼神溫柔，帶著一種母性的光輝。
這一下，對比李秀娥的氣急敗壞，林鳳霞的從容淡定和那份溫柔，反而讓不少人心里開始動搖。
“再說了，”林鳳霞話鋒一轉(zhuǎn)，目光重新變得銳利，“我懷沒懷孕，是不是裝的，好像跟你李嫂子沒什么關(guān)系吧？你這么關(guān)心，是替誰操心呢？是替我家偉光，還是替你家張營長？”
這句話直指核心！誰不知道陸偉光和張營長是競爭對手？李秀娥這么上躥下跳地造謠，很難不讓人聯(lián)想到是出于嫉妒和打擊報(bào)復(fù)。
李秀娥被戳中了痛處，頓時像被踩了尾巴的貓，尖叫起來：“你少在這兒挑撥離間！我就是看不慣你那狐媚樣！誰知道你肚子里的種是不是......”
“嘖嘖，這林鳳霞，真是士別三日當(dāng)刮目相看??！” “可不是嘛，以前看著蔫蔫的，沒想到這么厲害！” “我看那李秀娥就是嫉妒人家！活該被打！” “說起來，自從林鳳霞來了，陸營長家好像是順了不少......” “對對對，偉光這次演習(xí)立大功，聽說要升團(tuán)長了！” “哎，你們說，她不會真是個......福星吧？”
“福星”兩個字，輕輕地飄進(jìn)了林鳳霞的耳朵里。她腳步微頓，嘴角不易察覺地向上彎了彎。
“走吧，鳳霞，回家?！蓖鯆鹋牧伺乃母觳?，眼神里滿是贊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