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上臉盲癥的第三年,我對江祈白的依賴越來越重,我整日圍著他,小心翼翼做他的小尾巴。
直到包廂內(nèi),我聽到他跟身側(cè)的兄弟說:「我早煩透那個小瞎子了,你要是喜歡,
給你玩幾個月?」我什么也沒說,進門后,走到他兄弟面前,乖巧喚道:「祈白哥?!?/p>
幾個月后,他終于想起來找我。他再見到我的時候,我正在試穿婚紗,
手腕挽著別的男人的胳膊,依偎在男人胸膛,恩愛甜蜜。聽說那天后,
他瘋了一般找尋我們曾經(jīng)的證據(jù),來向所有人證明,他才是我的未婚夫。
1到達皇廷會所的時候,我身上已大半被雨水淋透。我看了眼時間,不敢有任何停留。
剛走到包廂門口,就聽到里面一道聲音:「江少,外面下了這么大的雨,
她真的能在十分鐘內(nèi)趕過來?」音色嫵媚,驕縱。很好辨認。
是最近經(jīng)常和江祈白傳緋聞上頭條的那個小明星,蘇雅。
江祈白語氣是在我面前從未見過的輕蔑,甚至還帶著嗤笑:「當然。上次我騙她我出了車禍,
她連舞蹈桃李杯比賽都放棄了,哭著跑過來找我。這次我謊稱胃病犯了,你們信不信,
她就算是爬,也會十分鐘內(nèi)爬過來?!菇戆椎脑捜缤坏缾灷?,毫無預兆的朝我砸過來。
我渾身驟然僵住。大腦剎時一片空白。蘇雅半是嗔怪的笑了聲:「江少,你可真壞~」
四下一片嬉鬧聲。我掐緊了指尖,指腹隱隱滲出了血。桃李杯,是舞蹈界最高規(guī)格的比賽,
堪稱舞蹈屆的奧斯卡。為了這場比賽,我準備了整整十五年。因為江祁白的一通電話,
我義無反顧的離開了決賽現(xiàn)場。那天的雨,也下的很大。我瘋了般跑到事故中心,
在漫天大雨中哭著喊著他的名字,腳踝和膝蓋被樹枝劃的血肉模糊。里面的談話還在繼續(xù)。
江祈白身側(cè)的好兄弟饒有興致的啟唇:「蘇小姐口中的‘那位’,是你的女朋友?」
「不過是個養(yǎng)熟的狗,召之即來?!菇戆渍Z調(diào)嘲弄,「我早煩透那個小瞎子了,
你要是喜歡,給你玩幾個月?」「你舍得?」「正好,讓你替我分擔一下?!?/p>
江祈白笑著看向周圍:「你們就不想看看嗎?我從來沒見過這么笨的人,誰說他是江祈白,
她都信?!拱鼛麅?nèi)響起一陣陣哄笑聲。我卻周身如墜冰窖。冷。刺骨的冷。長廊的暖氣,
也驅(qū)不散我心底的涼意。我早該明白的。江祈白如今,已經(jīng)對我沒有多少耐心。就在前天,
我才剛和他吵過架。因為在他的慶功宴,我把手中的蛋糕,送到了別人手上。回去后,
他沖我發(fā)了好大的火:「沈頌兮,你能不能不要再做出這種蠢事了!」「我不是說過,
你不要再出現(xiàn)在這種場合了嗎?」「你除了給我添亂讓我給你收拾一幫爛攤子,
你還會做什么?」三年了。他終于忍不住,要甩掉我這個包袱了嗎?指尖被我掐出了血絲。
血腥味瘋狂在我鼻尖蔓延。我慘白著臉,深吸一口氣。指尖僵硬的推開了門。
門內(nèi)安靜了一瞬,接著是更大的哄鬧聲?!杆€真來了?!」「二十公里,飛過來的?」
「哈哈哈真沒見過像這樣的舔狗!」我目光茫然的落在一張張陌生又尖銳的臉,忽然發(fā)現(xiàn),
即使我想上前反駁兩句,卻根本分不清誰是誰。我站在原地,
無邊的羞辱和無助鋪天蓋地的朝我涌來。這時候。一道低沉悅耳的聲音忽然響起:「兮兮,
過來?!鼓腥艘簧戆滓潞谘?,身形落拓修長,薄唇勾起一抹弧度,魅惑撩人。方才。
江祈白就是在對這個男人說話。我掐緊指尖,緩緩走到男人面前。然后。
在眾人看好戲的目光中,沖他乖軟微笑:「祈白哥?!?江祈白身側(cè)的男人,是謝硯禮。
他是江祈白新認識的一個兄弟,聽說,只是臨時到江城這邊出差。他手背虎口處,
有一顆小痣。這是我無意中記下的。謝硯禮當著眾人的面,握起我的手,
蹙眉:「手怎么這樣涼?」「外面下了雨……?。 乖捨凑f完。男人忽然伸手,
將我拉到他的腿上。他脫下外套,包裹在我的身上。周圍安靜了一瞬。
凜冽低沉的氣息將我包圍著,他身上的溫度從他的胸膛和外套傳遞過來。
男人低聲問我:「這樣呢?」我有些無措:「不,不冷了?!鼓腥说偷托α寺暎?/p>
磁性的嗓音穿透耳膜,讓人耳朵有些癢。他帶著我站起身,「女朋友今天淋了雨,
我要先帶她回去換身衣服,就暫時不奉陪了?!顾坏戆椎姆较蚩戳搜郏?/p>
隨后牽起我的手,向外走去。身后傳來低語聲:「這玩的有點大了吧?」
「要是被發(fā)現(xiàn)可怎么辦?」蘇雅譏誚道:「江少都沒說什么,你們著急個什么勁兒?」
江祈白緊盯著兩人離去的背影,驟然出聲:「等等?!箯奈疫M門被羞辱一直到現(xiàn)在,
他始終冷眼旁觀。這是他說的第一句話。謝硯禮停下來,回過頭,唇角似笑非笑:「還有事?
」眾人面面相覷,開始狐疑這位江少是否要臨時反悔。我手心冒汗,悲哀的發(fā)現(xiàn),
心底竟然還升起隱隱期待,期待他能帶我脫離這場巨大的羞辱。一片寂靜中,
江祈白輕笑了聲,慵懶動唇:「玩的盡興,別太早就受不了,再把這個麻煩丟給我?!?/p>
包廂內(nèi)掀起一陣更大的哄鬧。蘇雅嗔怨的抱住江祈白的胳膊:「江少~」
胸口傳來一陣鉆心的鈍痛,我的心像是被撕開了到大口子,血肉模糊,鮮血淋漓。
謝硯禮彎唇:「就不勞你費心了。」男人說完這句話,轉(zhuǎn)頭看向我。然后,
他忽然當著眾人面,大手一伸,將我打橫抱了起來。繼而大步朝外走去。留下眾人目瞪口呆。
兩人背影消失后,有人小心翼翼去看江祈白臉色。「江少,這……」
江祈白盯著方才那兩人消失的方向,嗤笑了聲:「不用管他們,繼續(xù)喝酒。」
3謝硯禮將我抱上車。車身駛向未知的方向,我聞著車內(nèi)陌生的沉木香,有些不安。
十五分鐘后。車身抵達一處別墅前?!高@里是我新買的別墅。」不待我問,
男人低沉出聲:「往后,我們就搬到這兒住,你的那些東西,
我明天讓人從霧山公寓那送過來?!刮夜郧蓱骸膏拧!怪x硯禮帶著我進門,拉開浴室,
讓我進去洗澡。關(guān)上門,溫水兜頭而下的時候。我才終于忍不住,
傷心和屈辱的淚水徹底決堤。過往的記憶,紛亂的涌入腦海。我和江祈白,是在高中相識。
那年校慶晚會,我在臺上領舞了一首《卷珠簾》。江祈白對我一見鐘情,開始窮追不舍。
他是江城一中的校草,家境好學業(yè)好,我很清楚這樣的人,和我不在一個世界,
所以我始終對他保持清醒和克制。直到我們又進入同一所大學。
我徹底淪陷在他的溫柔的攻勢之中。我曾以為,我的愛情,會像青春校園的小說里那樣,
從校園走到婚紗一樣圓滿。直到那年夏天,江祈白執(zhí)意要帶我出門跟他的朋友聚餐的路上,
發(fā)生了一場車禍。我的頭部受傷嚴重,不僅記憶力大不如前,而且出現(xiàn)了面孔識別障礙。
因為這個病,我不能再做領舞,不能再做首席,不能再有正常的人際關(guān)系。
甚至醫(yī)生斷言我的腿,可能再也無法跳舞。那時候,我崩潰到近乎自殺。
他將我從滿是血的浴缸中抱了出來,一遍一遍的說自責的話,一遍遍的柔聲安撫我,
說他會娶我,他會一輩子照顧我。我信了。那之后,我將他當成了我的全部。
全身心的將他當成我所有的依賴和寄托??蛇@些誓言,有效期,也不過僅僅三年。三年,
他就倦了,累了。江祈白今天的話,又一字一句反復回蕩在腦海。他明明知道,
我多么努力的做復健恢復我的雙腿,也明明知道,那場桃李杯比賽對我而言有多重要,可他,
卻用這樣得方式,來戲弄我。甚至,只當作牌桌上的笑料談資。不。我最該恨的人是我自己。
是我太相信他,太在意他,才會將自己所有的努力,付之東流。
潮濕、壓抑的空氣將我包裹的密不透風。心臟如同寸寸凌遲。將近十年的相互陪伴,
整個青春的感情拉扯,我早已將他當成我骨血中密不可分的一部分。只需要輕輕扯動。
就能讓我撕心裂肺,痛不欲生。我不敢哭出太大動靜。身體卻止不住發(fā)抖。
門外忽然傳來叩門聲,男人嗓音溫潤動聽:「兮兮,還沒好嗎?」「好了?!刮一厣?,
擦干凈眼淚,裹上浴袍,若無其事出門。謝硯禮嗓音嘶?。骸秆劬υ趺催@么紅?」
「……熱氣醺的?!顾烈鲀擅耄矝]多問:「衣服很快就送過來了,先吹頭發(fā)吧?!?/p>
男人已經(jīng)拿著吹風機,向我走來,他將我?guī)У绞釆y臺前坐下,插上電源,
骨節(jié)修長的指腹穿插進我的發(fā)間。男人眉眼專注,動作小心翼翼。像是對著易碎的陶瓷。
竟然讓我有一種……被珍視的錯覺。我僵著身子,不敢亂動。頭發(fā)吹干,衣服也到了。
換上衣服,我才想起我今天換下的被雨淋濕的衣服還沒洗,剛到門邊,
就見到男人已經(jīng)將衣服放進了洗衣機。至于貼身衣服。
他竟然毫不避諱和顧忌的用手揉洗了起來。我驀地指節(jié)蜷起,耳尖泛紅。
男人好像察覺到我的視線,側(cè)眸看過來,唇畔輕勾,絲毫沒有被我發(fā)現(xiàn)的尷尬,
仿佛極為熟稔道:「給你熬好的姜湯放在桌上的保溫瓶里,你喝完了去躺著休息,
我來幫你洗?!埂覆弧恍校 埂笧槭裁床恍??」男人輕笑著看著我,
「這不是男朋友應該做的?」「……」是啊。他說的……好像沒錯。但其實江祈白,
從未為我做過這樣的事。我的呼吸忽而有些亂。因為他的話,一直亂到了晚上。我躺在床上,
看著穿著一身煙灰色睡服的男人掀開一側(cè)的被子,躺到了旁邊,我閉著眼睛,假裝睡著。
下一秒。男人動作很輕的湊上來,大手圈住我的腰肢,將我?guī)霊阎校?/p>
偷偷在我額心烙下一個吻。清淺溫柔。帶著男人身上的沉木香。然后,
將他的下頜抵在我的頭頂。直到頭頂傳來均勻的呼吸聲。我從黑暗中緩緩睜開眼睛。
4眨眼兩個月過去。這兩個月,我一直在等。等這場游戲,謝硯禮會和我演到什么時候膩。
我從一開始的焦灼忐忑,到現(xiàn)在面對謝硯禮時,已經(jīng)能淡定從容。謝硯禮似乎絲毫未膩,
甚至隨著時間越長,他好像有些越發(fā)入戲、甚至還有點上癮了。
別墅內(nèi)的一切家務他全包全攬,就連洗衣做飯都親力親為,每一道菜都是我喜歡吃的,
他會每天晚上準時在我舞團前接我回家,會將我第二天舞衣提前熨燙好。我的事,
他事必躬親,關(guān)心備至,從不馬虎。而江祈白,也一次都沒有在我面前出現(xiàn)過。我端起咖啡,
進了男人的書房。男人見我朝他走過來,大手一撈,就將我抱坐到他的腿上。兩個月的時間,
我早已習慣他這樣突如其來的親密。他將額頭抵到我的眉心,嗓音低?。骸冈趺催€不睡,
是在等我?」我輕輕點頭。男人喉間低低的笑了聲:「那陪我一會兒,很快就好。嗯?」
我低聲應:「嗯。」電腦熒幕內(nèi),一場跨國會議忽然陷入安靜,遲疑幾秒后,
巴黎總部的棕發(fā)藍眼女總監(jiān)睜大眼睛問道:「謝先生,這位是……」「是我的未婚妻。」
謝硯禮用一口流利的法語道:「她有些粘人,晚上我不陪她,她睡不著?!埂冈瓉硎沁@樣?!?/p>
女總監(jiān)了然的微笑:「那就祝謝先生早締良緣,百年好合。」「謝謝?!刮覍⒛槺硨χ娔X,
埋在男人胸膛,手用力的揪緊他胸前的衣服,有些羞惱。他是不是以為……我聽不懂法語?
會議結(jié)束。我松了口氣。男人徑直把我抱到臥室,放到床榻。緊接著,吻就落了下來。
他的吻熾熱,灼烈,強勢,他的手透過我的裙擺,氣息不穩(wěn)。最后關(guān)頭。他沒有繼續(xù)。
這兩個月每到最后,他都極力克制,戛然而止。男人停頓在我耳邊粗喘著氣,
似乎斟酌了半晌,才小心翼翼道:「兮兮?!刮倚呐K一提:「嗯?」我在想,
他終于……要和我攤牌了嗎?男人唇角上揚起一抹弧度,「明天我預約了婚紗店,
我們?nèi)ピ嚮榧喍Y服好不好?」我一愣。「婚紗?」「是啊。」他低頭親了親我的眼睛,
輕笑著問:「兮兮不想嫁給我嗎?」我臉上閃過茫然,不知所措,更不知該如何回答?!赶?。
」「嗯?!鼓腥藢⑽覕n的很緊,唇角笑意加深:「我也想娶兮兮,很想很想?!?/p>
手機鈴聲忽然響了。我和他同時側(cè)眸。手機上并未給對方打備注,借著屏幕的微光,
我清晰的看到了對方的電話號碼,這兩個月來,江祈白將所有能和謝硯禮交換的都換了,
但我還是一眼就認出,這串號碼是他的副卡?!境鰜砗染??】謝硯禮瞥了眼,回:【沒空,
陪女朋友?!?皇廷會所。江祈白目光緊緊盯著熒幕上的六個字。蘇雅湊過來,看了眼。
嗤笑:「看來江少的這位女朋友還真是有點手段,
竟然能將這位京城來的謝先生勾的整整兩個月窩在家里,除了公司哪兒也不去。
不僅推掉了所有酒局邀約,連風花雪月的念想都斷了?!?/p>
旁邊有其他公子哥帶來的女伴附和:「可不是,看著清純,實則像她這種小白花,狐媚的很,
專會勾引男人!」「謝先生向來是坐懷不亂潔身自好,被她一勾,
就徹底淪陷進她的溫柔冢出不來了?!挂恍┕痈缧Φ溃骸改銈兙褪羌刀剩 ?/p>
「沈頌兮就算有病,那也是京大票選出來的?;āD膫€正常男人對著她那張臉能把持得?。俊?/p>
「唉,還得是謝硯禮有這個福氣?!拐f話那人很是遺憾的嘆了口氣,然后又倏然想到什么,
思索道,「不過,之前我們請謝硯禮這小子喝酒,他也只在小嫂子在的時候才會過來,
而且每次都坐在小嫂子最近的地方。我有次看到小嫂子將他當成江哥,他竟然也沒戳破。
你們說……他這回是不是蓄謀好的?」沒人注意到的地方。江祈白的臉色越來越冷,
如同臘月冬雪,冰封懾人。還有人一臉惋惜:「早知道有這種好事,上回就應該捷足先登?!?/p>
說著,那人又拍了拍江祈白的肩膀,沖他眨眨眼睛,興奮的搓手:「祈白,
等到謝硯禮玩膩了,你也給我玩兩天唄?」「嘭」的一聲。他手中高腳杯驀地從中間斷裂,
碎片刺入骨肉,鮮血模糊了他的滿手。蘇嫣嚇了一跳:「江少……」江祈白驀地站起身,
他面色陰騖的站起身,拿起桌上的酒瓶朝那人頭上猛烈砸過去!包廂內(nèi)頓時一陣混亂。
……晚上九點。江祈白一身酒氣的回到霧山公寓。光線很暗。甚至有些壓抑。
太陽穴因為酒精酸脹又疼痛,他腳下踉蹌的在沙發(fā)坐下,下意識皺起了眉:「兮兮,
你怎么不開燈?」公寓很安靜。沒人回應他。他揉了揉太陽穴,恍惚了一瞬才反應過來,
那個眼神不太好的小瞎子,似乎已經(jīng)離開他很久很久了。而且。是被他親手,拱手讓人的。
那天,在那間包廂里,他眼睜睜的看著她被人帶走。那時候他想。他應該是感到輕松的。
他終于不用再因為這個小瞎子受盡難堪,被人指點,為她焦頭爛額的處理一堆爛攤子了。
也不用,再背負著責任的枷鎖,處處桎梏著自己了??墒恰2]有。這兩個月,
他無數(shù)次心不在焉,他無數(shù)次失神。他的腦中全是他們的過往的點點滴滴,
他只能用酒精和工作來麻痹自己。他表面裝作若無其事,風流快活。只有他知道。
他的心里好像有了一個很大的缺口。他只覺得麻木,空洞,失魂落魄。
他將后背倚靠在沙發(fā)背部。別墅里空蕩蕩的。明明她的一切痕跡都被他抹掉的干干凈凈,
可她的笑容卻好像出現(xiàn)在角角落落:「祈白哥,怎么又喝這么多酒啊,
不是說過讓你少喝點的嘛?!埂钙戆赘?,我以后每天都為你愛心午餐好不好,你腸胃不好,